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騙局

似乎過了很久，又似乎只有一瞬間。

王蒙睜開了眼，天空還是那片天空，山川還是那片山川。甚至連白雲和清風都沒有任何變化，阿苦也依舊是那副看不清面目的盤坐在他面前。

「這就完了？」王蒙有些不確定的問道。他感覺自己與以往沒有什麼不同。硬要說的話就是有些累，不是身體的累，而是腦子有種疲憊感。

阿苦點了點頭：「渡仙戒認主，不過是要取一縷神魂作為烙印罷了。對你的損害其實很小。從現在起，你就是渡仙戒的主人了。也是我的主人。」

王蒙苦笑。主人？這稱呼除了在島國的一些片子裏，他還是第一次聽到。只是眼前這個奇怪生物是在讓他提不起任何的樂趣，若是換成一個脫光衣服的大波妹就好了……

「那我現在能夠出去了吧？」

阿苦依舊是點頭沒有說話。周遭的景色忽然就消失不見，變成了黑蒙蒙的一片。王蒙再努力的一睜眼，霍的一下就嚇住了。

還是一片白，不對，這不是戒指里的白色。

「醫生？他沒事吧？會不會有生命危險？」一個熟悉的男中音就在耳邊響起。

「這個我可不能確定。他這種情況很奇怪，沒有先例。還不能確診病情……我建議在醫院住上幾個月，仔細的觀察一下病情。」醫生的聲音尖尖的。

「李經理。」王蒙已經看到了站在自己病床旁的男人。

三十來歲，臉蛋圓圓的，看起來挺和藹。嘴唇上方還有一抹濃密的小鬍子，此刻的臉上儘是擔憂。這是王蒙的頂頭上司，李浩明，省會人。一年前被空降到吉寧市做地區主管。他這個年紀做到地區主管也算年輕有為。王蒙能夠一年時間就擔任一個縣的實習經理，也多虧這位上司有意提拔。

「王蒙，你醒了！醒了就好。你小子可把我嚇死了……」

這是一間監護病房，除了兩張病床，還有各式各樣的儀器。房間里站着四個人，除了醫生和護士，就是王蒙的頂頭上司李浩明和丘吉元了。他們兩人看到王蒙醒來也是特為高興。醫生給王蒙做檢查的同時，他們也各自給王蒙講着他暈倒后發生的事。

原來距離王蒙暈倒已經有一天一夜。是丘吉元把他送到醫院來的。當時大家都以為他是在與張德福的三個馬仔打架的時候不小心傷到了腦袋。然而醫生一檢查，除了皮外傷，屁事都沒有。所有人都喘了一口氣，醫生認為他只是暫時性昏迷。休息一個晚上就會好。結果晚上護士查崗時，發現王蒙沒有呼吸了……事情大條了。醫院搶救了一晚，都下了病危通知書。丘吉元也連忙通知王蒙的上司李浩明，李浩明在凌晨三點開車狂奔到朝陽縣醫院，急的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

一夜過去，搶救沒成功。王蒙都被醫生揮手示意送到太平間了。他的呼吸又恢復正常了……

所有的醫生都不敢下決斷了。這種事情太詭異，只能觀察情況。沒人敢亂擔責任。王蒙是在清晨醒過來的，正好是他呼吸正常被送回病房之後。

王蒙自然知道這種詭異事情的原因。失去呼吸的時間肯定是他神魂被取的時間。只是他也弄不清這其中的緣由，而這種離奇的事情更不便與人講。

此刻王蒙面臨的最大尷尬卻是他打架進公安局的問題。不管原因是什麼，因為鬥毆進了局子總歸是不大好聽的名聲。尤其王蒙還是因為工作起的衝突，這種事情在任何公司都是大忌諱。一個不好，直接開除。公司招的都是能賺錢的人才，誰喜歡動不動就惹是生非的人？

