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番外一:愛能有多久(4)

第86章 番外一:愛能有多久(4)

顧朗茳無法形容那一刻的心情,憤怒,心疼,不甘,糾纏著狠狠磨他的心。

他將季斐放下來,轉身捧著他的臉狠狠地吻,季斐站在那裡閉著眼睛,任他一下一下地親,嘴唇被咬的發疼,他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

顧朗茳觸著他的眼淚停了下來。

季斐笑著睜眼看他,抹了把眼睛,又擦了擦嘴,說,「你親就親呀,咬我幹嘛,疼死了。」

顧朗茳瞧著他晶亮的眼睛,心狠狠痛了下,突然抽出手機,卻發現手機上有好幾個未接來電,一怔,抬眼看著季斐。

季斐笑道,「沒關係,你大概沒聽到。」

顧朗茳本來想解釋,想說他是真沒聽到,包廂里太吵,而他睡著了。可他看著季斐的眼睛卻說不出解釋的話來,解釋有什麼用?它只能證明一切已經發生。

良久,顧朗茳道,「再也不會了。」

季斐笑著點了點頭,「好。」

顧朗茳撥了平叔的號碼,有種惡狠狠的感覺,「平叔,叫司機出來接!」

進了鐵門有條悠長的小道,平日兩個人當是散步倒不覺得長,可是今天顧朗茳覺得他一刻都不能耽擱了。

平叔自己來接的,一路送到家門口,顧朗茳拉著季斐就往樓上走,平叔瞧著不對,道,「少爺,您慢點,季少爺你們……」

季斐道,「沒事的,平、叔!」說話間被顧朗茳拉的一踉蹌。

平叔這下是真急了,顧朗茳在外面怎樣發狠都不奇怪,可是在家裡對著季斐就沒紅過臉,這一副樣子也不知是受了什麼刺激,別真生出什麼事來。

「少爺,季少爺這才從鄉下回來,正累著,你……」他話未說完,顧朗茳步子一頓,像是反應過來了,動作沒有之前那麼激烈,「我知道」,突然把人打橫抱起來,「叫阿姨弄點吃的備著。」

平叔這才安了心,想對季斐說什麼,瞧著顧朗茳不耐煩的樣子又忍住了。

顧朗茳抱著季斐回房,一個月不見,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覺得手上的份量輕了,心裡一陣心疼。

他的表情有種惡狠狠的感覺,動作卻十分溫柔,把人放床上,拿了條小毯子給他蓋著,「你先休息下,我去給你放水,洗個澡,等下稍微吃點東西再睡。」

季斐嗯了一聲,側身閉著眼。

顧朗茳並沒有叫醒他,季斐再睜眼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顧朗茳擺了條凳子坐床邊上,靠著椅背就睡了。

季斐一怔,說不出什麼感覺。

他輕手輕腳地爬起來,坐床上靜靜看著顧朗茳,那眉眼那輪廓都是日日相見的,直到整整相隔一個月,他拿起手機翻早幾年的照片,才覺得他變了那樣多。

底子自然是一樣的,一樣的帥氣中帶著霸道,不同的是眉目中那點氣質,脫了高中時的浮躁與輕狂,少了舊日里屬於少年的稚嫩與痞氣,他成長的很快,那種成熟與深沉讓他雖然年輕,與鄭大、趙政那群人站在一起卻絲毫不會掉價,不會因為年齡被人看輕。

顧朗茳是優秀的,季斐一直知道。

只是他從未知道他會這樣累,即使在睡夢中也皺著眉,靠在座椅上就睡著了。

每一段功成名就都非易事,可是顧朗茳站的高,又彷彿天生帶著某種優勢,幾年來季斐看著他不論做什麼都如魚得水、胸有成竹,不曾想他也會累成這樣,不曾想他這樣不容易。

這麼多年了,季斐想,到底是以前自己疏於關心不曾發現,還是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兩個人突然就有了距離。

