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最苦不過被白眼
「封老夫人。」蔡彩的身子不覺得向後退了一步,低聲喊道。
「恩!」封棋娘不冷不熱的應了一聲。
封棋對自家娘親的態度不以為意,轉而介紹另外幾個人。
「這幾位都是我的老師。」
都是些生了年歲的老人家。
鶴髮長須,眉目間帶著奕奕的光彩。
一看就知道是常年握筆的飽讀之士。
蔡彩一向敬重文人,對他們不禁生出幾分好感。
「各位有禮。」
蔡彩禮貌地向大家見禮。
顏茵兒教導有方,總算不會失禮於人前。
「姑娘容貌絕美,端莊有禮,不知是哪位的千金?」為首的一個鶴髮老人摸了摸鬍鬚,輕聲問道。
蔡彩微微一愣,一時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她…」封棋剛要開口,卻聽見另外一個聲音冷冷的響起,帶著絲不屑和嘲諷。
「她可不是哪家的千金。不過是個在街上做生意的粗鄙女子罷了。」那日同封棋來鬧場的女子款款走來,嬌滴滴的撲到封老伯的身邊,對著蔡彩露出一絲譏諷的笑容。
眾人面面相覷,一時不知道該作何表情。
堂堂的王爺居然帶一個草芥民女來見皇上,真是沒有禮數。
「封棋,我們與你大伯還有事情要談,先送這位姑娘回去吧。」封棋的娘冷淡的說道,好像蔡彩是樣令人作嘔的髒東西。
蔡彩並沒有覺得自己的身份見不得人。
她憑自己的努力生活,並不比任何人下賤。
可非議的目光,真的讓人很難受。
「娘!」封棋向前邁了一步,將蔡彩攔在了身後。
「今日是我們小聚,你帶她來做什麼?成心讓我難看嗎!」嫣公主高高的昂起頭「狗肉是上不了檯面的。」
蔡彩微微咬牙,緩了好一會,才輕聲說道:「是小女叨擾了,還望各位見諒。」
「我們走。」封棋一把拉住蔡彩,轉身要走。
蔡彩輕輕推開他的手,勉強的露出一個笑容「封公子,我還是不妨礙你和家人小聚。先行告辭。」
她的每一句話都好像刀子割過他的心口。
「不需要你委曲求全。」
封棋又緊緊拉住她的手。
「封棋!」嫣公主發出了一聲尖叫。
「嫣兒。」封老伯微微蹙眉,拍了拍她的手。
「這件事情難道是女兒的錯嗎!」
封老伯不再搭理女兒的無理取鬧,而是看著蔡彩,饒有興趣的說道:「這位姑娘做的什麼什麼營生?」
「養家糊口而已。」
「一個女兒家成天拋頭露面像什麼話。」封棋的娘押了口茶,不輕不重的說道。
「依靠不了別人就只得依靠自己。只要規行矩步,潔身自好,便俯仰無愧於天地。」
老王妃微微一愣,忍不住又打量了蔡彩幾眼。
談吐不俗,不卑不亢。
怪不得封棋會對她刮目相看。
「姑娘說的不錯。」封老伯點點頭「我朝女子支撐家業的狀況也不在少數,大嫂,你說呢?」
她也是一個苦苦撐著王府的家業。
她值得敬佩,卻也可憐至極。
她不想承認,從蔡彩倔強的目光中,看到了她當年的影子。
「阿彩的手藝很好,改日大家一定要嘗嘗她做的牛排。」
「牛排?」封老伯好奇的看著蔡彩。
「原來京城中今日那間經營紅火的牛排店鋪是這位姑娘開的,老夫還以為是個外族來的須髯大漢呢!」剛剛那個鶴髮老人捋著鬍子笑了笑「老夫到現在只吃過一次,太難排隊了。」
「我倒是吃過幾次,當真百吃不厭!」
身邊的幾個人開始討論起蔡彩的廚藝。
「我不想讓別人知道。」蔡彩擰著眉毛看著封棋。
「他們不會胡說的,我保證你爹不會知道。」封棋伸出手揉揉她的眉心「別總皺著眉頭。」
「你在動手動腳我就剁了你做成牛排。」蔡彩沒好氣的躲開。
「看來姑娘的廚藝當真了得,改天得去嘗嘗。」封老伯和藹的說道。
