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江願溪與迎面而來的男人四目相接，男人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她愣了愣。

隨後，她禮貌的對男人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

但這在洗手間對一個並不熟悉的男人打招呼的行為怎麼看怎麼都詭異的很，還好，他沒再停留，更沒有回應她，徑直邁著步子走開了。

湯婧奇怪的瞅着他的背影，問她：「你認識他？」

江願溪把剛才上樓來發生的事跟她說了一遍。

湯婧點點頭，又看着他逐漸消失在兩人視線中的背影稱讚道：「你看他的身材，肩寬腰細，腿好長，典型的衣架子。而且，長得好正點啊……」她嘖嘖的說：「怪了，如果他是模特，我沒道理對他沒印象啊。」

江願溪說：「指不定是這裏的員工呢？」

「有道理，只不過放着這樣好的身材和臉蛋不去娛樂圈發展真的是暴殄天物。」湯婧忽然意識到什麼不對，轉過頭看着江願溪，「如果他是這裏的員工，我們剛才說的話不會全被他聽見了吧？」

她這話一出，兩人俱是一驚，這裏洗手間也不知道是為了拉近男女距離還是什麼的，隔音效果不太好，那麼她們剛才說的那些話，保不準已經一字不差的落在了男人的耳朵里。

江願溪咬着唇小聲說：「現在只能盼望他跟這次的試鏡完全無關了。」

「嗯，」湯婧說：「應該沒那麼巧吧……」

「我看他這樣子搞不好是陪着女朋友來試鏡的呢？我們還是別自己嚇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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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點，試鏡正式開始，所有人都收斂了表情，變得很認真，大家自覺的排成一條長龍，引頸等待審判一般。

湯婧握緊江願溪的手臂，滿臉擔心，「我這輩子還沒這麼緊張過千千，我的頭髮有沒有亂？」

江願溪抬手給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和頭髮，「現在很完美，你一定會成功的。」

工作人員按著先前交上去的報名表重新將他們分成四組，分批試鏡，而像是江願溪這種人就不能再往裏頭走了，眼看着湯婧進去了以後，她便坐在休息室里玩手機。

期間江潮起的電話打進來，卻是安安的聲音，這個年紀的小孩子多少都有點喜歡故作老成的拖長調子，他問：「千千姨媽，我媽媽今天會通過考試嗎？」

江願溪告訴他：「你媽媽還沒出來，不過呢，她說她一定會通過的，要你在家裏等好消息。」

安安說：「乾爸也說媽媽一定會成功的，晚上請我們吃自助餐呢。」

「真的嗎，這麼好呀，」江願溪笑了笑，「那你要在家裏乖乖的聽乾爸的話，不然就沒的吃了。」

安安嘟囔了一句：「我最聽乾爸的話了……」

這時江潮起接過電話，「下午四點半我來接你們。」

「嗯，好。」

「你那邊已經開始了嗎？他問，「你一個人獃著？」

「對啊，湯湯已經進去了。」她說：「也不知道要弄多久，我都困了，不說了啊哥，我趴桌子上睡一會兒。」

江潮起也沒多說什麼就掛了電話，江願溪是真的挺困的，她已經習慣了晚睡晚起的生物鐘被打亂了，此刻早就已經疲的頭暈眼花，隨時隨地給張白布都可以cos死人了。

結果她還真趴在桌上墊著自己的胳膊睡著了，最後還是被湯婧給推醒的。

迷迷糊糊睜開眼，她下意識的擦了擦嘴角，這可是公共場所，要是流口水被人看到就不好了，所幸，手還是乾燥的。

她見湯婧出來，精神也回來了，忙問：「怎麼樣？」

「還可以吧，」她面帶微笑，語音略微變輕的告訴她：「我自我感覺還行。多虧我今天穿了這麼簡單的衣服，你知道嗎？剛才測試了一下大家的換裝時間，你看那個人——」

她不動聲色的甩了個眼神給江願溪，然後江願溪看到一個穿着各種鉚釘各種配飾的男人，湯婧繪聲繪色的說道：「他裏面還穿了緊身衣，剛才在試衣間里因為脫不下來都哭了，一個大男人哎……就因為脫不下衣服比不過別人哭了。」

