鏖戰奪位兮,天意亦難料

鏖戰奪位兮,天意亦難料

華儀衣帶半解地走來,看着甲士橫戢相列,鳳目瞬間溢滿了惶急。

「你是怎麼做事的?是不是昭子良要篡權奪位了!如何還能慢了他一步!」華儀尖叫了起來,慌得拽住了昭句無的衣袖。

昭句無墨瞳微斂寒意,錯手掙開了她的手腕,輕聲道:「放心,王后之位定會屬於你。」

此刻,姑蘇大道上的諸多士家大族,皆被姑蘇禁軍困於府中,百姓多閉戶不出,惶惶不安地睜大了眼躲在夜色中,焦慮地期待着姑蘇的夜儘快結束。

「流霜,你去那著這枚虎符尋羽林衛將領容曄,就言慧奚侯將逼宮,君上命他即刻調用所有宮廷羽林衛敵之。再者,捆綁司馬清,以做最後的防線。」她接到內報,即刻把虎符交給流霜。

「諾!」流霜精目一閃,接過虎符而去。

韓搖光搖頭道:「慧奚侯有姑蘇精兵十萬,要拿三萬羽林衛如何抗之?此法太過冒險。」

夏子衿冷哼一聲,「姑蘇多為士家大族,且對他們來說,只要保證他們的利益不受損害,誰稱王都無所謂。按照目前推斷,除卻留下少數守城之兵約一萬,至少要三萬人制衡諸家士族。故而,他帶的軍隊只有六萬。」

「足夠了,三萬對六萬,只要堅持到天亮,若是士族觀他還未曾攻下王城,必生異心,結局只有一個,他敗。」夏子矜篤定笑道。

「昭子良是何許人物,他會不知王宮守備幾何?還有一個在暗中觀望的昭句無……」韓搖光坐了又起,十指狠狠勒住手掌線痕,萬事皆無法抓住頭緒。

「這一切都不再你我控制範圍之內了……」城外衝天的火光映入她眼眸,無喜無悲。

「誅妖妃,正天道!誅妖妃,正天道!」震天的吼聲,喊殺聲,連角聲,擊鼓聲,金戈碰撞,種種盛大的聲音交織融匯,最終送入她的耳朵。

「若是昭子良攻了進來,你又當如何?」

夏子衿還欲回答,卻見流霜慌張地跑進來,跌跌撞撞摔倒在她面前,「不好了!清夫人不見了!」

司馬清不見了?瞳孔微變,卻從容一笑,不見急迫之色,「再去尋!宮中四門皆閉,若是出宮必不可能,只會藏到宮裏角落。」

「諾!」

她緩緩閉目,旋即嘆道:「怕是要勞煩你跑一趟了。」

韓搖光看着她微微顫抖的手,不由得輕嘆,她點頭道:「何事?」

「隨君上遷入麟宇殿。」夏子衿目光注視着她,目光亮得驚人。

「你呢?你又到哪裏去?」韓搖光驚疑不定問道。

她起身望向殺聲四起的方向,眼睛微微一眯,「保護好君上,我要趕赴城門。」

城門外,無數鐵甲士兵攀上雲梯,又被王城上的羽林衛砍了下來,刀劍相擊,鏗鏘作響,血沫成霧。有百人扛着木柱一次次撞擊城門。

這是真正的戰場,姑蘇往日繁華被狠狠棄置於地,以鮮血澆灌,以斷肢殘體鋪路,只要他昭子良一人塌上萬人之巔,享萬世榮光。

昭子良知道,這必是一場硬仗,沒有任何軍法可言,只要不停前進,無論犧牲多少人,都要贏。

「放箭!」城樓上,容曄揚手一揮,頓時飛矢如蝗,鋪天蓋地,如同自城樓下落下的段帶,直向昭子良部逼去。

這些人皆是百里挑一的神射手,三箭連出,竟生生逼退了昭子良的攻勢。前者倒下,後者補上,踏過淋漓成堆的死屍,舉盾而前。

昭子良看着遠處堆積如山的屍堆,皺了皺眉,容曄向王城下的昭子良喊道:「爾等逆臣,膽敢奪宮,快快下馬受降,君上念你是欽封的慧奚侯,饒你一命……」

「呵,好一個情真意切的君父啊。」他慢慢扯開一個淡然的笑,「火石準備!」

士兵推來十幾個投石器,一人點上火油,后兩人拽起后繩迅速地纏繞到圓盤上,猛地一松,火石如流星飛到城樓上,有的羽林衛生生被巨石砸碎內臟,命喪當場;也有的全身被火石點燃,便成火人被燒死。

「一二、一二,一二……」抗木的士兵撞擊得一次比一次更加猛烈,他眼底燃起野心的火光,舉劍喊道:「先入王宮者封萬戶侯,賜萬金!」

聽得他的話,撞木者們彷彿隔着一道門看見屬於他們的榮耀,奮而拼盡全力一擊,如流水出閘般撞開了大門。

「沖啊!」

「殺了妖妃!」

喊殺聲愈來愈逼近,夏子衿心底一涼,那麼快就攻破了王城大門么?

