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冷風與連星辰到最後終是沒能拗過蕭月影，到了東林之後便與她分道揚鑣。

「月影，好好保護自己！」他望着她的目光沉沉，帶着她不願意懂的複雜情感。陽光下，白衣男子孤傲清冷的臉上此刻儘是情意綿綿，讓一旁的連星辰忍不住掉了一層雞皮疙瘩。

這年頭，斷袖的人都這般大膽了嗎？夜傾城是，冷風是，就連蘇瑾然也……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這讓他這正常的男人情何以堪啊！

蕭月影漠然點頭，對於他不叫她主子而叫她名字的事情也不計較，也知道他不是站在她屬下的角度上說的那句話，而是站在了他自己的身份，那個思慕她的男子——冷風。

冷風走得很堅決，馬背上那抹白色的身影挺得筆直，孤寂而蕭索。跨下的馬被催得很快，揚起了無數塵土，迷了她的眼。

她沒有說話，一直靜靜地目送他與連星辰離開，直到他們的身影隱沒不見，才緩緩地收回目光。他們不知道的是在他們沒看見的東方，卻因為冷風的這一次決定隱隱有紫氣升騰，大有愈來愈濃的趨勢，久久不散。

風，自古忠孝難兩全，你當承擔起你的責任，而不是因為我而放棄原本屬於你的東西！她在心中嘆息，只是那話他終究沒說出口。

蘇瑾然安靜地陪在她身邊，也不說話，只是安靜地陪着她。

「他們已經走遠了，我們也走吧！」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緩緩出聲，喚回她的神志。

她點頭，卻是連話都懶得說一句，轉身便往城中而去。

她向來是謀定而後動的人，此次前去宇陽谷，自然是要做足充分的準備。待他們回到東林城中落腳的客棧之後，她便命人做了不少的乾糧，然後備足了水，甚至連止血驅毒的葯與衣物都帶上了！

蘇瑾然拿着那個沉甸甸的包袱，心中感慨良多。他雖為將軍，但在軍營中呆的時間加起來也不過一年多，還是隨同蘇護一起去的，自然很多東西都不用他去考慮便有人替他考慮好了，自然也不懂去深山之中要帶些什麼，卻不想蕭月影這樣一個養在深宮之中的人卻有如此熟稔。

他，當真是養尊處優的皇子嗎？他突然有些懷疑。

兩人吃過午飯，便出了東林一路南行，黃昏時分便到了宇陽谷外圍。看着雜草叢生，幽靜非常的樹林，兩人心中都升出了一種難得的靜謐。

「今晚且先在此過夜吧！林中不知有何危險，還是天亮才進比較妥當。」他望着那高大的樹木，目光中難掩擔憂。

「恩。」她徑直將馬匹栓在了不遠處的一棵樹上，然後找了塊還算乾淨的地方，毫不介意地坐了下去。

「我去找些柴火來。你且休息片刻。」他淡然地說完便朝着樹林中而去。

望着他絕然的身影，到嘴邊的「小心」二字硬是沒能說出口。

待蘇瑾然找來了乾柴，兩人便升起了火，分居火堆兩邊，緘默不語。

這一路走來，他們之間都不曾說過什麼話，以前的時候她話很多，雖然都是些廢話，但她說他便含笑聽着。如今，她沉默，他也不知道如何與她交流了。雖然白天冷風走時的表情和他說的話在他心裏留下些許疙瘩，但他也不是小氣的人，只是心裏或多或少有些不舒服罷了。

他知道他不當如此的，但那感情早已深入他心，他又如何能放棄？

「你與冷風……」他猶豫着，不知道想說些什麼，卻也不想這邊沉默下去。

她挑眉，望向他，等着他的下文，卻只見到蘇瑾然一臉的懊惱，不見下文。

「算了。我問這些做什麼？」他無力地搖了搖頭，輕笑出聲，但臉色卻是一片懊惱之色。火光在他剛硬的臉上跳躍着，讓他英氣十足的臉龐帶了幾分飄忽。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她說這話雖然面色坦然，心中卻是有些心虛的。他們之間真能算是朋友嗎？她自己都有些不確定。

