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2第二章

其實在父親點中庶吉士,舉家搬到京城之前,家裡雖然也鬧騰,但遠不像現在這樣,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顏采箏起先和母親一樣,遇到爭吵,也是想息事寧人的,可逐漸發現,越是退縮,某些人越是來勁,蹬鼻子上臉是常有的事,所以,日子久了,忍不住,也不想忍了。

顏采箏的外公外婆只有柳氏這麼一個女兒,女婿一家搬到了京城,他們也緊跟而來。在顏家宅子的後街買了個宅院住著,這邊一有風吹草動,外婆辛氏就會過來替女兒撐腰。

這會,辛氏叉著腰往院里走,盯著顏老太太道:「我說親家母,咱們做人是不是得講點天地良心?我女兒哪裡不好?讓你堵在門口罵她?」

柳氏見自己的母親也摻和進來了,知道是采箏叫來的,埋怨的看了眼采箏,然後上前拽住母親,道:「您怎麼來了?」

辛氏一揚胳膊甩開柳氏,訓斥女兒道:「你就是個麵糰,讓人捏扁搓圓!都騎在你頭上欺負你了,你也不知吭氣!你是死人哪!」

顏老太太知道辛氏不是個省油的燈,道:「你說話也得有憑據?我們欺負你閨女?明明是你們養的好女兒敢動手打她大嫂!」說著,扯過一旁的章氏,指著她頭上和臉上的傷道:「你瞧瞧,給打的。她大嫂做了什麼錯事,讓你們這樣下狠手?」目光投到柳氏臉上:「你說,你大嫂怎麼招惹你了?」

辛氏便問女兒:「是你打的?」

采箏心道,那點皮外傷,算哪門子的受傷,替母親回答外婆:「是伯母先動手推搡我娘,我娘不讓她拉扯,兩人拉拉扯扯,怎麼能說就是誰打了誰呢?屋裡桌椅板凳的,沒站穩撞到哪個桌角了,就說是我們打的?」

章氏一聽,捏著帕子乾嚎:「哎呦呦——娘,你可得跟我做主啊,打了人可還說沒打啊,晴天白日說瞎話逼的人沒法活了。」

這時辛氏朝章氏吼了一嗓子:「行了,這麼多年誰不知道誰?你這個做大嫂的,一氣不順就拿你妯娌撒氣,今天你又跑來撒潑,別說沒打你了,就是打了,也不是我們閨女的錯!」

顏老太太見親家居然不顧她的顏面,說出這樣的話,一跺拐杖:「一口一個你們閨女,你還知道把女兒嫁給我們顏家了嗎?去,去,去,痛快把你閨女領走,我們老顏家沒有這樣的刁兒媳!」

辛氏冷笑一聲:「你當我還能把女兒留這兒?!」說著,上前抓住柳氏的手腕,就向外走:「隨我回家,這一屋子的白眼狼,穿你的吃你的,還盤算著把你生吞活剝!」

這時各屋子看熱鬧的人陸續圍了上來,人群中有人聽了辛氏的話,不樂意了,反駁道:「什麼叫做穿你們的,吃你們的,我們有胳膊有腿,靠誰養活了?」

辛氏一聽這話,橫了眼人群,用手指著他們數落:「不靠誰養活?那咱們說說,這宅子是哪家出的銀子置辦的?別跟我說,靠你們老顏家在鄉下那幾畝田地。我呸!我們出了銀子,出了奴婢,把你們從鄉下接來,讓你們好吃好住的,不知感恩也就算了,居然還舔臉說靠的是自己!」

顏老太太被揭了短處,恨恨的跺腳:「你今天是上門討債算賬的,是不是?剛來京城,我們手頭是緊了點,但別把人看扁了,早晚把銀子還給你!不就是一千五百兩嗎?我們老顏家砸鍋賣鐵也還你們的帳!我們顏家廟小,供不了你閨女這麼大的佛,快點領走,出去,出去。」

柳氏左右為難,去也不是,留也不是。采箏卻沒什麼為難的,這樣的情景不是第一次出現了。祖母不待見母親,一個月得有大半個月想找茬趕走母親,今天如果不暫回外婆家避一避,留下來,只會給她們欺負自己的機會。

采箏當機立斷的對母親道:「娘,先回外婆家安靜幾天也好。」握住母親的另一個手腕,和外婆一左一右夾著母親向外走。

不想顏老太太在采箏身後喊了一嗓子:「箏丫頭,你要去哪兒?你是老顏家的人,你不知道嗎?隨兩個外姓人要去哪兒?」

她要去哪兒?當然是和母親回外婆家了。難道還留下來,等著晚上回來挨父親的罵,受這群人折磨么。采箏冷聲道:「我不知道什麼內姓外姓的,我只認母親。」說完,對院門口站著的丫鬟碧荷道:「隨我們一起走。」