「娘娘,還是請您前去麟宇殿一避,第二道甬道便由末將來守!」容曄抱拳凜聲道。

他目露輕視怨恨之色,若非是她又從何惹來姑蘇戰禍?

她也不與他多言,一邊登上台階一邊道:「二層王城不能再用投石器,只會以雲梯攻之。將軍,可有備蠟油?」

「要蠟油何用?」容曄詫異問道。

她微微一笑,目光乍現一絲涼意,「自然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甫一上樓,便有士兵持劍向她刺過來,驚艷愣怔的片刻,容曄已是側身抽刀狠狠穿過他的胸膛。

溫熱腥鹹的血滴噴在她的臉頰,她卻只是漠然用衣袖拭去。容曄不由驚嘆她的心智。

「容將軍,時間來不及了……」她轉身吩咐道。

「快去備蠟油!」

約過一柱香后,士兵提着兩桶蠟油而來,她笑道:「將軍應該知曉如何去做。」

容曄抱拳一禮,「容曄多有怠慢,請娘娘恕罪!」

她頷首受過一禮,揮袖走上城樓。鮮血,滲入城樓磚下,和這王城合而為一。自古王城皆是建在萬人屍骨之上,才能俯瞰整個天下。越宮千重宮闕亦沒有例外。

順着她的目光看去,還有很多來不及逃入二重甬道的宮人,尖叫混亂如鳥獸四散奔逃,卻始終逃不出宮門,甲士刀鋒一閃,便永遠地留在這王城裏……

自城牆向下澆築蠟油,羽林衛點燃了引子,焦油味逐漸蔓延,火順着風勢如火龍般一路向下。綿延不斷直燃了雲梯,受不了熾烈的甲士皆急呼摔下城去。

昭子良藉著明滅的火光,看清了立在城樓之上的夏子衿,一如昨日朝堂上那般光彩漣漣。

只是今日他與她是仇敵,即使相隔了那麼遠,他依稀能感覺到她眼中的恨意。

「今後,夏子矜就算淪落地獄,渾身欲血,也要拉着侯爺你嘗遍痛苦,墮到地獄的深淵……」

他輕笑,如此,真的再好不過……

正在雙方膠着對戰之時,暗夜中的天空,濃雲密佈,一陣厲風捲來,帶下來無數的鹽粒般的雪。

她的心一緊,難道天亦助他!

雪漸漸下大,如柳絮,如鵝毛,紛紛擾擾,兩三成堆,騰卷飛落。似要發誓淹沒這姑蘇城所有的血腥,所有的罪惡,所有的**。

重重雪簾,她看得眼睛生疼生疼。火吞沒了雪,卻逐漸消融了火舌,再不久,延展凍住了最後一滴處火苗。

昭子良想笑,眼前卻又浮現她哀傷悲憤的雙眸,不由得閉目舉劍道:「殺。」

雪凝住了雲梯,城樓上的羽林衛無法再用長戈推下去。而彼方甲士也撕裂冬袍纏在手上,手腳並用得攀上雲梯。與羽林衛正面廝殺。

源源不斷的甲士衝上城樓,刀光劍影,纏結一處,而甲士越來越多,攻破二重甬道也只是時間問題了。

「娘娘,快走!再不走便來不及了!」容曄揮劍擋在她面前大聲道。

她聽得號角長聲再起,那是全力進攻的信號。她擺袖一拜,「一切交與將軍,本宮若是被昭子良發現,恐怕又會震動他部反軍。」

她看着樓下二重甬道奔走呼號的宮人,揚起頭,任憑雪染髮髻,落下浮霜。「命所有宮人進入三重甬道避難,有多少逃多少!」

「諾!」容曄心生敬意,雖只緣一見,卻不由得疑惑,這般一個有謀心善之人如何會是那個禍世妖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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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蘇樓台霧裏琅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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