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揚威一戰

第十五章 揚威一戰

說時遲,那時快,幾乎是同時,「當」、「啪」兩聲,先是張翠山手中長劍從根而斷,接著手腕被一物擊中,然後斷劍和劍柄分別咣啷墜地,然後才是張三丰眾人撲將上來,將張翠山死死抱住。

唐逢心知今日雖然沒有俞三殘廢、沒有龍門鏢局慘案,但仍然是個死局。無論眾人上山根本目的為何,張翠山袒護謝遜,在道義上就絕對站不住腳,如果他執意不說出謝遜所在,那麼,為了保全武當派名聲,他必死無疑。因此唐逢早就做好了準備,張翠山剛剛舉劍,他攥在手裡的饅頭就立刻飛了出去,只是有人比他還快,竟后發先至擊斷長劍。場面亂鬨哄的,他也沒注意到是誰出的手,不過有這份心,有這份能力的,他也心中有數。

這時,就聽張翠山痛哭道:「師父,我對不起武當派,你還是讓我死了吧!」宋遠橋也流淚道:「五弟!你怎可如此輕生?這些年來咱們武當派什麼大風浪沒經歷過,豈是別人幾句閑言碎語就侮蔑得了的?」說著憤恨的瞪著何太沖,兩眼直要冒出火來。何太衝心說:「不是我讓他說的,我冤啊。」轉身狠狠瞪了西華子一眼:「你這個傻冒,人家少林和尚都不說什麼,你做什麼出頭鳥!本來離魔教就進,要是再和武當結了死仇,以後還怎麼混啊?」

張三丰像對待一個小孩子一樣摸著張翠山的頭頂,語帶顫抖,一聲嘆息:「孩子……」便說不下去了。殷素素倒還罷了,雖然出身天鷹教,可是並沒有什麼大的惡跡;謝遜卻不同,他手中沾染了太多無辜者的血,武林中人人皆欲除之而後快,本來武當絕沒有理由袒護他,但他既然已經和自己愛徒義結金蘭,自己這個做師父的又怎能讓他吐露義兄的蹤跡呢?當真是進退維谷,末了說道:「翠山,你的事就是武當的事,天下誰也不能逼你做不義之人,一切從長計議吧。」

張翠山只是哽咽道:「師父,你還是讓我死了吧,你還是讓我死了吧。」眾人誰也不出聲,一時間大廳里只有武當諸人勸慰的聲音。唐逢心裡一嘆:「罷了,終究還是要我來解決。」走過去拍拍張三丰肩膀,說:「老頭子,若是信得過我的話,交給我來解決吧。」

張三丰輕聲問道:「逢兒,你早知有今日么?」唐逢點點頭。張三丰點頭道:「好吧。」

唐逢走到張翠山面前,喝道:「張翠山,回答我,何謂人生三大悲?」張翠山正精神恍惚,一臉茫然,道:「幼年喪父,中年喪夫,老年喪子。」唐逢運了內力,吼道:「大聲點!我聽不到!」

張翠山被這一吼震得一激靈,高聲道:「幼年喪父!中年喪夫!老年……」這「喪子」二字是在說不下去。他何等聰明,又怎麼會不明白唐逢的意思,自己這一死,無忌幼年喪父,妻子中年喪夫,師父老年喪子,可是情勢逼人,不得不死啊!想到為難之處,不禁號啕痛哭。

唐逢見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知道他短時間內不會再尋死,只要自己下面進行妥當,今日之事便可平安化解。走前兩步,站在大廳中央,朗聲道:「今日天下英雄在此,無非是為了得知謝遜下落,好找出他為自己親朋好友報仇雪恨。此刻天下間只有我武當派知道謝遜下落,若我們不如實相告,那是對各位不義,若是對各位說了,便是對謝遜不義,兩相權衡實難決斷……」群雄見他絕口不提屠龍刀之事,專門挑他們愛聽的講,也不打斷。何太衝心中納悶:「他不是說自己是崆峒的么,怎麼這會兒又變成武當的了?」但是見空聞沒有表示懷疑,也就沒打算作出頭鳥。其實唐逢的身份中原各大派基本都有耳聞,只是他離得遠,沒聽說罷了。

