修復面具

修復面具

名叫阿列沙的中年男人,領著穿著繁複衣服的韶光走到玉台前,念了一番咒語后,從袖中抽出一把銀制的匕首,在自己的手腕的靜脈上割了一刀,暗紅色的血液潺潺的流了下來,流在碎成幾塊的巫神面具上,漸漸地,將整個巫神面具都包裹了起來。

蒼白詭異的巫神面具上,血液像是活的一般,在緩緩地流動著,漸漸地,那上面的血液消失不見,像是滲進去了一般。

接下來便是祭祀,將三牲還有一堆奇奇怪怪的東西擺放在巫神面具前,在場所有的人都對著巫神面具跪了下去。

跪拜完之後,阿列沙在祭品前揮了揮衣袖,祭品上全部燃燒起了三色的火焰,只在一瞬間便將祭品焚燒成一片灰燼,那些灰燼隨著風兒全部落在了巫神面具上,化作了一道變幻的光彩,將那些碎塊淡淡地籠罩了起來。

「殿下,現在請您將這幾塊面具的碎片拿起來貼到您的臉上。」阿列沙恭敬地說道。

人群的下方,奚原低聲問塞托:「此舉可會有害於公主殿下?」

「將軍放心,此舉無害。」塞托搖了搖頭,目光一瞬不瞬地緊緊盯著韶光,希望能找到機會將她帶出來。

奚原不再說話,只是心中隱隱有些不安。剛剛從烏雲后露出來的太陽,此刻又消失了,陰風一陣陣的怒號著,整個山谷中的竹子發出颯颯的巨響,隆隆地籠罩在他心頭,他的背脊上爬過一層涼意,像是被蛇盤繞一般。

眼前發生的一切雖然讓韶光有些不安,但經過這麼多日的奔波,她縱然再尊貴驕傲,也認清了時務,所謂龍游淺水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此處不是她可以放縱撒野的地方。

若想活的自在一些,不若按照他們的要求去做。

至於回到宮廷,被擄來的前些日子,她還是夜夜懷揣著希望的,但到了如今,尤其是在奚原掉下山崖之後,她心中的那份希望也漸漸地變得渺茫了起來。

只是每一夜夢醒,都希望這是一個夢,待到夢境醒來,她依然是宮中無憂無慮的皇室公主,每日里描丹青、彈素琴,晴日去御花園撲蝴蝶,雨天在屋檐下聽雨打芭蕉。

玉台上雕刻得十分詭異的面具令她有些生畏,那面具的紋路十分古怪,眉毛只有短短的兩撇,而且是詭異的深紫色,眼睛被雕刻得像是狐狸的眼睛一般,斜飛入鬢,金棕色的睫毛纖長濃密,半遮著暗紅色的眼珠,尤其是那暗紅色的眼珠,簡直詭異到了極點,彷彿你在盯著它看的時候,它也在盯著你看,而且還是那種充滿惡意的眼神,像是想將你吞噬一般。

它的鼻子也是一隻典型的狐狸鼻子,血紅的嘴巴卻開裂得裂到了耳朵根,露出了漆黑而整齊的牙齒,仔細一看,彷彿連牙齒的縫隙中都殘留著血跡。

她有些害怕地伸出了顫抖的手,手指停在面具的半空,害怕那詭異的面具突然跳起來將她的手咬斷、嚼碎。面具的眼神依然詭異恐怖,可面具就是面具,只是一個死物。

半盞茶的時辰過後,下面傳來了竊竊私語的聲音,阿列沙和其他穿著華服的端公、巫女、祭祀們面上也露出了焦急的表情,韶光按捺下心中的恐懼不安,伸手拿起一塊眼睛的面具碎片貼在了自己的臉上。

只在一瞬間,她便嚇得後退了一步,她看到整個南疆中到處都是漂浮著的鬼魂,那些鬼魂盤桓在親人們的身邊,正虎視眈眈的在盯著她。人群中只有一個地方鬼魂們避之唯恐不及,那就是奚原的身邊,只見奚原身上籠罩著一片紫色的華麗光芒,光芒微微蕩漾,像是水波一般,輕緩而又溫和。

