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成佛

「我有一個很不好的預感。」

玉京三峰腳下，看着老道離去的方向，儒雅道者終於將心中的擔憂說了出來。「恐怕這次的萬魔破封，絕不會像以前那樣虛張聲勢最後不了了之。」

聞言，美髯道者皺眉問道：「二師兄在擔心什麼？」不待儒雅道者回答，美髯道者「哼」的一聲道：「太古神魔之戰，魔界已然大敗；及至上古封神之前……」

說到「上古封神」四字時，美髯道者的臉sè有些不自然，略一頓，即恢復正常，接着道：「接引道友橫空出世，率領西宇三野眾道門開壇布化，四處開花，同時肅清三界殘餘妖魔，可謂文功武略直追我玉京；及至師尊回歸時，接引更是藉助他老人家之威，連連收服幾大凶名昭著的巨妖大魔而萬宇澄清。現今接引之名如rì中天，而我道更是繁榮昌盛。魔界？哼！以前慘遭封印，如今更成不了什麼氣候！二師兄多慮了吧？」

「但願如你所言，是我想多了吧……」儒雅道者口中喃喃，望着眼前一片虛無，雙目中的憂sè似乎更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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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宇三野，又稱西宇三天，分別是位於宇宙西北的幽天、正西的昊天以及西南的朱天。早在神話時代，整個一方大宇宙的橫向配置為九野九天，這其中便包括西宇三野或三天；垂直配置便是道家所定的三十六天了！

大須彌山，廣大似無邊際，高達數億丈，浮於鹹海之上，整體由金、銀、琉璃、寶石、水晶等構建而成，絢麗神妙，寶光璀璨，是以又稱妙光寶山；其外有rì月星辰拱衛，其內有七山七海環繞，整個西教諸天，均在山上建有神宮寶殿，仙樂陣陣，瑞氣騰騰，亘古不滅。

大須彌山坐落在宇宙正西昊天方位，不僅是接引及其西教的總部所在，同時其位置又是距離閻浮四洲最近。所謂閻浮四洲，便是道家定義的人界或人仙界；而上古封神之地——華夏國，就是屬於四洲之一的南贍部洲所在地。

此時，懸浮在大須彌山頂正上方的忉利天宮，高大雄偉，美輪美奐，於一片神光中若隱若現。

空曠華美的大殿內，平整光潔的金磚地面上，正孤伶伶地坐有一人，珠髻為冠，瓔珞遍體，生得肥頭大耳，面若銀盆，霞燦燦的一襲金sè佛衣斜裹在身，雙手擱放膝上，閉目入定，一副莊嚴寶相。

這便是立身成佛后改面換裝的接引道人了！

殿門處置有一鼎，三足六耳，高有丈許，淡淡青煙浮蕩不絕，一時異香撲鼻，滿室氤氳。

大殿清冷幽寂，接引端坐如一尊雕像。一人一鼎一殿，彷彿融為一體，凝滯了一方時空，陷入了無邊的沉靜。

忽然，接引的體內傳出一陣細微的嗡鳴，如天際處隱約傳來的一道悶雷，自遠而近，寂靜中聽來也很清晰；不過數息，聲音變得越發響亮，轟轟然如江河奔騰，滾滾不絕；待到後來，即如飛瀑直落九天，或似山崩海嘯，振聾發聵，令整個忉利天宮，也是一陣輕顫搖晃。

在這種轟鳴澎湃的巨聲中，宮內的光線，也突然變得紊亂扭曲起來，偌大的一間宮殿，像是置身海底，處在一片閃幻不定的波光之內。

巨聲隆隆，如天雷之音，連同殿內的光線異象一起，持續了約莫半柱香之久，方漸漸平息，一切又恢復了平靜。只是此時，接引光潔的額頭，已變得晶瑩若玉，剔透如水晶，其內有一團金sè的佛光在流溢變幻，越來越亮。

不過片刻，這片散shè而出的金sè佛光，已將整個宮殿，染成一片黃澄澄之sè，濃郁浩蕩，燦爛輝煌。更有點點玄妙的符文，閃爍在這片令人目眩神馳的濃濃金光之中。

如萬千螢火的點點符文，如此飄蕩了一陣子后，漸漸消散，像是融進了這片金光；而後者，此時也變得柔和了許多，再無之前那般絢爛奪目，熾烈如陽，卻更加雄渾與厚重，仿若有質，又綿綿不絕。

無聲的明亮之中，接引的體內又有聲音響起，卻是一陣清亮悠遠的梵音，像是詩人的吟哦，又似眾神的清誦，其光大聖潔處，聽來自有洗心滌魂之妙。

「空無邊處，識無邊處。無所有處，無所無處。非想想處，非想非處。空無不無，空有非有。不無中有，不無中無。不sè中sè，不空中空。非有為有，非無為無。非sè為sè，非空為空……」

梵音如天籟，像是自另一個時空而來，陣陣清唱，於殿中回蕩不已，不絕不息。驀然，其音又是一變，化清亮為低沉，卻更具一種震耳動心的穿透力，或如獅吼，或似龍吟，轟轟震蕩之間，直如萬雷動於九天之上。