就聽唐逢說道:「咱們練武之人向來以強者為尊,既然各位英雄想知道而我武當派又不願意說,不如大家比劃一場,誰贏了就聽誰的好不好?」此話一出,各派都暗自盤算:武當派只有不到十人能上場,但看峨嵋和崆峒都備了大禮,顯然是和武當一路的,我們這邊雖然也有少林和崑崙,但群毆起來未必就有勝算,剛才見張老道等人以內力互答,以高手來算,我們這邊尚多出一人,還是單打獨鬥比較划算,於是紛紛說:「今日是張真人百歲壽辰,若是群毆起來可能會多有損傷,不若雙方派出代表來,和和氣氣的切磋幾場為好。」

唐逢聽了心中偷笑:「一群蠢貨,被人賣了還要幫人數錢。」把心中計劃又處理梳理了一遍,高聲說:「少林派領袖武林垂千年之久,我武當派存世才不過幾十年,承蒙江湖朋友抬愛,把我們與少林並稱泰山北斗。我想可能很多人都有和我一樣的心思:『少林寺成立千年,威名不倒,而武當不過幾十年便與少林並駕齊驅,不知有些誇大呢,還是名至實歸呢?到底兩派的武功是誰的厲害一些呢?』各位,你們說是不是啊?」

唐逢所說確是實情,幾十年來少林認為張三丰是少林逃徒,一身功夫都起始於少林寺,怎麼配與自己並稱雙雄,而張三丰卻在時刻努力擺脫這種影響,武當種種絕學固可與少林功夫一較高下,後來所創的『太極神功』更是為武學開創出一片全新的天地,各幫各派都是唯恐天下不亂之人,有這機會怎能不好好珍惜,齊齊哄然叫好。

唐逢接著說道:「今天正好兩派的掌門人都在於此,不若就請他們兩位下場切磋一番,既解決了謝遜之事,又讓各位英雄親眼見識到了上乘絕技,各位英雄意下如何?」

張三丰心中疑惑:「聽他的意思要挑起武當與少林之爭,這卻是為何?」見唐逢投來一個「放心」的眼神,便不出聲,且看唐逢往下說。空聞心中卻是一驚:「啊喲,不好!張老道成名垂七十年,近年來從未在外人面前顯露過武功,一身神功不知到了什麼地步,我恐怕不是對手!可這小子繞了這麼一個大圈子,挑起了眾人的行頭,今日既然以我少林為首,卻不由得我不應戰,苦也!」武當眾人卻是喜憂參半,師父雖然已經百歲高齡,戰勝空聞應不成問題,但是又擔心萬一有個什麼閃失,各人恐怕都要悔青了腸子。

正自猶豫不定,唐逢又說出下面話來,卻是讓武當諸人更如耳邊響了一聲晴天霹靂:「當然了,考慮到張真人早年曾師從於少林覺遠大師,以輩分說,單打獨鬥確實有以大欺小之嫌疑,因此便請少林三位神僧一同下場,這樣兩方面便旗鼓相當了。」

「阿彌陀佛!」一直沒有說話的空智這時道:「張真人武功蓋世,天下無敵,我少林三僧自非張真人對手,但既然各位英雄冀希望於我少林,我師兄弟三人若不應戰,對在場英雄卻也無法交代。張真人高著我們兩輩,倘若以一對一,確是對張真人太過不敬了,我等不自量力,只好聯手請張真人賜教。」

宋遠橋大驚失色,心急如焚:「師父他老人家就算武功蓋世,也不可能勝得過三位少林神僧聯手,八弟在胡言亂語些什麼!」張翠山叫道:「一人做事一人當,這事怎能勞動師父他老人家出手!」俞蓮舟接道:「正是,所謂『師有其事弟子服其勞』,三位神僧自有我等弟子迎戰,又怎能讓武林說他老人家以大欺小?」

張三丰大袖一揮,對眾弟子道:「勿要再多說了,擂台戰讀者不喜歡,作者寫著也煩,既然大家都想看老道與少林神僧對戰,從柬如流便是。」說道這裡,忽然精神煥發,言道:「為師潛心參悟多年,最近草創了一門『太極神功』,這門神功跟自來武學之道全然不同,講究以靜制動、后發制人,眼下神功初成,正好便拿少林三僧檢驗一下這神功的威力。」眾人知道師父從不妄言,見他言語之間自信滿滿,甚至帶有幾分狂傲,當真是幾十年來從未有過之態,這才心下少安,但暗地裡紛紛責怪唐逢。