就聽身後低一聲高一聲的叫罵聲,越來越遠,三個人帶著丫鬟出了顏家的門。大門口有隔壁院的小童在探頭探腦,見了采箏她們,一溜煙的笑著跑了。

柳氏有氣無力的道:「臉都丟盡了。」

「你丟什麼臉?他們自個都不要臉呢!」辛氏對女兒道:「這次走了,就別再回來受氣了,那死老婆子,我瞧出她打的什麼主意了。」

采箏明白外婆說的是什麼意思。所謂祖母的算盤,指的是休掉母親,讓父親再娶個後妻,生兒子。誰讓她母親柳氏這麼多年來只生了她一個女兒呢,就因為這個,一直忍氣吞聲。

外公外婆也是在采箏父親點中翰林后,隨著女婿一家搬到京城的,出錢給女婿家買了一棟宅院后,自己也在附近挑了棟宅子住。

采箏的外公姓柳,因在家裡排行十三,便被人稱呼柳十三。早些年做過鏢師的行當,也當過販運藥材的商販,走南闖北,積攢下殷實的家底。可膝下只有一個女兒,於是女兒到哪,他和妻子就搬到哪。

進了外公家的院門,有四五個後生在迴廊下斗蛐蛐,見辛氏她們來了,其中一個直起身子,道:「師娘,你回來了?哎,大小姐和小小姐也來了?」

辛氏重重哼了一聲,指著他們吩咐道:「都給我抄傢伙,去前街老顏家,見東西就給我砸!」

采箏一聽,急道:「您這是做什麼?」辛氏道:「越想越憋氣,這日子既然沒法過了,就不過了。咱們不要的,也不能便宜姓顏的!」

那幾個斗蛐蛐的小夥子,立即應了聲,擼胳膊挽袖子就要抄傢伙出門。柳氏呵斥道:「都給我站住!」說完,甩開母親的胳膊,氣呼呼的往正屋走。

辛氏則追在後面喊道:「不砸他們,還留著不成?難道你還想回去跟顏岑安過日子?人家沒把你當回事,你貼金貼銀,人家照樣想休了你!」緊隨女兒的腳步,也進了正屋。

采箏剛想也追上去,就聽身後有個殷勤的聲音問道:「小小姐,你這次回來打算住幾天?」

說話的人,采箏有點印象,好像叫燕北飛。柳十三喜歡結交三教九流,家裡常聚著一堆不知來歷的人。這個叫燕北飛的,在采箏看來,就是其中一個混吃喝的市井潑皮。

采箏面無表情的看了眼他,道:「與你有什麼相干?」燕北飛挑挑眉,嬉皮笑臉的道:「就是問問。」然後招呼其他人:「沒事了,沒事了,繼續玩咱們的。」

采箏則向正房走去,臨進去挑帘子的時候,瞅了眼燕北飛,發現他正偷偷瞄自己,心裡厭煩的緊,瞪了他一眼,才進了屋。

屋內面,母親正坐在炕頭掉眼淚,外婆在一旁一邊給她擦眼淚一邊數落她。最淡定的是外公,搖著蒲扇躺在窗下的榻上,閉著眼睛道:「你們女人啊,就是鬧騰,你個做丈母娘的不知道息事寧人,去了還要挑事。」

辛氏道:「我怎麼就挑事了?是不是得眼睜睜看著女兒被欺負死才叫賢惠?!我當初就覺得顏岑安不是個好東西,你偏將女兒嫁給他,這麼多年,吃苦受累,金的銀的搭進去多少,不是照樣養不熟他們。你瞧瞧,他現在高中了,立馬就翻臉不認人了,不想要糟糠妻了,合計著他那老娘擠兌咱們閨女,就想把咱們擠兌走,娶個官家小姐呢!我呸!也不撒潑尿照照自己,山旯旮里跑出來的狗屁進士,京城的達官貴人能瞧上他?」

外婆話雖糙,說的卻是事實。顏采箏的父親,這麼多年來,無論是在書院讀書,還是進京趕考,都是母親家裡貼的錢。而到京城后,買的宅院就不說了,平日開銷也差不多都是母親的娘家出的。

柳氏吧嗒吧嗒掉眼淚:「岑安他沒動過這個念頭……」

辛氏立即戳了女兒一指頭:「你傻呀,男人動了這個念頭能告訴你?他給他大哥買妾為的是什麼?就是做給你看的,這事要是成了,下一個他就得自己買!還有你婆婆,那老太婆就是想把你擠兌走,那宅子他們獨佔了。算計的多精明,二兒媳婦買房置辦家業,統統給他們姓顏的子孫了。」

此景此景,采箏不禁想,如果以後嫁人和母親一樣,整日被婆家算計和挑理,丈夫又是個不頂事的惹禍精。她寧願一輩子不嫁人。

男人這種東西,如果不能讓自己順心滿意,而是增添痛苦煩惱,那要來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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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妻不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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