雖然只有一點點,卻依舊讓人難以忍受。

顧朗茳的睡袍微微敞開了一點,季斐垂了眼,目光落下來,突然怔了怔,走過去將他的睡袍打開,一驚。

他搖了搖顧朗茳,「先別睡了,你醒醒。」

靠著椅子睡顯然十分不舒服,季斐一推顧朗茳就醒了,習慣性地雙手一伸就要抱他,被季斐打開了。

「你胸前怎麼了?」季斐將他睡袍又掀一點,赫然發現他全身都是通紅的,有種充血的感覺,好像被什麼東西狠狠刷去了層皮似的,季斐的怦怦直跳,打架了?不像。

「大清早的這麼主動,忍不住可別怪我」,顧朗茳笑著抱住他的臉親了把,「起這麼早幹嘛?辛苦了一個月,還不放鬆放鬆?」

季斐將他全身檢查了一遍,眉頭擰的緊緊的,「你身上怎麼回事?都脫皮冒血點子了。」說話間開始撥號碼,準備找家庭醫生來看。

顧朗茳將他手機拿了,「沒事,洗澡洗的。」

「洗澡洗的?」季斐一愣,「洗個澡能洗成這樣?」

顧朗茳沒說話,直直看著他。

季斐心一跳,聲音下意識地輕緩起來,「到底怎麼回事?」

「你不是嫌我臟嗎?我昨兒個來來回回用刷子刷幾遍了,季斐,你看洗乾淨沒?」

季斐瞧著顧朗茳身上紅通通一片都有些脫皮了,猛然一震,聲音都有些變了,「你發什麼瘋?」

顧朗茳一下子就撲過去了,將他壓在身下,「你看看,你聞聞,除了你,我身上有沒有一點別人的味道?你看看,哪裡不幹凈,你看哪裡不順眼,我再去洗。」

季斐眼睛都紅了,「你故意的,我說過沒懷疑過你跟別人。」他說這話時有些心疼,又有些委屈,抿著唇將顧朗茳推開,起身去翻醫藥箱。

沒走兩步就被顧朗茳從身後抱住了,「我真沒有,你不知道,我最近實在太累了,越累越睡不著,接連著通宵,哪裡都不舒服,卻不知道怎麼辦。可是一接到你電話我就好了,也會犯困了,趙政他終於被他家老爺子赦免回家,鄭大邀我們幾個玩的好的給他接風洗塵,我跟他們鬧了一會兒就玩不下去了,困的要死,好像幾天的睡意一起上來了,擋都擋不住。我就在沙發那躺了會兒,睜眼就發現有個男孩趴我身上,十有*是趙政鬧著玩的,我那會兒剛反應過來,你就來了……」

「我從來沒懷疑過你這個」,季斐聲音有些啞,拿了支軟膏擠在手指上,輕輕往顧朗茳身上塗,「疼嗎?」

顧朗茳點頭,「疼的很。」

季斐手一頓,「你總是這樣……」

顧朗茳只是深深看著他,沒說話。

季斐抬起頭來,「你怪我?」

顧朗茳突然嘆了口氣,再也忍不住將他抱進懷裡,季斐微微掙了掙,怕壓在他身上他疼,沒敢多動。

顧朗茳嘆道,「我怎麼捨得。」

季斐沒有說話,緊緊抱著他。

屋子裡沒有開燈,只余窗帘拉開一線,晨光透進來,帶著鳥鳴一起在屋內恣意。

良久,顧朗茳道,「季斐,我錯了。」

「你哪裡錯了?」

「只要你難過,就都是我的錯。」

只要你難過,就都是我的錯,不管是什麼原因。

因為我曾經說過,這一輩子,都不會讓你有一點點難過。

季斐笑了笑,不置可否,他從他懷裡出來,又繼續幫他塗藥,溫聲道,「走的時候都好好的,出了什麼事情嗎,怎麼會睡都睡不著接連著通宵?是不是……如果真出了事」,季斐一頓,認真地看著他,「雖然我不太懂你公司那些事,但若真出了事,還是請你告訴我,行嗎?」

顧朗茳嘆了口氣,輕輕摸了摸他的臉,「季斐,你走的那天我出了點小意外,車子跟別人的車撞一起了,沒事,你別緊張,就一點小傷,連骨折都沒有,現在已經好了……你知不知道,這一個月,我想你想的快瘋了。」

「其實我早知道你要去支教了,你導師告訴我了……我勸過自己要高高興興地送你去,可是延寧真不是個好地方,我讓人查過了,自來水都沒有,學校在山上,老師的宿舍夏漏雨冬漏風,就是夏天也透著股霉氣,去趟集市往返一趟要大半天,有錢都買不到好東西,我實在不想讓你去,實在高興不起來……可我知道,你最初就是想下鄉教學的,你這個人認定了就不會改變,你是因為我才留在這兒的。」

季斐微微抿了抿唇,抬頭看著顧朗茳,原來他知道,自己怎麼想的他都知道。

「我以前也想過,要是你真想去,我陪著你,咱們去上一輩子也不是不可以。可是一查,我就知道不可能,那些地方太苦,我見不得你那樣,我的長處也不在那些地方,我沒補過瓦,沒種過菜,沒挑過糞,我護不住你,可是那些事,就算你覺得甘之如飴,我也不會讓你去乾的。我說過,我的季斐,得呆大屋子,睡大床,一覺睡到自然醒,一醒過來就有人伺候,想吃什麼吃什麼,想穿什麼穿什麼,想發脾氣大家就都得聽著,想不理人就不理人……」