江願溪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了，那男子皮膚白皙，身材纖細高挑，很明顯的一個奶油小生，氣質看上去略微陰柔，其實總的來說就是有點娘炮。

本來模特這個行當里，十男九gay就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了，但是大多數男人為了釣富婆，表面上還是裝的很man，但背地裏好多都是雙插頭的。

這個奶油小gay眼圈還紅紅的，好像挺委屈的樣子。

「所以我真是太慶幸了，希望下午也能這麼幸運。」湯婧說。

「下午還有什麼安排？」江願溪看着休息室里已經有不少人拿着背包似乎準備離開了，「這些人都被涮下來了嗎？」

「對，競爭真的很激烈，」湯婧嘆了口氣，「鏡頭真是個挑剔的小妖精。」

接二連三的有人垂頭喪氣的退場，這氣氛彷彿也感染了還留在這裏的人們，而這種無聲的壓力化作為更要成功的動力，讓大家有種不成功則成仁的感慨。

工作人員簡單說明了下午的流程，主要還是對鏡頭，從臉到腿，都要看，然後最後會有一個一對一的面試，這才是大戲。

到時候會有k·p亞太地區發行經理，總策劃以及好幾個重要人物，還有那個神秘的設計師先生一起考核面談。

跟這比起來，面對鏡頭這件事反而變得容易起來。

為了保持好狀態，k·p公司提供的午飯也沒幾個人吃，所有人都氣運丹田，於是就只有江願溪一個人吃的挺香的，不得不說，大公司就連普通的盒飯都很好吃，再加上她又困又餓的，很快就吃完了。

而中午更不像早上，還有人交頭接耳交換信息，如今大家都很沉默。

好不容易熬到了午後，炙熱的陽光照射在休息是大大的落地窗戶上，房間里空氣嘶嘶的吹在人的皮膚上，彷彿冰火兩重天。

一個女性工作人員敲了敲門，說：「請各位移步，跟我來，馬上就要進入下一輪的篩選了。」

然後大家紛紛站起來，江願溪還坐着，湯婧出門前轉頭看了下她，似乎是在尋找鼓勵，她便伸出手比了個大拇指，正在這時，門口的人們忽然變得極為安靜，她微微仰頭看去，卻見幾個穿着職業裝的男女從不遠處走來。

這幾個人面色從容稍帶微笑，看上去有些不怒自威，渾身上寫就寫着兩個字：精英。

然而其中一人顯得尤為奪目，高大挺拔的身材，如刀削般完美的側臉，下顎弧線流暢漂亮，就連喉結看上去都十分性感。

就像是眾星拱月，他毫不掩飾自己的高高在上，被簇擁著向前。

在經過他們身邊的時候，他不經意的偏過頭，朝着他們人群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很快收回視線繼續往前走了。

江願溪有些不可思議的張大嘴巴，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這是誰啊？」有好奇的人低聲問道。

