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十日

第二百六十六章 十日

安隨正在整理北國志的初稿,隱執卻突然推門而入,「主子,不好了!」

「怎麼了?慌慌張張的?」

隱執道,「主子,皇上,皇上他現在危在旦夕了。幹將傳來消息,要主子立刻回大楚去。」

「咣當」一聲,那桌上的被子已經在地上碎了。那被子的邊緣還有一抹暗紅的血跡。

西樓嵐西路的主力軍遭到了大楚軍隊的重創之後,東路的軍隊便連夜撤回,姬宣遠是在和截斷東路軍是作戰之中所受傷的,那箭傷抹了毒。那毒甚是古怪,初時在體內並不能發現,待到毒發的時候就已經來不及了,太醫和密醫都束手無策。只能用藥拖上一日便算一日了。姬宣遠病重的消息被強行壓了下來。

安隨日夜兼程地趕回軍營的時候,姬宣遠的主帳就在眼前,安隨卻不敢伸手掀開。

隱執走上前去,「主子,你還好嗎?」

安隨點頭,「我知道。」

安隨掀開帘子,走了進去,那帳子了還有些昏暗,但帳子裏卻還有棋子落在棋盤上的聲音,安隨循着那聲音找去,卻見到姬宣遠和一名隱執在下棋。

姬宣遠聽見安隨走進來,抬起頭來,「回來的比我想像中要快一些!」

安隨隨即愣在了那裏,那坐在對面的隱執見狀,立刻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將帳子留給了安隨和姬宣遠二人。

姬宣遠站起來,伸手將安隨攬入懷中,「怎麼了?看到我不高興嗎?怎麼不說話了?」

「你沒事嗎?你真的沒事嗎?明明幹將,幹將說了……」

姬宣遠挑眉,「怎麼,你很希望我有事嗎?」

安隨聞言,那眼淚便忍不住落了下來,安隨是很少哭的,都說女人是水做的,但安隨好像不是這樣。就連姬宣遠也幾乎沒怎麼見她哭過,如今這一哭,姬宣遠便不由得慌了神,「怎麼了,怎麼哭了?」

「我,我以為,你是真的……你嚇死我了!」安隨伸手抱住姬宣遠。

姬宣遠被觸到了傷處,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安隨連忙鬆開,「怎麼了?」

姬宣遠有幾分無奈,「我雖然沒事,但也的確受了箭傷,你就算生氣,下手也稍微輕一下吧!」

「我……」安隨連忙扶著姬宣遠坐了下來,「我只是,莫邪來傳話,說你不大好了,我心裏嚇壞了,連日就從龜梓安喜趕回來了,我只是怕見不到你最後一面,結果,你居然騙我。」

姬宣遠握住安隨的手,「也不是想要騙你,只是很想見見你,才讓幹將故意去誆你。這是我的不是,害你嚇到了是不是?我保證往後不會了。嗯?別生氣了。」

安隨嘆了一口氣,「我不生氣了,外頭都在傳你傷勢很重,我心裏很擔心。如今看見你好了,我心裏就放心多了。」

姬宣遠話還沒說出口,卻覺得喉間一陣發癢,便將話咽了下去,好一會兒才道,「好了,你趕路也辛苦了吧!我讓人已經給你收拾出一間屋子來了,你先去……」

姬宣遠卻側身吐出一口黑色的血來,身子一軟便倒在了安隨的懷裏,安隨嚇得說不出話來,姬宣遠看着她,連聲音都是虛弱的,「阿隨,你別怕,其實就是一口淤血,吐了就沒事了,其實就是嚇唬嚇唬你,看着很嚴重,其實……」

「你不要說了。你就是喜歡騙我,方才還說不會騙我了,一轉眼你又騙了我!若是如此,你又何必哄我。」

姬宣遠伸手覆上她的面龐,「對不起啊,我其實真的不想騙你,哪裏知道,你會這麼聰明。你別擔心,我就是想睡一會兒,等我醒了就好了。我有點累了,你扶得動我嗎?我想到床上睡一會兒,你別叫別人進來,你陪我睡一會兒就好。就一會兒,醒了就好了。」

安隨點頭,扶起他的時候才發覺,他的身子竟然已經變得很輕了,輕得讓她詫異,他的腳步竟然如此虛浮無力,彷彿是支撐不住的樣子。安隨將他扶到床上,掖好被子,才不過一會兒的功夫,他卻已經睡著了,呼吸間多綿長輕虛。

