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三二:散思蓮子間(之妾意)

第213章 三二:散思蓮子間(之妾意)

北方厚重的雪色倒影在朝華居的窗紗上,形成一種明麗的色澤,阿顧坐在酸枝梨花和月榻上里,想著當日雷鳴寺中馬鍾蓮對自己提起的那一句「掌中寶」,百思不得其解。

雷鳴寺相遇本屬意外,馬鍾蓮瞧著並不像是無中生有之人,這一句「掌中寶」應當意有所指。世上常用「掌中寶」形容男子心中珍愛的女子,此語許是暗示孫沛恩心中有傾心之女子。但自己瞧著孫沛恩卻並不像是耽於女色之人,棄妻再娶顯然對髮妻馬氏並無尊重之意,北園之中雖養著幾個侍妾,平日里也常常過夜,待之情分比與自己親昵不少,但瞧著也不過是嬉戲之意,並無特別寵愛的模樣。

阿顧思前想後,馬鍾蓮這一句所指竟是不知所落何處。

長安深重的雪花如同鵝毛一樣撕扯,鋪天蓋地的下著。姬澤冒著大雪從芙蓉園回宮,容色冷硬,星夜召延平郡王姬璋入宮,「……房州一應事體先前本由王叔安排,即刻加速安排,讓孫炅得了那人去。」

孫炅坐攬河北三鎮四地,集結大量兵力,勾通邊地外族,對著大周腹心之地虎視眈眈。野心早已經昭然若揭,只差了一個舉起反旗的理由,便會撕下和善的臣工面具大舉起兵。姬澤沉心應對,積極備戰的同時,也遣行人司前往房州,擇一人偽裝為英宗皇帝庶孫「姬演」,留下一些「身世」的蛛絲馬跡並巧妙傳遞到孫炅手中,從而吸引孫炅的注意力,變相將作戰時點掌控在自己手中。

兩儀殿雙龍吐珠背屏金碧輝煌,莊嚴肅穆,姬澤坐在其間,面色沉鬱如冰冽鐵塊。他素來心性決斷,講究的處事哲學是積極進取,便是發覺自己做錯了事情,也絕不容許自己長久的沉浸在悔恨情緒之中,而是會立即振奮精神彌補挽回前錯。如今既是發覺了自己對阿顧的鐘情之意,便絕不允許她繼續陷落在河北之地,而是想要將她迎回自己身邊。

「姬演」此子的投入,猶如一粒水濺入油鍋之中,頃刻之間絞動天下大局。大周與河北大戰,涉及天下數十萬兵馬,千百萬百姓的生活,眼看就在眼前。饒是姬璋經歷過大事,見過大世面,聽聞皇帝這一吩咐,也不由心驚肉跳,舔了舔唇拱手,「聖人,茲事體大,可要在和政事堂再商量商量?」

「朕已經決定,」姬澤冷笑,沒什麼好商量的!」

「這場戰早晚是要打的。總是要有開頭的時候,若是一直畏首畏尾,拖拖拉拉,失了士氣,最後也不知落的個什麼收場。倒不若一輩子都別開始,索性不要戰,便將大周半壁江山划給孫賊算了!」

他微微仰頭,眉宇之間露出睥睨天下的氣勢,「如今大周與河北雙方對峙,虎視眈眈,孫炅既沒有膽子反,朕就送他一個造反的由頭,讓他下定決定起兵。朝廷備戰已足,以討逆的名頭對應,以逸待勞,有利於收束局面,收攏天下民心。到時候壓制逆賊,再揭穿『英宗庶孫』的假象,孫賊實力道義兩方都輸個徹底,自會一敗塗地,有利於咱們收拾殘局!」

姬璋攝於姬澤君威,不由自主的低下頭來,誠心誠意應道,「臣領命。」大踏步退出殿去,轉身出去執行姬澤的指令。

兩儀殿肅然,青銅宮燈燭光火照,竟殿中玄色的帷幕照的柔軟。

姬澤想起阿顧,心中一軟,鳳眸眸色柔和。

無論自己是想要中興大周富國強兵,還是要得回心愛的女子,這一場大戰都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但若是大周與河北當真開戰,阿顧失了大周郡主身份的尊貴,在河北怕是會很吃一絲苦頭。他心眷阿顧,卻不敢透露一絲一毫在意,怕讓人瞧出了痕迹,此後拿著阿顧當要挾自己的利器,反而更增添了阿顧危險。細想阿顧如今在河北受苦之狀,竟是坐卧不能安寧,揚聲道,

