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近在咫尺
李先生說:「我雖然不覺得我父母的婚姻有問題,但是我很羨慕你的家庭。看到你和阿姨相處,我很羨慕。」
我一下子說不出話來了,心裡有一塊地方堵得慌。
我從不知道,李先生有這樣一個家世,有一對不算感情破裂卻分道揚鑣的父母,一個已經赴美的二媽,還有一個和他差不多年紀的小媽……
我感覺到我的母愛一下子就有些泛濫的趨勢,於是很快抬起一隻手,搭在他拂過我額頭的那隻手腕上。
李先生的動作頓住,眼神溫柔的足以讓人溺水,他就那樣看著我,看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然後,我就聽見自己問道:「我該怎麼稱呼你那個……小媽呢?」
李先生不禁莞爾:「我會直接叫她的名字。」
我眯著眼,感受他手心的熱度,摩挲我的臉頰:「那你說,方柔這麼年輕漂亮,她大老遠跑來找她的大兒子,你爸能放心么?」
李先生的聲音也越發低迷:「他們好像是吵架了。」
「離家出走么?走這麼遠,只是為了賭氣?還是想你幫她撐腰啊?」
李先生語氣一頓,進而道:「她是希望這次我和她一起回去見我爸,也有你說的要撐腰的意思吧。」
我歪著頭想了一下,實在想不出來方柔能有什麼事是需要大兒子給她撐腰的。
李先生也沒打算賣關子,他很快揭曉了答案——二媽回國了,還以沒有落腳地為由,住進了甄瑞的一套小房子里。
難怪古人會將妻子和房子聯繫在一起稱呼,妻房、妻房,真是有幾套房子就娶幾個妻子,甄瑞有這麼多套房子,一個二老婆住,一個小老婆住,聽李先生的意思,好像甄瑞是個很念舊的人,還給李先生的母親留了一套房子,一直空著。
我的第一個問題就是:「你們那裡房價多高……。」
第二個問題就是:「看來喪葬業還真挺賺錢的,你不做喪葬小王子真的不後悔么……。」
李先生沒搭碴兒,他給了我打了一劑預防針,讓我有個心理準備,因為按照他爸的脾氣,估計要不了三天就會追過來的,他們結婚這幾年,一直都是他爸跟著方柔屁股後面轉的,老夫看少妻,總是會有很多擔憂。
我雖然是一個不稱職的嚮導,但我肯定是個很擅長溜須拍馬的狗腿子,在和方柔同游的幾個小時里,我盡職盡責的當好一隻機器貓,背著一個大背包,對她的所有需求有求必應,我連針線包都帶上了,還很好運的碰到她的褲子扣開線,於是很好心的三兩針幫她解決了尷尬。
方柔別提多感激我了,話里話外不住的誇我,讚美我,溢於言表,說的我都快要愛上自己了。
然後話鋒一轉,方柔突然問我是不是和李先生有一腿……
當然,她的原話不是這麼說的,但我理解的意思就是這樣。
所以,我愣了三秒鐘,給了她鑽我空子的機會。
她說:「你果然是明朗的女朋友。」
我正在思考要不要垂死掙扎一下,方柔又很快道:「難怪我和你這麼投緣。」
然後,方柔就親熱的挽起我的胳膊,笑的別提多熱乎了。
我心想,看來她果然很想拉攏李先生站在她這邊,對抗二媽的,所以連帶我這個外人也一併拉攏了。
但其實,我很想告訴她,阿姨,其實你更應該依靠婚姻法的。
方柔話匣子一開,就很難關住。
我們找了個小館子吃午飯,方柔花了三個小時跟我講她和甄瑞的愛情史,但是大多都是在無病身影,炫耀甄瑞追她的那些花招。
我邊聽邊稱奇,越發懷疑李先生是抱養的孩子,甄瑞的浪漫細胞他一點都沒有感染到,也不知道遺傳基因是怎麼轉化的。
方柔告訴我,其實在二媽李慧雲剛回的前幾天里,她和李慧雲相處還算融洽,李慧雲很健談,還拿出很多從美國帶回來的禮物給她,她們還互相交換做中餐和西餐的心得。
而且,建議李慧雲從酒店搬出來,改為暫住甄瑞的一套房子里,還是方柔建議的,一來是為了彰顯她女主人的身份,二來是為了讓甄瑞看到她對他前妻的大度。
可是,矛盾也就是從這時候開始的。
甄瑞的借給李慧雲的那套房子,由於常年無人居住,內部有很多問題,比如漏水啊,管子老化啊,煤氣灶鼓掌啊等等。
所以幾乎每過一兩個小時,李慧雲就會登門來一次,讓甄瑞和方柔幫她解決問題。
起初,甄瑞拿著工具箱去修修補補只需要半個小時,到後來,幾乎是整個下午不回來,方柔覺得奇怪,上門一看,李慧雲正在煎牛排給甄瑞吃,還準備了甜點和紅酒……
其實每天晚飯,李慧雲都會過來和甄瑞、方柔一起吃的,方柔總會變著樣的做小菜。
