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安心入眠
一聲驚叫之後，被褥落在地面，隨即被倒栽下台階的人撲了個滿懷，那人以手肘半撐起身子拍著胸口，抬起小臉上還揚著一臉慶幸的笑。
廊道另一頭有人聽到這邊的動靜，忙扔下驚愣回望的同伴奔了過來。
「沒事吧？」近前之人急聲問道。
「怎麼是你？」抬起的笑臉一僵，直着眼睛問。
「我……」來人有些尷尬。
地上的被面花花綠綠，而還趴在其上的女子頂着一頭亂髮仰起小臉看着自己。
他彎腰伸手欲拉她一把，見她這副樣子突然想到什麼，手在半途中頓了頓，問道：「孟小姐……自己能起來嗎？」
見容世魁的臉居然莫名其妙地紅了，眼光也不停地向兩邊躲閃，孟小姐一邊點頭答「當然」，一邊撐起身子爬起來，心裏卻不由犯起了嘀咕：這人真奇怪！摔的人是我，難堪的人也是我，我都不臉紅，你臉紅個什麼勁？
爬起來順便把散亂的被褥也拉起來，孟小姐隨便揉巴揉巴就抱在懷裏，一抬頭髮現容世魁還保持着躬身伸手要拉她的姿態，不禁覺得好笑，把被褥往腋下一夾，空出一手來打了一下他攤開的手心。
這下容獃子終於有反應了，如避蛇蠍一般悻悻縮了手，直起身卻垂下眼瞼不敢看她。
沉默中更顯氣氛尷尬，而容獃子橫在身前不動，孟小姐實在不好意思說「傻站着幹嘛？讓個路成嗎？」，也不好意思直接繞過他就走，只得眨眼問道：「容公子，你怎麼來了？」
「我……」容世魁回首看了看，身後空空，同行之人已不見蹤影。
「找誰？三哥嗎？」孟小姐明白了，也順着他的視線望了望。
「是啊，思誠他剛剛和我一起……」容世魁疑惑地轉身。
「也許是他肚子痛找地方解決去了……」孟小姐卻把眼光在一邊的廊下搜索，瞄到一處格外粗壯的樹影，還隨風搖曳了一下，嘴角揚起一抹淺笑，朝容世魁擠擠眼睛，大聲道，「容公子你是不知道，三哥他從小就這樣，肚子痛時不挑地方……」
不說得狠一點，三哥能自行現身嗎？嗯，以她對三哥的了解，說得越狠越損，他現身得就越快！
「哦，我倒沒發現……」容世魁從呆愣中回魂，很配合地點點頭。
容世魁肯遷就著從善如流，而孟大才子顯然受不了這樣粗鄙的詆毀，從樹蔭後轉出來，露出一臉扭曲的暴怒相。
「三哥，怎麼這麼快？」孟小姐故作驚訝地張大嘴，又在他爆發之前轉為一臉含蓄的嫌棄，「啊呀呀，趕緊讓人清理清理！容公子還在這裏呢，你怎麼待客的？」
孟小姐早就猜到三哥一定是故意藏起來，不過他也不想想，自己能讓他安安心心悠哉游哉地躲在樹后看戲么？三哥也真是的，戲弄她就算了，就連他自己登門拜訪的好友都不放過！
「我……你……」孟大才子頓時氣得俊臉一陣青紅一陣白，半晌對不上話來。
「思誠沒事的，我理解，孟小姐不過是……」容世魁見好友面色不悅，忙幫他開解。
「看看容公子多善解人意，不用氣不用氣！誰沒有肚子痛過啊……」孟小姐抱起被子就往自己的閨閣走去。
留孟思誠呆立在原地，無語地看着自家小妹，見她回視的眼眸中閃著狡黠的微光，他輕咳幾聲不想在這個齷齪的問題上繼續糾結。還好來客是容世魁，若是別人還不得擔心傳出去，自己一大才子習慣怪異非常，而她一大小姐言語粗俗不堪，偏偏還一副悠然未覺的得意樣！其實，他覺得小妹更丟人一些，誰會認為他真有這麼個習慣啊？
「小妹……我知道你冬天睏倦，不過去哪兒都抱着被子……至於嗎？」準備在其他方面扳回一城，孟思誠慢騰騰地繞到廊上來，皺眉故作嚴肅地問道。
「誰說的？我……」孟小姐轉了轉眼珠，笑着解釋道，「好久沒見這麼好的太陽了，曬被子呢！」
「你若想曬，用得了親自去曬？」孟思誠懷疑地盯着自家小妹。
「以為誰都像你啊，做什麼都使喚侍女！」孟小姐一臉輕鬆，絲毫破綻都沒有，只偏頭哼了一聲。
「中午最好的日頭都過了，還曬什麼曬？再說……」思誠還是不死心，繼續提出疑點，「這好像是回房的方向？」
「我有說『去』曬嗎？我這是收被子回房呢！」顯然是謊話說順溜了，編造的速度也得到了提升，孟小姐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哼，「抱被子找二嫂同睡」這種突發奇想的醜事可千萬不能再多一個知道了！
「你……」孟思誠氣結，雖然他不知道真實的理由是什麼，但直覺肯定不是她說的那樣。
「難道你要送我回去，不至於吧？」孟小姐兩手不得空，向身後努了努嘴，「你瞧，容公子還在呢！」