蘇瑾然倏地抬起頭，滿含驚喜地望着她，那炙熱的目光讓蕭月影心中一顫，忍不住別開了眼。

「蘇兄現在也該娶妻了吧！」她找了個不是話題的話題，話音剛落卻見到蘇瑾然方才還閃亮的眼眸瞬間暗了下來，她心中忽地一沉。

糟了！她挑錯話題了！她心中懊惱。

「影，你明知道我心繫於你，如何能娶了別人？」他目光幽深，讓人看不見底，卻是滿含蒼涼。

蕭月影蹙眉，心中默嘆！女人果然是女人啊！即使女扮男裝也是個小受的樣子！

「我不是斷袖！」她強調，連聲音都刻意提高了幾分，只為打消他的念頭。

「我知！」他無奈地嘆息，臉上竟帶了幾分蒼涼。「我亦不是。」他只是愛他而已！

「那你還？」她倏然抬眼，神情難得地一片懊惱之色，不自覺地咬了咬嘴唇，一股女兒家的嬌態油然而生，讓蘇瑾然心中一盪，手便不受控制地伸了出去。

蘇瑾然小心翼翼地撫過她的眉眼，落在她的臉上。她的皮膚很細緻，很光滑，完全不似一個男人（廢話，人家本來就不是男人！），鼻尖是她身上的淡淡幽香，讓他心神蕩漾。小腹隱隱傳來灼熱的疼痛感，讓他心中一震。

單單就這樣的碰觸就讓他這般難以自持嗎？他心中不無挫敗。曾經他為了確定自己是否正常，刻意去接近過女人。事實證明，在面對美麗女子的撩撥時，他的身體也是有反應。只不過那卻只是純粹的一個男人對女人的生理需求，毫無半點滿足感。於是，他在最後關頭放棄了。因為他不想就那樣屈服！因為他閉眼就會想到她單薄而倔強的樣子，滿心滿眼都是她！所以，最後關頭他落荒而逃！

他如何能在想着她的時候跟別的女子魚水之歡呢？

想起當初那些女子的費力撩撥他才有反應，反觀現在，她什麼也沒做，而他也只是簡單地摸了他的臉，他便難以自持！當真是有些……無奈。

許是被他突然的動作驚到了，她竟然沒能避開他的手，只是抬眼愕然地望着他，待看到他眸中帶着炙熱時，心中一緊，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身體便不由自主地往後退去，卻被他箍得死緊。

察覺到她的退離，他心中一慌，急忙伸出另一隻手箍她的身體，身體一傾，低頭便吻住了她的唇。

蕭月影瞪大了眼睛，半響沒反應過來！

她，這是被人非禮了？她又被人非禮了？這些男人怎麼都喜歡強吻她呀！夜傾城是這樣，蘇瑾然也是這樣！想起那個對自己百般溫柔的男子，她的心中一痛，神志立馬恢復了過來，一把將蘇瑾然推了開來。

蘇瑾然兀自沉醉在那個吻中，他從來沒想到她的味道竟是那般甘甜，比世間任何一個女子都要來得讓沉迷！難怪！難怪當初夜傾城會吻他了！他想到那個人也曾吻過他，心中不自主地一陣氣憤，便不由分說地更加深入，瘋狂地掠奪他嘴裏的空氣，似要將那人曾經留在他嘴裏的味道全部吸走，卻不想在這時被他猛地一用力推了開來。

望着她氣憤的雙眸，還有被他吻得有些紅腫的嘴唇，蘇瑾然也是一愣，然後恍然間明白自己做了什麼之後，立即羞愧難當，竟是紅了臉！

「我……」他一時間為之語塞，此情此景，他能說什麼？他還能說些什麼？而他又會如何看他？

小心翼翼地抬頭望她，見她面沉如水，蘇瑾然更是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該死的！他怎麼就沒控制住自己呢！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情難自禁！」蘇瑾然吶吶出聲，臉上一片尷尬。

蕭月影皺眉，心中鬱積。好一句情難自禁啊！而她該死的居然不討厭他的吻！難道說她已經被這個社會給帶壞了？

該死的！她心中氣憤難消，狠狠地瞪着蘇瑾然，似要將他剜出個血窟窿一般。

蘇瑾然無奈地嘆息，被她那般看着，饒是他臉皮再厚，也無法安之若泰。

「月影，你當知道，我愛你，從很早以前就愛上了你！」他蹙眉嘆息，火光投在他剛硬的臉上，倒射出一片陰影，讓他的神情更顯飄忽。

「我是男人！」她憤憤不平，聲音裏帶了些怒意，音調也高了不少。雖然她是女扮男裝，也對男女之事沒甚介意，但平白被人吃了豆腐，心中到底還是很不爽。

「我愛的只是你！無關乎性別，單單是你這個人而已。」他望着她，目光沉沉，越過很多年時光，輕輕地落在她的臉上，眼中。

她沉默，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倏然想起那個一遍一遍叫着自己名字的男人，也曾經對她說想與她共度一生，也說她是他唯一的妻。然，時過境遷，此時此刻他又在哪兒？

良久，她幽幽地嘆息出聲：「我有愛的人了，那個人，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