不過從牛排事件這天開始,李慧雲再過來時,方柔只做了稀粥,還跟甄瑞說:「你吃牛排吃撐了,喝粥滑腸吧。」
氣氛越來越僵持,針尖逐漸對上了麥芒。
比起方柔的盛氣凌人和把所有喜怒都掛在臉上的性格來說,李慧雲絕對是一塊兒老薑,當年她能因為去美國而離婚,因為搞一張綠卡而歷時五年,就說明她是一個很懂得破釜沉舟並且很有耐心的狠角色。
我光是聽這個故事就覺得,方柔會被李慧雲完敗,還氣的離家出走,簡直就是意料中的事。
我說:「其實叔叔和李慧雲也沒什麼的,叔叔活了這麼大歲數了,也是個明白人,他肯定知道到底哪邊更值得他珍惜,要是叔叔真的很喜歡她,當年肯定會想方設法的把人留住的,再說……。」
再說,你這麼大咧咧的離家出走,不是正好給人家騰地方么……
——這是我的內心潛台詞。
可是我說出口的話卻是:「再說,感情的事,靠第三者勸和也不是個辦法啊,李明朗他畢竟是晚輩。」
「可我聽他爸說,他現在就是靠這個為生的,還真的挽回了不少差點分手的男女呢!」方柔反駁道。
可那些人都不是製造出李先生的那個人吶……
嚴格來說,方柔是有點自作自受的,只是引狼入室的後果,卻要李先生和我來承擔,這不由得讓我這個還沒過門就要介入人家家務事的女朋友,感到略微的不適。
不過,為了拉近方柔和我的關係,同時解決掉這個燙手山芋,午飯過後我就帶她趕赴我們的小團體約會。
小米、程伊伊和美嘉在驚聞方柔的身份后,紛紛表示八卦,圍著她七嘴八舌的展開討論,比如忘年戀的得與失,比如老少配的相處之道,比如平白無故多了個二十好幾的大兒子該如何權衡小媽的身份等等,每一個課題都足以寫一篇上萬字的論文……
我在一旁插不上嘴,也懶得插嘴,上午聽方柔不打磕絆兒的講了一遍她和甄瑞的韻事,下午又重複聽了一遍,聽得我頭暈腦脹,昏昏欲睡。
直到小米用食指一把戳中我的腰窩,把我驚醒,我這才注意到,這四個瘋女人已經結束了疲勞轟炸,一致望著我。
小米問我,分手儀式的籌備情況,我意興闌珊的告訴她,一切都在掌握之中,還調侃道,以我為多對不正常男女關係的案子策劃的經驗來說,小米這單隻是小case。
美嘉好奇地問,如何不正常。
我一一舉了酒酒、辰辰、小米和她(美嘉)的例子,然後攤了攤手說:「也不知道這年頭是按部就班結婚的人太少了,還是奇葩都讓我遇到了,總之,希望你們以後再結婚一定要考慮清楚,不要把痛苦加諸在無辜的服務人員身上。」
美嘉立刻呸我:「大吉大利,我才結婚,什麼再結婚!」
程伊伊斜了我一眼:「你剛才的言論,我完全可以以公司老闆的身份,給你記上一過,罪名就是抹黑公司形象。」
我還來不及反駁她,這時方柔就突然說道:「咦,為什麼我和甄瑞沒有搞個結婚儀式呢?」
然後,還不等我反應,她一把握住了握的手:「要不,心心你也幫我們策劃一個吧,我們也好趁機請所有親戚朋友來北京見識見識,哦對了,你和明朗可以當伴郎伴娘啊!」
我忽然覺得,這個方柔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傍晚,我媽到小區樓下的老人活動站里跟幾個大爺大媽們打牌,還聲稱不贏五毛錢就不上樓。
小媽方柔在客房裡睡覺。
而被她累癱了的我,則賴在李先生的卧室床上要死不活。
李先生好脾氣的任我頤指氣使,先到廚房裡倒了杯水,一手拿著杯子一手托著我的後腦勺喂我喝水。
我望著他那樣溫柔的狗腿子的嘴臉,不禁想到白天自己的模樣,還真是有點夫唱婦隨的意思。
然後,我就將方柔今天下午的異想天開彙報給李先生,並且說道:「我知道這件事不好辦,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辦好的,如果她真的堅持的話。」
私心以為,如果辦得好,也可以給二老留下個賢內助的好印象?
李先生微微蹙眉,目光溫柔而自責,專註的望著我:「真是辛苦你了,因為我家裡的事……其實我知道,咱們的關係剛剛開始,正是應該好好培養感情的時候,沒想到這時卻讓你看到我家裡最混亂的一面,我……。」
李先生很少這樣示弱的,我真是受不了。
我一下子就捂住他的嘴,由於勢頭過猛,還不慎向他傾斜過去。
他也不知道怎麼這麼弱不禁風,竟然一下子就被我壓到了……
女上男下,近在咫尺,近的足以感受到他呼出來的氣息。
淡淡的,淡淡的,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