「好啊!」蔡彩笑著點點頭「食物不精只能裹腹而已,各位若是不嫌棄,小女自當倒履相迎。」
「那老夫就可以不用排隊了。」一旁的老人哈哈笑了。
這些人,也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難相處。
「你還用得著排隊嗎!」坐在老人身邊另一個人開口道:「誰不知道你子孫繞膝,隨隨便便招呼一聲,莫說是想吃牛排,將這位姑娘請回家做廚子都行。」
「用得著整天和我做對嗎!」老人拋過一個白眼「誰讓你的那些兔崽子都厭文喜武,不去邊疆精忠報國,難不成還留在家裡打群架?」
「你這老東西。」那人似乎被戳中心思,氣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蔡彩看著狀況百出的他們,不禁掩嘴一笑。
「行了!」封老伯無奈的嘆了口氣「都這麼大歲數了,也不怕別人笑話。敬之,今晚請沛先好好吃一頓當做是賠罪吧。」
鶴髮老人無奈的撇撇嘴「既然您開口了,自當遵命。只是這晚宴也不是那麼好吃的,我出一上聯,若沛先對上了,莫說是晚宴,接下來一個月的茶點我都包了。」
「好啊!」名叫沛先的人順了順長袍,頗為傲慢的坐了下來。
「我的上聯是:煢煢生地,豈願獨活。」
「房敬之。」李沛先氣的鬍子發抖,渾身發顫。
這位名叫房敬之的老人家果然好文采,將中藥名納入對聯,還暗暗嘲諷別人獨身一人。
果然無論什麼時代,讀書人都是不能輕易招惹的。
「願賭服輸,對下聯吧!」房敬之又捋捋長鬍,笑得邪惡。
「嫣兒,你可知煢煢二字的意思?」封老伯輕輕拍著女兒的手。
「窮窮?是很窮的意思嗎?房師傅的意思是說,有一塊生地很窮,沒有人願意在上面活著。」
蔡彩終於知道胸大無腦的意思了。
她看著嫣公主那一臉愁容的模樣,忍俊不禁。
「你笑什麼!」嫣公主一看蔡彩偷笑,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你個民女知道什麼東西。還敢笑我,那你說說,這上聯是個什麼意思!」
蔡彩立刻收聲,低下頭搖了搖。
「不分尊卑,來人,替我掌她的嘴。」
「你憑什麼打我?」蔡彩低聲說道:「你既不是我爹娘長輩,我也沒有作姦犯科,為何要打我。」
「我想打就打,誰管得了我。」
「你別得寸進尺。」封棋突然朗聲說道:「阿彩學富五車,博覽群書,只是不願意和你計較。」
「是嗎?」封老伯嘴角微微一揚,輕聲說道:「阿彩姑娘不妨說說看。」
蔡彩輕輕吐了口氣,小心翼翼的說道:「煢煢是形容孤獨的模樣,出自於煢煢白兔,東奔西顧,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姑娘說的不錯。」房敬之點點頭。
嫣公主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氣的撕扯著衣角。
「既然姑娘知道,不妨替我對個下聯吧!」李沛先笑眯眯的看著他。
「小女怎可在您面前獻醜。」蔡彩輕聲道:「您與房老博古通今,才華橫溢自是不用說的。」
「瞧著小嘴甜的。」房敬之樂呵呵的說道:「只要你對出來,我就請他一個月的茶點。」
蔡彩側頭想了想,低聲道:「那小女就對半夏時節,君當歸矣。希望李老能早些和家人團聚。」
「對得好!」封老伯突然拍拍手,讚歎的說道:「封棋,當真是被你尋著個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