容世魁之前還跟在兩人後面，微笑抿唇聽兩兄妹鬥嘴，但聽到孟小姐那句「收被子回房」之時，已頓住了腳步，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正在為難。
「去吧，去吧！誰讓你妹妹這麼善解人意呢！」見三哥轉身，孟小姐頭也不回大步往前走，「被子雖然沉點，摔得雖然狠點，但抱被子回房還是勉強可以的！」
到現在，孟思誠已經深刻明白了，要跟小妹鬥嘴的話，不練個十天半個月在嘴皮上是討不著好的，至少這語速就不是馬上能提上來的。
於是，他哭笑不得地目送小妹走遠了，一回頭見身邊之人還是木愣愣地望着她離去的方向，不由打趣道：「世魁，怎麼呆了？」
那人卻不動，完全沒聽到他的問話，被大力拍了一下才訥訥回神：「啊？」
「可千萬別看上我小妹啊！」孟思誠搖搖頭，又拍拍世魁的肩頭，「否則，我真擔心你會被她欺負得慘不忍睹！到時候，我也愛莫能助啊！」
此時，一進門就抱着被子癱坐在床邊，孟小姐才是真心覺得自己被欺負得很慘的那個，自發現枕下書之後，她這一天都心神不寧。
心緒亂糟糟的，就如懷中的這卷被褥，甚至要更糟糕一點。
不行！必須要想個辦法讓自己安心，否則即使再困都睡不安！
窗子一開能觸動什麼機關就好了，最好是暗器什麼的，不用施毒也傷不到他，給個警告罷了，讓他亂來！
孟小姐嘿嘿一笑，想到某人猥瑣笑着爬窗，結果被突然襲來的閃亮暗器嚇得屁滾尿流！
想像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設置暗器，她一竅不通！
那是四表哥齊雲勇最擅長的，只可惜她當年一身磊落浩然之氣，以為這種雕蟲小技太陰詭，不屑學！
要不，摘個馬蜂窩掛上？馬蜂還會追着人呢，這個好！
孟小姐笑得眉眼彎彎，想到某人一推開窗，巨大馬蜂窩落地，然後憤怒的蜂子包圍了他，把他抬了出去！
只是……上哪去弄馬蜂窩？怎麼掛過來？怎麼能保證那些馬蜂只追他而不影響她？這都是問題！
畢竟，他只是可能會再來，而她，卻要長期面對跟馬蜂們共處一室的窘境！
或者，一開窗，會發出提示她的聲音也好啊！
用什麼呢？靈光一現，清凌凌的鈴鐺聲響在腦海，有了！小白毛動一動，頸鈴也隨之一陣響！
……
又一次入夜了，孟府從冬至以來一入夜就黑燈瞎火的某處閨閣里，這一次卻燭火通明，有一條纖細的身影在裏面鬼鬼祟祟地竄來竄去，時不時在窗前晃悠晃悠，又或者在床頭比劃比劃，偶爾傳來銅質小鈴鐺不算大的響聲，她手中還拉着一條長線。
在毫無章法地連亂竄了兩個時辰之後，在侍女們好奇地站在門前詢問十餘次未果之後，孟小姐再次開了窗，冷風灌入她卻一動不動，不多久床榻方向就傳來細微的鈴鐺聲。
一揚手合上窗，她興奮兮兮地直奔床頭，安置在枕畔的小鈴鐺還在響，她伸指按住，隨着一個放鬆的仰倒，她躺在榻上笑嘆道：「大功告成！終於終於……下次總不能了吧……」
說起來，這還是她第一次獨立動手設置機關呢！
秀茹在外間敲了半天門沒反應，推門而入便見某小姐的一雙腿還有半截耷拉在床邊，嚇得大驚失色，結果慌忙跑到床邊一看－－某小姐衣裳未退，面色喜慶；她心下稍安－－將手指伸到某小姐鼻下，呼吸溫熱勻凈。
秀茹看着自家小姐這嚇人的睡相，再打量她一臉的笑意，頓時覺得很不可思議，輕手輕腳地打理好自家小姐，將她不安分伸出的手給塞回被窩，一轉眸正看見床頭不起眼的小鈴鐺，黑色的棉線繫於其上，眼光順着線一路在地上拖曳，她發現另一頭連着兩扇窗戶！
小姐這是幹什麼？忙了一晚上就為了做這麼個玩意？
不過，看着把半張小臉埋進被角的自家小姐，依然能見到她眼角眉梢洋溢着喜色，秀茹滿眼的疑惑轉為了笑意。
其實在她走之後，孟小姐還笑了很久很久的……
鈴鐺一響，她趿鞋起身，候在帳后，有黑影襲來，她舉起大棒利落一敲，那人一聲未吭、應聲倒地。
－－－－－－題外話－－－－－－
「劇透小妖」（打着哈欠）：姐姐，早完結早安息啊！
顧欣然（一臉愁容）：我也想啊……不對，我想安心，還是你安息去吧，我不攔你！
「存稿精靈」（抬起大頭）：這是……要挖新坑的節奏嗎？
「劇透小妖」、顧欣然（異口同聲）：還早還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