工作人員笑了笑，「剛才經過的幾位就是待會兒就會再次跟大家見面——當然，如果你們能堅持到最後的話。」

大家都故作輕鬆的笑了，唯有湯婧的臉色霎時變得很難看。

對比上午來看，下午變得難熬了，江願溪睡不着，喝不下，也坐不住。如今她只好祈禱剛才那個男人根本沒有聽到她們的對話。

不過，這個世界對女人總是有許多殘酷的地方，像湯婧這樣單身一人帶着孩子的，尤其如此。

……

三個小時后，湯婧出來了，江願溪這下終於忍不住了，趕忙迎上去。

「怎麼樣？他……戳穿你了嗎？」

「沒有，」湯婧輕撫著胸口說：「一切都很順利，你不知道我有多緊張！」

下午的內容是分組模擬拍攝一則廣告，湯婧他們抽到的主題是唇彩，相對來說已經是比較容易的，他們組的表現力和默契程度也好，於是很輕鬆的通關了。

在見到陸譯霆大設計師前，稍微有人給他們科普了一下，這位設計師畢業於知名學府意大利馬蘭歐尼設計學院，二十多歲的時候就名揚海外了，他的設計風格多變，在國際上也有很高的評價，只是為人相當低調，參加雜誌訪問從來不留照片，然而這並不影響他的作品持續大熱，短短的幾年時間內，他擁有了自己的高端品牌，並與世界級的服裝設計大師交從甚密。