幹將的隱執掀帳走了進來,單膝跪在安隨的面前,低頭道,「主子!」

安隨捂著臉,好一會兒才抬起頭來,擠出一個勉強的笑意,如今只有她能做主了,「太醫人呢?我想見見他。」

隱執單膝跪地,「主子,太醫們都被皇上遣回去了,這裏除了一小支護主的護衛以外,什麼都沒有了。」

「為什麼什麼都沒有,不是在打仗嗎?怎麼會什麼都沒有?士兵人呢?」

隱執低着頭,不敢說話。

「你說吧,我沒有什麼不能聽的吧!」安隨的臉色看起來並不太好,反而有一種很不自然的潮紅,不知道是為了什麼緣故,可是那潮紅卻顯得安隨的臉色越發蒼白。

「主子,您的樣子不太好……是不是身子不大舒服?要不要……」

安隨沒有理會他的話,「什麼都不用了,你既然知道為何,那便還是把該說的話都說出來吧!我想要知道,為什麼?」

隱執抬頭看了安隨一眼,安隨的眼神堅定不移,那眼神中透出的威儀,是隱執們從來都沒有見到過的。隱執最終只能妥協,安隨也是他的主子,她的話,他不敢不聽。

「主子可知道,為何這軍營之中的兵力這樣稀少。」

安隨搖頭。

「所有的兵,如今都掌握在邴侯的手裏了,包括西樓嵐的部分兵力。皇上身邊所剩下來也都只有這不足百人的兵馬了。」

「為何?」

隱執說到這裏的時候,聲音也忍不住帶了幾分沉重和憤怒,「邴侯和邴太后從一開始就已經跟西樓嵐勾結上了。我軍和西樓嵐作戰的戰略一直都被西樓嵐所竊知,皇上這次的中計,也是拜邴侯和邴太后所賜。皇上病了之後,邴太后和邴侯立刻奪了皇上的兵符,聯合西樓嵐的兵力進攻我大楚的土地。至於皇上中的毒,也和邴侯他們有關係。太醫和密醫說了,皇上身上的毒無解,是因為皇上身上的毒和尋常的毒並不相同,那箭傷的毒只是毒發的藥引,而真正的毒,從很早之前就已經埋入皇上的體內了,算起來,最起碼有十年以上的時間了。只是毒很輕,而且無名,也沒有任何癥狀,便是太醫日日請平安脈也根本不會有什麼察覺。但兩種毒一相遇,便是無解之毒。世間除了鬼醫杜朗,誰也解不了毒。可是鬼醫卻是無處可尋,連國師也無能為力。」

安隨的聲音冷得發抖,「很多年前就已經中毒了?怎麼會這樣?元微兒遠在邴地,她買通了皇上身邊的人嘛?是誰?」

「卑職們也查了許久,先是在飲食里的去查,可是後來才知道,那毒並非是日日需要供應。自赤烏九年以來,邴太后時常上書皇上,邴地的事務,這些年差不多都是邴太后自己動手的,那紙都是用藥汁浸潤過許久的,還有邴地進貢上來物件多半也都有這樣的葯汁。皇上偶爾有用上幾件,常年浸潤,藥性便滲入體內難以剔除。這毒就是這麼來的。」隱執慢慢道來。

安隨冷聲道,「好精細的功夫,這可不是邴太后能做得出來的,皇上座下的這個位置,看來邴太后是早早就惦記上了。她這是要給她的兒子的皇位鋪路呢!一直以來,一個侯位還不夠,她想要的是王位,如今看來,她是連王侯的爵位都看不上了,要的是這天下至高無上的位置呢!元微兒向來心高,卻不知道心高如此,當年的我也是真是小看她了!」

隱執不敢多言。

安隨覺得頭疼,伸手扶額,臉色瞬間變得蒼白起來,隱執連忙問道,「主子?」

安隨阻止了他的動作,「不必擔心我。我只再問你一句,太醫的意思,皇上還有,多久?」

「最多,十日!」

「十日?只有十日了?」

安隨回過頭來看着熟睡中的姬宣遠,他的臉色看起來並沒有不妥的地方,可是那一副身子卻是已經被毒給掏空了。安隨只能想到一個詞,「金玉在外,敗絮其中」,誰能想得到那是一副只能撐過十日的軀體了。他本是該君臨天下的人,卻已經躺在了這裏。

安隨閉上眼睛,揮揮手道,「你先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陪陪皇上就好。」

「是!」

安隨伸手握住姬宣遠的手,那手心的溫度卻不似平常,安隨又將他的手覆在自己的臉上。

他這樣着急哄著自己回來,她這才明白。他只是想要見見自己罷了,他對於自己從來都只會報喜不報憂,她這才知道,他從來是這樣護著自己的。這麼些年來,其實她懂他,卻又不懂他。

安隨輕輕伏在姬宣遠的身上,「溫遼,你快些醒過來吧,我很少會害怕,可是現在,我是真的害怕了。溫遼,你快些醒過來吧!你快些醒過來吧!我保證,我保證,我不會再離開你了。」

那眼淚是止不住地順着眼角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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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官安隨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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