「來人,宣內侍少監馬燮!」

……

北地冬日消散,白楊枝頭露出第一縷淺淺的綠意。朝華居廂房下人房門前,少女微微仰頭,面容如春花一般綻開,笑著應對了身邊姐妹,方進了屋子,對著燈下展開藏在懷中的紙條,瞧著其上司主發來的指令,怔了良久,面上凝出一段凄涼笑話。將紙條揉爛了,置在案上水盞中,瞧著一點一點在盞中漚盡,仰頭吞進肚子里。

春日孫府景色漸漸明朗。蕊春與銀鈿提著花籃經過廊道,「……如今河北局勢複雜,聽說三鎮兵馬調動頻繁,府中人人氣勢高漲,對咱們郡主也越來越少恭敬了!」銀鈿聲音憂心忡忡,抬頭瞧了蕊春明媚如春花的容顏一眼,「如今這等狀況,咱們只謹言慎行,少給郡主惹麻煩!」

「銀鈿姐姐的話我明白,」蕊春隨在銀鈿身邊,聲音馴順,「咱們只守著朝華居的一畝三分地,少出來走動就是。」

銀鈿綻放笑意,「你能夠這般想就好了!」

說著話長廊一轉,便要進入朝華居,正逢著此時孫沛恩一身戎裝入了北園,二女忙退到一邊,朝著孫沛恩行了一禮,恭敬道,「奴婢見過將軍。」

孫沛恩隨意點了點頭,大踏步邁向前方。經過二人身邊之時,蕊春忽的腿一歪,「哎喲」一聲驚呼,向著一旁傾倒而去。孫沛恩猝防之間,想要竟少女推開,瞧見蕊春花容月貌,手上動作一轉,抱了個滿懷。

蕊春呆了片刻,臉上登時飛紅,掙扎著要在孫沛恩懷中起的身來,「奴婢多謝將軍。」

孫沛恩笑笑瞧了瞧自己的指尖,只覺指尖尚留存著少女馨香的香氣,和氣道,「園中路滑,以後走路可要小心點兒。」

天光照耀在朝華居鮮亮的門楣之上,阿顧一身家常衫子坐在臨窗炕上,瞧著閨蜜長樂公主姬紅萼寄給自己的書信。

姬紅萼遠嫁晉北,與駙馬薛斛理念不合,成親后已經吵了無數架。索性不理會夫君,自娛自樂,領了一隊召來的赤巾侍女,日日在晉北平原上奔馬射獵,好不快哉!阿顧瞧著姬紅萼書信上描繪的晉北平原莽蒼氣息,發出咯咯的笑聲。

嘆了口氣,合上信箋。這世上男女做了一處,關係如何,都是一門角力學問。按說薛斛不過是太原薛氏普通男子,得聖恩公主下降,自當感恩戴德,以公主為尊。偏其看輕了幾分女子,又逢天子命長樂公主設府於晉北,便覺公主下降乃天子有意加恩於太原薛氏之舉,不免心中便自尊了幾分;然而姬紅萼性情自強,心中所系男子乃是楚王,不得相守,只隨意嫁了薛斛,二人一處,自是不可能夫妻恩愛,姬紅萼不能從夫妻關係中得到慰藉,索性揮灑性情,帶著一隊侍女奔馬射獵,倒是圓了她自小的紅妝好武的夢想。

便是自己,怎麼著也是個郡主,若是嫁的是旁的普通男子,如何不能隨心所欲的過日子?如今卻嫁到范陽孫氏,成為聯繫大周和河北兩地和平的紐帶,便也只能虛端著郡主架子,對孫沛恩的行止約束不得。

心思恍然間,忽聽得外頭傳來微微嘈雜之聲,不由的蹙起眉頭。

賴姑姑立在一旁,面上亦顯出不悅神色,躬身道,「老奴出去看看。」出了帘子,外頭聲音登時靜默下去,過的片刻重新回來,蕊春和銀鈿更在身後進來,銀鈿臉上憤憤不平,蕊春眼睛紅紅的。