季斐眨了眨眼睛,覺得心裡有些酸,又心酸又心疼,「我沒打算在那些地方呆一輩子,你……」

「你沒打算,不代表不想。那天從廣場上路過,led屏里放貧困山區孩子的生活,號召大家捐款捐物,你在那裡站了很久都沒動,我聽到了,你說山裡孩子最缺的不是錢,是知識,你說當年要不是你們趙老師一直留在榆陽,沒有她,也許就沒有你的今天……我生怕有一天你念頭一動,像新聞里那些人一樣一生扎在那裡,路都沒有,要自己拿鋤頭挖,後來終於挖好了,人卻老了。我沒你那麼偉大,我捨不得你那樣。」

「顧朗茳……」

「別說你沒有,你有想過的,你們班的辯論會,辯論老師用一生支援貧困地區的可行性,你是支持的,你說要是有機會你一定會去,呆一輩子又怎樣?看著孩子們衝出大山尋找到更好的路,你的價值也就實現了,一個人若能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再苦也沒關係。當然,我知道你不會去,因為我還在這兒」,顧朗茳一下一下地吻他,「可是季斐,我只想事事順著你,沒想過因為我而讓你放棄什麼。」

「這幾年我們幾乎沒怎麼分開過,那次你跟同學去南海玩,電話里說了句想我,我人在國外直接就飛過去了,你那時候既高興又內疚,覺得自己不該說那句話,害我以為你離不開我特地趕過去。可你不知道,是我離不開你,你不知道我見不著你時的感覺,一兩天還好,兩三天勉強,久了晚上根本睡都睡不著。」

顧朗茳沒有說謊,他因為比別人多活了一輩子,在學習跟事業上都佔了大便宜,可心理卻多了個毛病——他經常會有種不真實感,覺得自己根本沒重活一次,一切不過是場夢。

尤其是回家的時候屋子裡空蕩蕩的,季斐不在,一切都處於一種令人窒息的沉靜中。一個晚上他可以忍,兩個晚上可以忍,可是時間一久,心裡就有種無法抑制的恐慌。他忍不住把屋內的燈都開了,開完后才想起季斐不在,跟著導師去異地開會了。他看著空蕩蕩的房子就發慌,忍不住一個人悶聲抽煙,抽完后卻心更慌,忍不住打季斐的電話,或者乾脆搭了飛機跑過去,聽到他的聲音,看到他的人,他才覺得安心,隱隱覺得,便是夢也不怕。

長夢不醒,便不可怕。

因此在季斐的印象中,他與顧朗茳分開從沒超過三天,三天一過,再遠的距離顧朗茳都要飛過去,那種夜半而來風塵僕僕的樣子常常讓季斐既開心又心疼,覺得自己實在太拖著他了,卻不知道是顧朗茳自己受不了,離不了他。

顧朗茳知道這是不正常的,私下裡甚至偷偷去看過心理醫生,可是看了兩次也看不出個所以然,心一橫,乾脆不管了,心想,反正他倆是要一輩子在一起的,離不開就離不開吧,他的季斐不會嫌棄他。

他知道季斐想去支教,他知道自己應該支持季斐,彌補他心中那個小遺憾,他是有想過陪著一起去的,可他怕忍不住,忍不住在爬山路的時候背他,忍不住不讓他干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忍不住一氣之下直接甩鈔票讓人路修了,把學校蓋了,把教師請了……更忍不住,直接把季斐就找回來了。

可是那樣做的話,即便季斐不生氣,必然也是要失望要遺憾的。

他隱隱知道季斐的決定,出去這一次,以後就徹底斷了當鄉村教師的想法,永遠陪著他在首都過他習慣的生活。

他不忍心叫他那樣一個小小的心愿也落了空。

所以他忍了又忍,終於讓他一個人走了。

只是中途多少次他看著袁何遞過來的關於延寧小學的資料,落後的不成樣子,尤其是一張照片里季斐穿著肥大的粗灰布褲子,挑著兩桶水坐在半路的石階上休息,光線不太好,石階上的青苔幽暗暗的,季斐微低著頭用手抹頭上的汗,顯得很疲累,顯得不太高興,顧朗茳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起上輩子再見季斐的時候他的雙腿已經有些跛,連行走都不再敏捷,帶著自己在老舊的小巷子里穿行。

他瞧著只稍稍被人鑿了些石階子的崎嶇山路,心想這要是摔下去,雙腿就真的要廢了,完全忘了如今躺在病床上的是自己。

那一刻,他電話都提起來了,想告訴季斐他一不小心跟人撞車了,躺在病床上難受的很。

他知道,只要他這麼一說,季斐一定立即就回來了。

電話都已經撥出去了,他瞬間回神,飛快地掛了。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藍橙夜的地雷!

謝謝杉木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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