科普知識介紹了他的「豐功偉績」，然而，他們沒有說的是，陸譯霆在走上事業巔峰的時候，忽然選擇了隱退的原因。

時隔兩年，這是他首次公開露面。

湯婧依舊有些忐忑的說：「我剛才進去的時候，都不敢看他，但是他也只是按照正常流程問了我一些問題，好像完全沒看到過我這個人一樣。」

江願溪說：「可能是我們多慮了吧，好了，我們走吧？」

想來也是，人家是大名鼎鼎的設計大師，怎麼會無聊到聽她們兩個小女人的悄悄話呢？

走出k·p寫字樓，就看到江潮起帶着安安站在門口，他正在打電話，而安安就直接一個熊撲過來，抱住了湯婧。

安安有些撒嬌的叫了一聲：「媽媽！」

別看湯婧這麼瘦，卻臂力驚人，一把抱起安安，拿出紙巾給他擦了擦臉，「媽媽的寶貝，等了多久，外面熱不熱？」

這邊母子正在膩歪，那邊江潮起打完了電話，對江願溪說道：「怎麼樣，都結束了？」

「嗯。」

「那走吧，我帶你們去吃飯。」他說。

湯婧抱着安安說：「謝謝江大哥，一天沒敢吃飯，還真的好餓。」

她緊繃的情緒到這一刻才漸漸鬆懈下來，便覺得肚子裏空空如也，餓的可以吃下一頭牛。

而江潮起微微頷首，卻朝江願溪看了一眼，她立刻說：「我吃了午飯的，胃不好不吃受不了啊。」

……

車子停在地庫，幾個人一起去取車。

江潮起的電話一個接着一個，又陷入了「我很忙」的循環狀態，於是江願溪開車，在發動車子后把車開出來的時候，忽然一輛賓利呼的一聲從她車前飛馳而過。

江願溪跟上去，一邊說：「誰這麼囂張啊，在地下車庫開這麼快以為是賽車跑道么？」

然而對方很快就消失在她的視線中，只留下一串看上去很牛叉的車牌號碼。

到了目的地，江潮起已經提前定好了位子。

餐廳在大廈的頂樓，是一家旋轉式自助餐廳，安安的最愛。

可能因為是周二的關係，也可能因為他們來的早了，到達餐廳的時候，位子還是空落落的，服務員將他們引到靠窗的位置上。

湯婧開始說自己下午試鏡的情況，「我自己感覺還可以，但是這次去的人這麼多，好多人都非常優秀，我沒什麼把握。」

「簽約人數有多少？」

「兩個，」她說，「簽六年，只要簽約就得馬上去澳洲培訓，回來就能直接代言k·p旗下的產品，和登上他們雜誌的封面。」

這兩個大條件再涵蓋了許許多多豐厚的小條件，讓人不動心也難。

「好了，今天先不說這些了，「湯婧說：「不管能不能通過，我儘力了，如果不過，我也認了，大家的條件都很棒，輸了也不丟份。」

「對，不談這些了，我們去拿菜吧？」江願溪提議道。

於是，江願溪帶着安安先去拿菜。

這家自助餐廳的品種齊全，一大一小兩個人轉了一圈，手上的盤子隨時都要搖搖欲墜的樣子。

江願溪無肉不歡，拿了澳洲大龍蝦，香草肋排，檸檬鯡魚，還有許多蒜蓉扇貝，蔬菜少許以及一碗酸奶紫薯泥。

安安正在冰櫃前努力拿着雪糕，她一看，就制止道：「不可以，你的盤子裏已經有兩杯哈根達斯了，再吃你會拉肚子。」

她認真說話的時候語氣還是很嚴肅的，安安雖然撅著嘴，卻也還是收回了手，眼巴巴的看着她。

她拿了些水果沙拉放在他的盤子裏。

安安立即說：」不公平，你自己吃的都是肉！」

江願溪得意的說：「誰讓我是大人你是小孩呢？好了，我們回去吧。」

她拉着安安的手，準備回到座位上去，一轉身，又被嚇了一跳。

陸譯霆正站在她的背後，他看樣子又換了身衣服，脫下了筆挺端正的西裝，穿了一件寶藍色的polo衫，鐵灰色牛仔褲，像是洗了個澡的樣子，神情有些懶洋洋的。

不過即便是這樣，他的相貌出眾，依舊是吸引了餐廳里大半女性的目光。

他應該是認出了她，不過沒什麼反應，淡淡環了她一眼，就垂眸研究起了面前的菜色，而他身邊的一個看上去端莊大氣的短髮中年女子完全沒發現到這小小的插曲，一邊拿菜一邊用英文小聲的對他說着什麼。

陸譯霆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感受到江願溪腳步離開了，腦子裏莫名飄出一個念頭來——原來她都已經有個這麼大的兒子了，不過看上去，不怎麼像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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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願溪回到座位上，努了努下巴，對湯婧說：「我又看到那個設計師了。」

湯婧正要站起來，馬上又坐回了位子上，一張笑臉緊張兮兮的，「我去，他怎麼會在這裏啊，那我還是等會兒再過去拿菜好了，避開他。」

「咦，」江願溪有些奇怪，「你這麼怕他做什麼？」

「我不是怕他，」湯婧解釋道：「我只是覺得這人可真是盛氣凌人啊……你不覺得嗎？他看着人的時候就讓人有種淡淡的諷刺啊，被他看着就感覺好像脫光光了一樣。對了，我聽說他有個絕活兒。」

「說來聽聽。」江潮起一挑眉，連他也有了興趣。

「他們說這個陸譯霆啊眼光可毒了，只要看你一眼，就知道你衣服的尺寸和三圍，而且十分精準，屢試不爽。」

江願溪無語，心想，那麼他今天看了自己好幾眼，也應該早就知道自己穿什麼size的衣服了吧？

湯婧牢牢注視着陸譯霆，直到他和同伴拿好東西，坐在離他們稍遠的另一張桌子上才去拿菜。

陸譯霆倒不像是來吃自助餐，更像是來填飽肚子的，他拿了好大一盤食物后，吃完就匆匆與那女子走了，完全辜負了這餐廳昂貴而美味的食物。

因為喝了酒，最後江願溪一行人是打車回家的，安安在上車之前已經睡著了，窩在湯婧的臂彎里。

湯婧的臉頰有些微紅，說：「如果我這次要是沒戲，我就陪你做淘寶好不好？」

「好！」江願溪拍拍胸脯，打了個嗝，「跟着我有肉吃，我讓你入股，以後做自己的品牌，你就是我的御用模特。」

湯婧兩眼發光，「股東，那一定很有錢吧……」

「當然，年底分紅，讓、讓我哥……我哥發我們，」她嘿嘿的笑起來，「我們迎娶高富帥，當上ceo，拳打李嘉誠，腳踢宗慶后……」

司機催促道：「到底還走不走啊？」

江潮起無奈的扶起快要黏在車窗上的妹妹，一把關上了門，「走，我們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