「郡主,」銀鈿朝著阿顧道了禮,等著蕊春道,「奴婢瞧著蕊春這個小蹄子不安好心,剛剛在園子里姑爺經過,她和將軍拉拉扯扯。」憤憤不平道,「前些日子我就瞧著她臉紅撲撲的,一副春心萌動的模樣,還生怕自己錯怪了她,今兒出了這等事情。果然如此。」

蕊春立在原地,面色煞白冷笑,「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知道,適才我腳疼摔了一下,孫將軍不過是扶了我一把。」環視周圍,「我知道,我的容貌是生的美了些,可這也不是我的錯。難道我就應該因著這個而被你們冤枉么?」

硯秋立在屋子裡,瞧著蕊春這般帶刺態度,心中生氣驚惶之意,厲聲斥道,「蕊春,閉嘴,你這待郡主是什麼態度?」

「不必你做好人幫我,」蕊春冷笑,狠狠打掉「咱們都是一起進來在郡主跟前服侍的,你以為你是什麼人,有什麼資格教訓我?」

硯秋聞言氣的渾身發抖,指著蕊春道,「好,好,我一心為你,竟不知你是這般看我的。」心灰意冷之際,「既是如此,你的事情我再也不管了!」

阿顧坐在屋子裡,聞言仔細瞧了銀鈿和蕊春的神情一會兒,吩咐道,「好了,這件事情我知道了,蕊春一個人留下,其他人都先下去吧!」

銀鈿素知道阿顧平日偏袒蕊春,聞言以為阿顧打算輕饒了蕊春,面上露出一絲不忿之色,張了張嘴,到底害怕阿顧威嚴,只得低下頭請,輕輕應「是」,隨著眾人退下。

過午的陽光射過窗欞,照在內屋中,鋪設出一條光帶。屋子裡一時之間只剩下阿顧和蕊春兩人,蕊春抬頭倔強道,「難道連郡主也覺得奴婢是這樣的人么?」

阿顧不語,只是望著蕊春,眸中閃過一絲憐惜之色,「你已經決定好了?」

蕊春聞言面色一變,低下頭去,「奴婢不明白郡主說些什麼。」

「你不明白也沒有什麼關係,」阿顧道,低頭望著自己白蔥蔥的指尖,「這世上能為家國獻身蹈死之人,總是高尚值得欽佩,我雖自己不肯多做一些什麼,但是瞧見旁人如此,總還是願意成全的。」

蕊春聞言眸中淚光閃爍,「郡主是個好人,是奴婢沒有福分,不能多在您身邊伺候一陣子!」在屋中地上跪下,「讓奴婢給你多叩幾個頭吧!」

阿顧捧著面前的茶盅,目不抬頭,聽著下頭衣裳索索,接著片刻傳來頭觸地的聲音,咬著嘴唇,忍住心中酸澀之意,忽的揚聲吩咐,

「來人,將這個賤婢拖出去,狠狠打二十板子!」

朝華居中郡主侍衛聽了郡主吩咐,轟然應聲,徑直推門入內,將蕊春倒拖了出去,蕊春凄然的聲音傳來,「郡主,奴婢知錯了,您就饒了我這次吧!」阿顧回頭只做充耳不聞,屋子外頭很快傳來撲撲的板責聲,蕊春的動靜低了下去。

過的片刻,碧桐從外頭進來,面色一片雪白。稟道,「郡主,蕊春已經責罰過了,如今回了自己屋子養傷,怕是好一陣子不能起身伺候了!」

阿顧點了點頭,「知道了!」

貞平四年五月,一隊人馬回到范陽,領隊之人風塵僕僕,面色卻十分振奮。

孫炅進入屋子,見一名青年男子坐在屋子裡,二十*歲,有著姬家皇族特有的臉像,鳳眸鵝蛋臉,帶著一種初入陌生之地的特有瑟縮畏怯神情。姬演見著孫炅,面上露出戒備之色,「你是什麼人?為何將我擒至此?」

孫炅行了一個拜禮,恭敬道,「平陽郡王這些年辛苦了!」

姬演聞聽此語,眸中露出一絲隱藏興奮神態,隨即收斂無光,「這位貴人,你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呀?」