唐逢卻笑道:「今日之後,武當神功將永傳後世,從此真正與少林並駕齊驅!」此刻武當山上數百人,大概只有他和張老頭自己對這比斗有勝的把握。原著中,張老頭在百歲壽宴時曾一招就將鹿杖客制住,雖然有偷襲的成份在內,但少林三僧恐怕只有空聞有玄冥二老的水平,今時今日張老頭的修為遠勝原著,只要不落到拼比內力,就是必勝之戰。就算旗鼓相當,唐逢還有後手應對,因此他比張三丰本人還信心十足。

想到玄冥二老,唐逢不禁有些奇怪:「怎麼鹿杖客還沒有出現,不會發生什麼意料之外的事情吧?」

眾人列陣於演武場上,少林三僧以「品」字型站於張三丰對面,雙手合十,口宣佛號道:「我等僭越了。」張三丰大袖一揮,哈哈笑道:「三位請。」虛步后坐,左手按、右手揚,擺了一個「白鶴亮翅」之式。

唐逢取來胡琴,嘿嘿笑道:「春暖花開,清風拂面,四位都是有道高人,打鬥之時呼呼喝喝不免有損形象,為了讓這場比武更具觀賞性,且讓小子來點音樂助助興。」略一思索,拉起以前學過的二胡名曲《聽松》,山風吹動蒼松翠柏與琴聲相和,再加上四個大袖飄飄的老人家,果然十分有韻味。

空性不通俗務,也不講什麼客套,當先躍出一爪直襲張三丰面門,身法之疾,已快得變成一道灰影,手離張三丰面門還有數尺距離,就以經吹得他鬚髮后飛。張三丰氣定神閑,邁前一步,一記左「野馬分鬃」,左手搭在空性小臂向外一撥,右手「玉女穿梭」朝他胸口按去。空性見張三丰只輕輕一帶便將凌厲招式化解,當下大吃一驚,另一手連忙擋在胸前。哪知張三丰變掌為爪就勢抓住空性手腕一帶一抖一扭,只聽「咔」的一聲脆響,少林三大神僧之一的空性,手腕便告脫臼。張三丰這一下並非全是太極拳,最後一扭用的是武當另一門功夫「虎爪擒拿手」。那空性手腕吃痛,連忙踢出三腳與張三丰拉開距離,躍回空聞旁邊。

這一刻,全場鴉雀無聲,就連對張老頭無比自信的唐逢也驚得目瞪口呆。誰也沒有想到,少林寺「龍爪手第一」的空性神僧竟然只一個照面就被張三丰卸下一隻手!少頃,也不知是誰第一個帶頭喊了一聲「好!」,幾百人一齊喝彩,掌聲雷動!

三對一,空聞本來還有些過意不去,故而剛才只有空性上去試試先手,哪知一個照面便落下風,當下也不再謙讓,道聲:「得罪了!」將空性手腕複位,三人一齊撲至。

空性先前吃了虧,不敢再全力出招,每招出八分力,一沾即走,饒是如此,也如一條灰色游龍將張三丰困在當中。空智一臉苦相,卻做歡快狀,手指輕柔如捻一物,在圈內連彈,正是「拈花指」。這兩人進攻的方式全與武功主旨相反,該力拚的游斗,該輕捷的卻硬撼,旁人若不知道這兩位是宗師級人物,還當是兩個新學武功的呢。

再看空聞,似乎只是居中策應,只偶爾或打出一拳,或劈出一掌,但每一招每一式都快如閃電,出手之時聲如裂帛。原來這三僧使的是一套奇怪的聯擊陣法,出擊之時招式或和招意相符,或和招意向悖,雖然組合變化不多,但臨陣之時對手哪有時間仔細分辨,一不小心便要著了道。

在場眾人平日里那見過這等高手對戰,聰明的便趕緊用心觀看,在腦中默默演練,缺心眼兒的就傻乎乎的不停鼓掌交好,但到後來,這兩種人都忘了原先要做什麼,只能屏聲靜氣,將兩眼瞪得大大的。卻是到了後來,四人出招太快,這些人已經跟不上了。偌大的一個演武場上,除了四人拚鬥帶起的風聲就是唐逢恰到好處的胡琴聲。