這業務員是王蒙畢業后的第一份工作，他本人是全心全意的投入在其中。如今混上實習經理也是一種成就，這更是讓他愛惜萬分。絕不想因此失去了自己這第一份工作。因此這會看到李浩明，王蒙心裏甚是惴惴。

「李經理……」

雖然知道丘吉元早已一五一十把所有事情說給李浩明聽了。但即便如此，王蒙還是想解釋一下。

「不用說。我都知道。」李浩明微笑着剛想說話，一旁的丘吉元卻忍不住自責了起來。

「這件事其實都怪我，怪我！」

「怎麼了老丘？」王蒙好奇的望了丘吉元一眼，他在警察局門口是幫丘吉元出了口氣不假。當那張德福根本也就是沖着王蒙來的，丘吉元不過是夾在兩人中間的受氣包。並不關他的事。

丘吉元面對王蒙一臉的後悔，他差點就以為王蒙要死在醫院了。此刻面對王蒙的詢問，臉色燥紅的他全盤拖出了事情的始末。

原來張德福手下會找王蒙麻煩的事情，丘吉元是知道的，非但如此，連李浩明也十分清楚！因為在王蒙來到朝陽縣之前，飲料公司所派遣的業務員，已經被張德福派馬仔打跑了兩位！這事曾經轟動整個公司，令的所有人都不敢再接朝陽縣這個攤子。而王蒙的上司李浩明，是一年前空降到吉寧市的地區主管。因為底下人對他並不如何服氣，李浩明工作的並不如意。他乾脆就想重建自己的班底，新人王蒙就在這個時候進入他的眼帘。

王蒙那時剛剛大學畢業。有不少工作經驗，肯吃苦耐勞。業務員這行飯很簡單，只要腦子靈活肯吃苦，成就就不會差。而朝氣蓬勃的王蒙比起死氣沉沉的老業務員何止勤奮了一倍。除了第一個月的實習期，王蒙連續六個月拿了全市業務員銷量冠軍。

一心想培養自己人的李浩明大手一揮，就破格提拔他成了朝陽縣的實習經理。並且許諾只要王蒙能夠打開朝陽縣的市場，「實習」兩字立刻就能去掉。

這一招不可謂不毒，在王蒙來到公司之前，朝陽縣的事情便已經發生。他壓根就對此不知情。李浩明為了讓他安心賣命，也特意令丘吉元等人三緘其口。

王蒙就這樣充滿希望的來到了這個小縣城。

朝陽縣的消費其實不算差。雖然年輕人都普遍外出務工少了點，但快速消費品的銷量卻依舊很可觀。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王蒙所在的公司一直寸步難行，一個月賣的貨都趕不上其他縣的零頭。

滿懷漏*點的王蒙很快就被朝陽縣的現實打擊了。賣不出貨的原因自然是極多的，但最關鍵的問題還在於那個張胖子張德福所開的利發公司上。利發公司利用不正當手段壟斷了朝陽縣九成的市場代理份額，並且代理了王蒙對頭公司的產品。這就使得只要朝陽縣任何商家敢進王蒙的貨，張胖子就惡毒的掐斷他們其他的貨源。

這種手段極為卑鄙，卻也十分有效。王蒙到朝陽縣至今已有三個月了，不管用什麼促銷手法，銷量依舊沒有見到任何起色。

「我早該和你說了。」丘吉元望着一臉是傷的王蒙十分愧疚，「要是早說了，興許你有了防備，就不會有如今這檔子事了。」

怪不得！王蒙突然間就醒悟了。以往一些同事的冷言冷語現在回想起來，也隱約透露出了這麼絲意思。人家早知道他要挨打，只不過因為他投靠了地區主管，升級特快，所有人都眼紅沒有提醒。而李浩明和丘吉元兩個人，一個想要撈業績培養班底，一個想要找人幫他賣貨發財。盡然也都刻意沒有說明。