孫炅微微一笑,「我乃平盧、范陽、河東三鎮節度使孫炅。如今駐守河北之地,手握三十六萬雄兵,又有契丹、奚族相助。可謂睥睨天下。」

「孫使君竟是你這般模樣。」姬演聞言訝然,打量著孫炅的目光變成另一深思模樣。「使君請我前來用意,我已知悉。然九堂弟在位英明神武,得人服膺,我不過一介鄉之人,對皇位早無念想。怕是要讓使君失望!使君請回吧!」

「郡王如何可以這般想?」孫炅道,「郡王是天潢貴胄,若非當日女主亂政,這如今大周江山應當是英宗一脈才是。臣受周室之恩,不願瞧此倒行逆施之狀,如今施為,不過是為了替郡王討一個公道而已!」

……

從帳篷中出來,孫炅此前的謙卑之色已經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野心十足的神色。「天下風雲絞動,也不知道哪一片打雷,哪一片下雨。說不得哪一日,這大周的江山就數了我這胡人呢!」

「使君大幸!」身後從臣盡皆拜道。大周承平百年,天命歸屬已經深入人心。孫炅如今河北勢力雖重,但皆出於神宗皇帝所賜,如今新帝雖暗地裡屯糧練兵磨刀霍霍指向河北,明面卻安定百姓,政通人和,大周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若是如是之下,孫炅強硬舉兵攻打神宗皇帝親子,不免給人以一種忘恩負義之感,。但如今手中握著英宗子嗣,便大有不同,這大周天下本該是英宗一脈,仁宗皇帝因著英宗一脈斷絕而登位,如今英宗一脈卻還存有男丁,當初皇位歸屬便有幾分說不清楚。這一場大戰也就成了姬氏皇族內部的皇位爭奪戰。待到河北軍攻破兩京,輔佐姬演登位,讓姬演做個一年半載的架空皇帝,殺了姬演自立,這天下也就順理成章的姓了孫了!

孫炅哈哈大笑,志得意滿,「眾卿平身!」

幕僚道,「使君,如今咱們即將逐鹿天下,有些事情必須得事前考慮清楚。大凡為君者,儲位不穩,則后力難繼。古往今來,有多少英雄並非敗在了外敵,而是禍起於內段。若是您決定立大郎君,則可讓二郎君一直閑置,曹氏與曹夫人處要好生安撫;若是決定立二郎君,便不免要著手打壓大郎君在軍中的勢力了!」

孫炅聞言面色登時拉了下來,他雖年知天命,身體痴肥,卻自覺尚還健壯,可以再戰數十年,本不愛聽立繼承人的話語。聽著這位幕僚在大庭廣眾之下朗聲提起此事,心中大怒,面上卻壓制住了,點了點頭道,「你說的很有道理,我會好好想想。」

孫沛恩在父親孫炅面前安排的眼線很快將姬演的消息傳了回來,孫沛恩得知消息,精神大振,「這可當真是個大好消息,如此當飲一大瓮酒。」

「將軍說的是。」房安之聽聞也是精神振奮,「咱們得了這位貴公子,可謂便是得了名分。可名正言順起兵。河北軍二十萬雄軍,盡皆善戰,又有契丹、奚人做羽翼支援,與大周亦有一戰之力。此去至不濟也可奪得個與周廷南北分置。」起身朝著孫沛恩行了一禮,「微臣先行參見大少主。」