三人將張三丰圍在當中,攻勢如狂風暴雨,但無論從哪一個地方進攻,使用那一種陣法招式變化,總好似能被張三丰輕易化解,甚至有的時候力道稍一把握不當,便會向自己人打去。只見張三丰大袖翩翩,轉個不停,兩手不停的畫圓,大的小的,正的反的,一個疊一個,一個套一個,轉眼之間,便過了一百招。

起初時張三丰畫圓多,反擊少,在反擊之時還偶爾夾雜一些旁的武功,有時候是「虎爪手」、有時候是「綿掌」,又或者有時候是「摔碑手」,到了後來,反擊的時候只是用唐逢在後世常見的一些「攬雀尾」、「單鞭」、「手揮琵琶」之類的常見招式,動作越來越慢,圈子也是越畫越少。大多數人都以為張三丰年老體衰,氣力不濟,使不動一些精妙的招式了,再過個三五十招恐怕就要敗北了。只有少數人看出來,張三丰在激斗中將功夫不斷完善,少林三僧已經漸漸的由「想要進攻」變成「不得不進攻」,節奏已經掌握在張三丰手裡。

不知什麼時候,小丫頭悄悄的站在背後,靜靜的抓著唐逢的衣角。唐逢將琴放下,把小丫頭抱過來放在腿上,這時候已經不需要再拉琴了。唐逢問:「貓兒,來了多久了?」

「有一會兒了。」

「看那幾個老頭子對戰,悟到什麼了么?」唐逢問。

小丫頭搖搖頭:「好像有,又好像沒有,說不清楚。」唐逢點點頭,貓兒雖然聰明,但畢竟年紀還小,說道:「貓兒你看,那三個和尚一開始想打哪裡就打哪裡,現在是那個白鬍子老道讓他們打哪裡他們才打哪裡,是不是?」見小丫頭點點頭,又說:「這就是我教你的那個『虛勝實,不足勝有餘』的道理所在,慢一點沒有關係,弱一點也沒有關係,但是要牢牢的掌握住主動權,嗯,這詞對你來說比較難以理解,比如說『水往低處流』,高是『實』,低是『虛』,但是沒有關係,因為水註定是要從高處往低處流,所以你只要在低處等著,水就會主動流到你身邊來,只要你永遠在低處,高處的水就永遠會主動流到你身邊,若有人想把這些水搬到高處,便要花上十倍百倍的力氣。永遠不要逆著這些自然的道理行事,就是掌握主動權。」

小丫頭還是聽得似懂非懂,唐逢也不著急,她才六歲而已。指導小丫頭的時候他並沒有故意壓低聲音,周圍的武當弟子也都同時聽到,聽了唐逢的話,再和場上的形勢一印證,頓時紛紛若有所悟。

這時又聽唐逢說道:「其實快和慢都沒有關係,掌握主動才是最要緊的,便如今天的形勢,也便如現在場上的局面。」這話小丫頭就不可能懂了,也不是說給她聽的。眾人聽唐逢所言,連忙仔細觀察四人的形勢,只見就這一會兒功夫,場上四人的動作又快了起來,但與剛才不同,不是張老頭轉而是少林三僧在轉,張三丰每出一式,三人就各轉一圈,他躍起,三人就躍起;他伏下,三人就伏下,又過了二十多招,四人越來越快,武功差的已經幾乎又看不清楚了,但聽得場上一聲清嘯,張三丰衝天而起,少林三僧彷彿是從拐彎的車門中被甩出來一般狼狽飛退。

待張三丰飄然落下,只是微微臉紅氣喘,任是誰也都看得出來是張三丰勝了,一時間,似乎眾人都忘了,他們應該是希望少林贏的,叫好聲、讚歎聲聲如潮水一般向張三丰涌去,有的人甚至激動的留下淚來。

此一戰,張三丰以百歲高齡獨戰少林三大神僧,完勝,在天下英雄面前奠定了武林第一宗師的無上地位,也成就了一段武林神話。太極神功從此名揚天下。

空聞原以為憑三人聯手,天下無往而不利,沒想到竟然一山還有一山高,今日少林敗於武當,在天下人面前顏面掃地,什麼武林至尊,什麼血海深仇,真是「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當即招呼眾僧,頭也不回,疾步而去。

卻聽背後一人猛喝道:「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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