「南明離火之jīng，為我第一法身，其名『大rì』。坐鎮金剛與胎藏，定居靈山雷音寺。度脫閻浮，普照娑婆！」

一點赤紅sè的光芒，突兀地閃現在接引的胸口處，一閃之下，即化為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將他整個身軀包裹。

熾熱灼燙的高溫，瞬間瀰漫開來，並隨着金sè佛光的照耀，充斥在大殿每一寸的空間中。赤焰烈烈，有燎天之勢，忽然脫離了本體，在接引身前凝chéngrén形，五官面目，栩栩如生，與真身一般無二。

一人一火，相對而坐，齊齊睜開雙目后，均是相視一笑。只聽「呼」的一聲，火光狂閃，「火人」飛快地縮成一團，「砰」一爆而碎，化為萬千火星飄散。

「因緣智勇之果，為我第二報身，其名『佛陀』。稱聖華嚴凈且滿，講道諸天極樂界。萬事萬物，無所不察。」

言音未消，一點幽光再次浮現，瞬間便在其胸口處凝成一個佛果，大如雞子，有七彩毫光流溢，變幻之下，同樣凝結成一道身影，盤坐在對面。

凝視着第二報身，接引大袖一揮，七彩之身就此消散不見。

站起身來，接引原來盤坐的金磚地面上，留有一個小小的痕迹，仔細一看，卻是一片嫩芽，金中一點青，綠芽兒雖然淺淡，也甚是醒目。

低頭看着嫩綠的芽片兒，接引沉吟：「師弟恨我，后不辭而別。今我成佛，而師弟的修為原不及我，但為何我卻始終察探不出他的下落。莫非，他已不在三界之中？或者……或者遭逢不測？想不到，我心中的這一點牽念，竟化成了此物！」

一斂黯然之sè，接引以手指地道：「昔時准提，今rì菩提。亦佛亦道，不偏不移。三界自有菩提樹，正果成道難且易！」說完，接引虛點一指，一點青光自指尖shè出，沒入那片綠芽之中。

「嘩啦啦」

那片綠芽兒一陣搖顫，眨眼之間，其枝幹葉蔓，以驚人的速度瘋長起來，而這時接引則邁開雙腿，如龍行虎步，以狂長中的菩提樹為中心，往東南西北各走七步，然後停在樹前，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喝道：「我，釋迦牟尼，本尊生身，即時起捨棄自巫妖大戰以來所用的兩大道號，改用化身之名。此番易道為佛，開創佛門一脈，自當輝耀萬古，普渡眾生。天上地下，唯我獨尊！」

語聲隆隆，如雷轟鳴，再看那棵菩提樹，已撐破了宮殿之頂，高大參天，枝繁葉茂，直遮天蔽rì，似乎將整個忉利天宮罩住。

此時，接引心中的這最後一點牽念，隨着菩提樹的成形，已盡然消融。

「我要此菩提遍長三界，此後，樹即師弟，師弟即樹。」

巨樹枝葉一陣搖顫，隆隆有聲，像是在回應接引的話。

風起，無數葉片紛飛如雨，飄灑似雪，脫離了樹枝，如此旋舞了一陣子后，便紛紛融入虛空不見。

自此以後，創建佛門的接引更名為「佛祖」，亦稱「如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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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來的一片金光，自忉利天宮的菩提樹頂灑落下來。其速之快，可謂超光逾電，幾乎在瞬間，便將整座似無邊際的大須彌山重重籠罩。一時，天上地下，九山八海，風、水、金三輪等這片廣袤無匹的大須彌世界，均處在濃濃的金光之中。

而在主山上，自忉利天宮以下的四空天宮，到四梵天宮，及至四天王宮等居住在諸天宮中的無數教眾，儘管之前有了準備，還是有些措手不及，紛紛慌忙的就地盤膝而坐，沐浴著這片柔和又馥郁的金sè佛光。

一場徹底的宛如新生的大轉換就此開始！

從此，西宇道教少了許多法力無邊、實力強悍的修道之士，取而代之的，則是無數的優婆、比丘、羅漢、尊者、揭諦、伽藍、金剛、菩薩和佛。

這場以大須彌山為中心的易道為佛的曠世盛禮，整整持續了數rì，方告結束。無數佛門弟子各就各位，或額手稱慶，或拈花而笑，各自的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依舊盤坐在菩提樹下的如來，目光穿過重重虛空，投向浩瀚宇宙的東方。

「我修道多年，如今雖然易道為佛，然佛道本是一家，同根同源又同理。此番盛事，四聖天的貴客，該當前來慶賀。為何至今不見一人蒞臨？區區萬魔破封，既難引起我的關注，自然也不會放在四聖天的眼裏。只是……這其中是否出了什麼變故？」

如來皺眉沉思，繼而又想到：「今rì諸佛就封，單單少了一人，更有一人舉止反常……那人去了哪裏？另一人又為何如此？」

如來雖然能普察周天萬物，但那是相對而言的。比他修為高或與他不相上下的，自然而然會屏蔽天機，難察難探。

想到這裏，如來平靜的目光中，閃過一絲異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