見奚原沒死,韶光感覺自己像是在做夢一般,久久的怔愣著,奚原抬起頭,對上了她的目光,韶光感覺自己的心瞬間就化作了一片溫柔的溪水,無聲而緩慢地流向了他的方向。她的喉嚨里像是灌滿了鉛一般,滿是沉重和酸澀,她的嘴唇蠕動著,想說些什麼,可是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卻什麼也說不出。

轉頭的那一瞬,接受了他平安的心卻由平靜轉為劇烈的跳動,那砰砰的心跳聲就像是密集的鼓點一般,將她所有的意識都敲散了,整個人的眼裡心裡只容得下奚原一個人。

於是玉台上剩餘的面具看起來也沒有那麼面目可憎了,韶光輕快地拿起一邊眼睛的面具,貼在自己的臉上,一眼望過去,居然能看到在場所有人的過去未來,她被驚駭的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然後便是面具的中間的那一塊,連著耳朵與鼻子的完整的一塊,她感覺戴上這一塊面具的瞬間,所有的聲音都被無限清晰地放大了,而且她居然能通過嗅覺辨別人的善惡,善良的人身上散發出一股奇異的淡香,而醜惡的人身上則散發出一股濃濃的惡臭。

玉台上最後一塊面具便是下面三分之一的臉的面具,韶光拿起最後一塊面具貼在自己的臉上,頓時,她感覺渾身的血液都朝臉上涌去,一股失血的暈眩感讓她搖搖欲墜。

可這只是她的感覺而已,在別人的眼中,她依舊站得筆直,臉上破碎的巫神面具散發出一道耀眼到刺得人睜不開眼睛的白光……

說時遲,那時快,韶光感覺被人推了一把,從高高的檯子上面滾了下去。

她本能的想要抓住什麼東西,可是她目光所及之處,只有一片凌亂的色彩,水嫩的指甲在她的掙扎中齊根斷了,手指上傳來鑽心的疼痛,她發出一聲可憐的嗚咽,然後,便躺在了一個溫暖的懷中。

「公主,可是身體有恙?」奚原緊張的聲音在耳旁響起。

韶光又是害怕又是委屈地睜開眼睛,下意識地抱緊了奚原,可是食指上傳來的鑽心的疼痛讓她不自覺地流出了眼淚。

奚原是看不見她的眼淚的,此刻她的眼睛還隔著巫神面具的一雙血紅的眼睛,見她沒回答,只是揪緊了自己的衣袖,頓時又是擔憂又是憤怒,將韶光抱得更緊,恨恨的說道:「到底是誰?敢對殿下如此不敬,容微臣好好教訓他!」

兩人抬起目光望向高台,卻發現不知何時場面已經混亂成了一團,高台上,一個穿著南疆衣服不過七八歲的小男孩,伸手想要搶玉台第116章節敗退,奚原手中的破天刀雖然也發出了金色的光芒,但那光芒在那層紫色和黑色壓迫下,顯得那麼微弱。

蟠龍戟於小男孩而言無異於如虎添翼,在他強大的力量面前,奚原感到了絕對的壓力,可是倔強如他,調動了自己的全副精力。小男孩此時心情甚好,面色十分輕鬆地戲弄著他,並不急於將他一擊斃命。

奚原愈發憤怒,不過他在憤怒之時,反而更加清醒,半盞茶的時辰后,小男孩見他只是受了點兒輕傷,一時間也失去了再逗弄他的心思。

凌厲的風聲帶著不可一世的銳氣撲面而來,奚原根本來不及反應,便看見自己的胸口被蟠龍戟戳了進去,他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它,在這樣的生死關頭,心頭竟然只是掠過淡淡的遺憾。

以後,再也不能看見她的笑容了。也不知自己走了之後,誰能將她安然無恙地送回皇宮,縱然送回皇宮又如何呢?這風雨飄搖的亂世,她要如何安身立命?