孫沛恩扶起房安之,「房先生,此話為時尚早,咱們還是從容敘事吧!」話雖如此,身上的氣質卻端肅起來。

范陽的春日亦是十分乾燥,漸漸透了一點綠,分外清新可喜。

阿顧畏寒,北地冬日寒冷,只躲在朝華居中足不出戶,如今天氣漸漸暖和,便欣喜起來,,換了春裳到府中園子游賞□□。

「郡主這畫越發的好了!」碧桐伺候在孫府園子亭中,瞧著阿顧坐在石桌前繪畫,笑盈盈道。

《春山花鳥圖》上繪著綿綿春山,近景繁花盛開,花團簇簇,分外鮮艷。阿顧執著畫筆繪著枝葉間鳴啾跳躍的鳥雀,聞言抬頭嗔了她一眼,

「哦,你知道我這畫好在哪兒?」

碧桐心虛一笑,「奴婢就是覺得好看。若是蕊春在,許是便知道了。」蕊春識書善字,對於阿顧的書畫尚能評點幾句。碧桐提及蕊春,主僕二人一時間都靜默了片刻。

「蕊春養了這麼久的傷,總算見好了。」碧桐輕輕道,「只是此次傷了面子,整個人變的都沉默了,其實銀鈿過後也有些後悔,覺得自己許是當日看錯了。只是……」

阿顧聞言靜默,低頭望著自己面前的畫卷,春山薈萃,繁花織挽如錦,兩隻雀鳥在枝葉間啼啾跳躍,首尾相連,十分靈動。她執著畫筆,在硯池中沾了墨汁,點在雀鳥眼睛處,一時之間,雀鳥彷彿就得了精神,整個畫卷都生動起來。

「這世界上有人重生命,有人重愛情,有人重信仰,每個人都有自己看重的東西,我們無法阻止,只好成全。」

碧桐聽的有些迷茫,笑著道,「郡主說的太高深,奴婢不懂,奴婢覺得啊,郡主您就是奴婢的信仰。」

「傻妮子,」阿顧伸手用畫筆在碧桐臉上塗抹一筆,「知道你不懂,我才說給你聽的!」

「哎呀,」碧桐忙伸手抹自己的臉蛋,「郡主你做什麼呀?」

阿顧瞧著碧桐將自己的臉蛋擦成了大花貓,忍不住咯咯的笑,「你的臉髒了!」

二人嬉戲玩鬧,在回朝華居的路上,碧桐忽的叫喚,「哎呀,郡主的那幅《春山花鳥圖》我落在亭子里忘記拿了!」

阿顧訝然,「怎麼這麼丟三落四的?」

「郡主你抹花了奴婢的臉,奴婢一時分了心,竟就忘了。奴婢這就回去拿。」推著阿顧急急返回亭子,轉過廊角,見亭子之中畫卷展放在石桌之上,一名紅裳青年立在亭中,正低頭瞧著桌上的《春山花鳥圖》。

阿顧瞧出那是孫府的二郎君孫沛斐,不由的心中一怔,停住了輪輿。

孫氏二兄弟,孫沛恩英武硬朗,身上還殘留著很多的胡人相貌特徵。孫沛斐卻更多的繼承了來自母親的樣貌,更像是漢人。立在亭中的背影十分纖細俊逸,一根硃色腰帶系在腰間,顯出勁瘦腰身。

孫沛斐潛心瞧著這幅《春山花鳥圖》,聽聞身後輪輿動靜,回過頭來,瞧見坐在廊上的阿顧,面上閃過一絲訝異之色,有禮點頭道,「郡主。」

阿顧點頭頷首,「二郎君。」

「我閑來無事,在園子里走走,」孫沛斐瞧著這幅畫置在亭中石案上,道,「便過來瞧瞧。這畫上欽的閑雲居士是郡主您的名號?」

阿顧點了點頭,「正是。」

孫沛斐眸中閃過一絲欽佩之色,「早便聽說郡主您雅擅丹青,師從名家衛氏,習畫多年,於書畫之道上頗有造詣,今日見著你的畫品,果然名不虛傳。」

阿顧嫣然一笑,「二郎過獎了,阿顧畫作不過是閨閣中遊戲之作,當不得二郎這般誇讚。」

孫沛斐道,「我雖自個兒書畫不成,但於此道上尚有幾分鑒賞之力,郡主此畫線條精湛利落,構圖雅緻,繁花盛景,鳥雀靈動,可見的作畫之人心性雅治,熱愛生活,竟是不可多得的花鳥畫佳作。」驀的朝著阿顧拜了一禮,「郡主,孫沛斐有一個不情之請,還請允准。」

阿顧吃了一嚇,連忙避開,「二郎這是如何?」

孫沛斐笑道,「我見了郡主的這幅《春山花鳥圖》很是喜歡,可否請郡主割愛,將他贈予我?」

阿顧面上閃過一絲訝然之色,「不過是一副畫而已,二郎若是喜歡,儘管拿去就好了!」

孫沛斐聞言露出一絲欣喜笑意,「多謝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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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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