所有人里，唯一不知情的，只有王蒙這個傻瓜。虧他還一腔熱血的為了工作跟人打了一架，惹了一屁股麻煩不說，還進了局子。結果到頭來，這天底下最大號的傻瓜就是他。

想通這一切，王蒙的臉色當場就黑了。他的呼吸急速加快，血液瞬間上涌，脖子上的青筋都一根根的爆了出來。

憤怒！極度的憤怒！畢業后的第一份工作，九個月的全心投入努力拚搏！每天起早貪黑，六次拿全市銷量冠軍！他幾乎把工作都當做了生活的全部，甚至都為此規劃好了自己的未來……而所有的夢想都在此刻因為一個欺騙而破碎。

王蒙雖然極力想壓制自己的情緒，但終究沒有忍住。他猛地揮手大吼了一聲：「出去。」

其餘的人都嚇了一跳。李浩明的臉色更是要多尷尬就有多尷尬。這件事的始俑者說起來就是他，雖說他的計劃里也有讓王蒙得益的地方。可這種行事手法未免也太過卑鄙了一些。

「王蒙，你聽我說……」李浩明還想解釋兩句。

「滾！」

王蒙的一聲咆哮讓李浩明神色有些不渝，卻也沒再說什麼。他有些憤憤的甩了下手，拉着滿臉慚愧的丘吉元走出了病房，順帶還把醫生護士也叫了出去。

「老丘，我今天上午還有一個會。不能多呆了。王蒙就麻煩你先照顧一下，他的醫療費我已經付掉了，還墊付了一個星期的住院費。你就陪着他觀察一周，沒大問題的話就讓他回家好好休養休養……」

丘吉元雖然人膽小沒本事，不過還算老實聽話，是個本分人。李浩明尤為欣賞他這點，因此雖然他不曾為公司的市場擴張做出過什麼幫助，卻也一直沒有換掉這個代理商。

見他點頭答應，李浩明塞給他兩百塊要他轉交王蒙，算作是公司給的營養費。然後就馬不停蹄的開着一輛舊桑塔納離開了朝陽縣。居然連招呼也不跟王蒙說一句了。

病房裏悄然安靜下來之後，王蒙也努力將自己的心情平復。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小混混了，血氣只能逞的一時，逞不了一世。人世間許多艱難險阻，若任由脾氣廝野，便只能吃一輩子苦。這是當初用血換來的教訓，如今的王蒙已經在學著剋制自己。冷靜了許多，他也思慮想了許多。自己曾經無比希冀的這份工作算是干到頭了。且不去說他剛剛憤怒之下當眾落了上司的面子會讓本就心胸狹窄的李浩明將來如何待他，最主要是為這樣的老闆工作已經不值得。人可以為了一口飯忍一時之氣，但這種危急身家性命的事也忍，那就委實太過2B了一點。這不是他用性子做的決定，而是深思之後的結果。

計較妥當后不久，丘吉元也敲門走了進來。接過兩百塊錢，王蒙沒覺得羞燥，丘吉元卻一直紅著臉。這個老實人一輩子極少騙人，這次唬了王蒙一回猛的，自覺是無臉見人。

「公安局保釋你的那筆錢李經理答應由公司償還了。這個條子還給你。」丘吉元諾諾說着遞過了借條，王蒙隨手就撕了。這筆賬算到公司頭上也是應該。

「公司里已經交了一個禮拜的住院費。你的病不知道還會不會複發，不如先觀察幾天看看？」

王蒙冷著臉點了點頭。他現在除了精神不濟其實沒什麼大礙。只是有便宜不佔王八蛋，更何況他馬上還要滾蛋了。

看到王蒙閉上眼休神，丘吉元識趣的告罪一聲走了。

從監護病房換到普通病房，王蒙還真真就在醫院裏住了七天。這期間除了丘吉元來看過他兩回，李浩明則是連個電話都沒打。這也印證了王蒙的猜想，自己這位上司，絕不是什麼海量的主。

這七天王蒙除了吃喝拉撒，就是躺在病床上與戒指里的阿苦交流。渡仙戒的功效，也慢慢的這樣被他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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