他回頭看了她一眼,可惜她被山玖捂住了眼睛,面上一片茫然之色。

她什麼也不知道,這樣也好,奚原冒血的唇角湧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若是讓她看見了自己的屍體,指不定她會如何害怕。嘴中的溫熱的鮮血緩緩地流了襲來,流在了破天刀上,感受到了主人的鮮血,破天刀發出一聲尖銳的鳴叫,如同太陽一般耀眼的金光瞬間從刀上迸射了出來,金光所及之處,奚原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而那個小男孩彷彿被灼傷了一般,渾身的皮膚都成了焦黑的顏色。

他似乎想把蟠龍戟從奚原的體內拔出來,可是他的手散發出一股烤焦的味道,已經完全不聽他的話了。奚原將他乾枯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斷,從自己的體內拔出了這把蟠龍戟,朝他揮去——

一道藍色的煙霧襲來,奚原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等煙霧再次散去的時候,面前已經沒了那個小男孩的身影。

這時候,塞托沖了上來,神色複雜的看了一眼奚原,問道:「你沒事吧?」

「沒事。」奚原搖搖頭,從高台上走了下去。

山玖也鬆了口氣,拿下了遮住韶光眼睛的手。韶光迷茫地看著奚原,眼裡閃過淡淡的欣喜,她有些羞澀地別過了頭,卻並不知道其實奚原根本就不見她面上的紅暈。

一別幾月,再次相見竟覺得恍如隔世一般,奚原的心跳也有些不規則起來,那雙深邃的眼睛始終追隨著韶光的身影。

「卑劣的阿列沙總算是死了,阿娘終於大仇得報,這可惜那混蛋不是死在我手中!」塞托的語氣中帶了點遺憾,隨即轉頭看著韶光,「請殿下摘下巫神面具吧。」

韶光倒是毫不留戀地將這張詭異的面具給摘了下來,遞給塞托,不過塞托並不敢接,只是拿過奚原手中的蟠龍戟放在玉台的第二層,又對韶光說道:「這巫神面具不是誰都能碰的,請殿下將面具放置在玉台的第一層中。」

韶光將面具放好后,對塞托說道:「這個面具好古怪。」

「巫神面具自被雕刻后,巫王便請了巫神附體,賜予了這個面具一些特殊的功能,想必殿下在戴上面具之後,也是深有體會的吧?這個面具的最特殊之處在於,它隱藏了巫神強大的力量,能保護好上古神兵蟠龍戟。所以蟠龍戟是被放置在玉台的第二層的,若是不拿走巫神面具,無人能拿走蟠龍戟。只是這巫神面具,除了巫王任何人都不能拿,否則碰到眼睛便會瞎,碰到耳朵便會聾……那日那小魔頭強行奪了巫神面具,被巫神面具傷了之後,一怒之下將它摔碎了,也正是因為他受了傷,拿著蟠龍戟的阿列沙才能見他一舉擊敗,並將重傷的他綁在木柴堆上施以火刑。只是不知為何沒有將這小魔頭給燒死,按理說,南疆的五色巫火,就算是神仙來了,也能燒滅一些仙氣。」塞托皺了皺眉,有些疑惑。

「就為了這個詭異的巫神面具,就將我千里迢迢的從京城綁來了南疆?」韶光覺得憤怒不已,眼眶兒瞬間便紅了,想自己貴為皇室公主,錦衣玉食,何曾受過此風餐露宿、顛沛流離之苦?

說著,韶光便走上前,重新拿起巫神面具朝地上狠狠地摔去——

塞托及時的點住了韶光的穴道,在憤怒的她耳邊說道:「殿下息怒,不知殿下在來坨坨鎮的路上可見識過了這屍橫遍地的慘象?因著巫神面具被打碎,巫神降罪於整個南疆,單單是今日早晨,整個坨坨鎮便抬出了一百多口棺材,那麼其他的小鎮、小寨呢?殿下慈悲為懷,想必不想再讓南疆成為一座死亡之地,令後世之人談之色變吧?」

解開韶光的穴道后,韶光的怒氣明顯消了一些,將巫神面具重新放了回去,嘴裡恨恨地說道:「邪教!邪教!簡直就是邪教!」

塞托心知公主乃是有口無心,並不與她計較,若是此時廣場上還有其他的南疆中人,只怕要將韶光抓去施以火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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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三世之鬼眼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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