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完結

120完結

臘月二十七一大早,展清墨就回恆春谷將小團小圓接了出來。

往年他們父子三人都是在谷里和端木徹一起過的,端木徹這些年卻不知雲遊到哪兒去了,偶爾捎封信來,除了報平安,最主要的就是向展清墨要銀子。他是不指望那個閑雲野鶴似的老人家會趕在過年的當兒口回來的。即使他回來了也沒什麼,本來他今年也打算在谷里過的,畢竟谷里來了位「貴客」,置辦那些年貨可是稀罕得很,還囤了堆煙花爆竹放着,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要去開山呢。

小團小圓年前就眼巴巴地望着了,可方雁卿臘月初放了只信鴿來,說是今年請他們一家去將軍府小聚,也好趁此機會讓小團小圓見見小芝麻小核桃。

展清墨還是看蔚成楓不順眼,可小芝麻小核桃他喜歡得緊,指不定就是他未來的「半個兒子」,他說什麼也要讓他們和小團小圓培養培養感情。於是他把兩個兒子打扮一新,高高興興地帶了一大推恆春谷里才有的「特產」上門了。

結果才住下兩日,宰相府就派人過來,請方雁卿和蔚成楓去府里過年。

展清墨覺得奇怪,

「好好的為什麼要去他們那裏過?」

抱着小核桃哄的方雁卿露出一絲悵然的神情,答道,

「可能是段叔叔擔心成楓因為蔚小姐的事……觸景傷情吧。」

展清墨一時也默然了。

他自己也是為人父母的,縱使看不慣蔚姝,也不好落井下石。雖然她差點害死方雁卿,可蔚成楓對她的懲罰也算是不留情面了。

那日方雁卿九死一生產下兩個孩子時,蔚姝被吊在樹上已經脫水昏過去了,下人放她下來的時候,才發現她的兩隻胳膊都折了。蔚成楓請了那個叫王執的大夫來治,自己卻沒去看她。等蔚姝的傷養好,差不多也到年關了。展清墨還想着趕在節氣上,蔚成楓怎麼也要撐著面子和那丫頭和解的。誰知他寫了封信去金家,讓金家派人接蔚姝過去。說是年一過完,就要把她送去普陀寺蔚老夫人那裏吃齋念佛,好好教養教養,怕不能再在姥爺姥姥膝下盡孝。蔚姝可能被蔚成楓罰怕了,什麼話都沒敢說就乖乖去了。倒是方雁卿有些過意不去,勸了蔚成楓很久,結果一連幾日都沒能下床。

方雁卿想到就有點臊得慌,臉又紅又熱的,展小圓到了他跟前都沒發現。還是小傢伙推推他,樂呵呵地指着他臂彎里的小核桃道,

「雁卿哥哥、雁卿哥哥!小核桃在對我笑呢!」

小核桃很配合地咯咯笑兩聲,眉眼彎彎的,不知多甜。

展小圓看得眼睛都亮了,張開雙臂要抱。

雁卿小心地把小核桃放進他懷裏,展小圓歪歪扭扭地牢牢抱住,他本就穿得厚重,圓鼓鼓一團,跟小棉球似的。懷裏再抱一團更小的棉球,兩團一大一小好似在地上來回滾,展清墨和方雁卿都忍不住笑了。

睡在搖籃里的小芝麻砸吧幾下嘴,滾了半圈換個姿勢,又繼續咬着指頭打呼。

展小團小大人樣挨着展清墨坐,時不時拿塊點心去喂忙得不可開交的展小圓。

蔚成楓一進來,看到這幅熱鬧溫馨的場面,心裏的陰霾也驅散不少。他挨個揉完幾顆小腦袋,招呼下展清墨,就貼著方雁卿坐下去。

「雁卿,手怎麼這麼涼?不是讓你抱個手爐嗎?」

他拿起方雁卿的手捏在手裏,眉頭就皺了起來。

方雁卿看展清墨一眼,不好意思地縮回手。展清墨嘿嘿笑幾聲,喚了展小圓展小團下去睡覺,臨走時頗有深意地回看方雁卿一眼,方雁卿的臉都要燙熟了。

展家父子一走,蔚成楓就直接湊過去親他,方雁卿支起手去推,忙道,

「成楓,要壓到小核桃了!」

蔚成楓低頭掃一眼咿咿呀呀叫得歡的小東西,提起他放進小床里,又朝方雁卿壓過去了。

「雁卿……我去了軍營幾日,想我沒有?」

方雁卿老老實實地點頭,

「想。」

「有多想?」

蔚成楓把人抱到腿上坐好,伸手去挑他的腰帶。

方雁卿紅著耳垂把臉轉到一邊,蔚成楓的手才探進他的衣襟,就聽見小床里傳來兩個孩子哇哇的哭聲。

原來是小核桃亂踢小腿,把睡熟的小芝麻吵醒了。小芝麻委屈得直哭,小核桃見哥哥哭了,也跟着哭。

兩個吃飽喝足的小子哭起來沒個完,蔚成楓重重地走過去,一手抱起一個,虎著臉哄。

隔天一大早,相府就派了兩輛馬車來接人。除了蔚成楓,大家都高高興興地坐上去了,展清墨看他臉黑得跟鍋底一樣,也覺得去相府過年是對的。

今年的除夕算是相府最熱鬧的一個大年夜了。

且不說添了蘇挽之和小花生,就是將軍府來的一行人,也讓韓青樹高興了大半天。他向來是最喜歡孩子的,屋子裏一下多出五個孩子,愛哭的,會笑的,能蹦能跳的,他都一一親了個遍,最後還是把自己的寶貝孫子抱在懷裏,心滿意足地坐在沈沉璧和段明幽之間,隨他們拿茶水點心喂他。

蘇挽之有記憶以來,就沒過過這麼熱鬧的年。他自幼和娘親相依為命,雖然每逢年節,娘親都會做幾道拿手好菜哄他開心,可他其實還是有一點嚮往普通人家那種熱鬧的。後來娘親病逝,他一個人的日子就過得更隨便了,往往三餐不繼,哪裏還有心思去記那些節日?

直到遇見了沈無虞……

他心中一暖,側過頭看向坐在身邊的少年。

沈無虞懷裏抱着眯起眼打盹的小芝麻,他捏着他的小手不停地親他紅彤彤的臉蛋,笑得沒心沒肺的,好像不曾有過一絲煩惱。

「無虞……」

蘇挽之伸出手,悄悄握了下沈無虞的手。

沈無虞疑惑地看過來,就見他滿目溫柔地望着自己,不由微微一怔。爾後,嘴角輕輕揚起。

入夜的時候,紅衣綠衣來傳晚飯了。

平日裏大得有些空落的飯廳今夜總算是坐滿了。一桌子滿滿當當的山珍海味,都是紅衣領着一幫子廚娘花了心思做的,大家你給我夾一塊我給他夾一塊,都吃得心滿意足。

用罷晚飯,天色已經很晚了。段明幽知道展小團展小圓要來,特意命人準備了些煙花。韓青樹和沈無虞也吵著要放。蘇挽之是管不了沈無虞的,只能由着他去。可韓青樹被沈沉璧管得死死的,他可憐巴巴地挨到沈沉璧身邊,扯着他的袖子哀求,

「沉璧哥哥,你讓我放放煙花,好不好?」

沈沉璧摸摸他的頭髮,在他耳邊輕聲道,

「要親親我才行。」

韓青樹為難地看一眼周圍,發現大家都聚在一起看天上炸開的焰火,沒人注意到這處偏僻的角落,便踮起腳,在沈沉璧臉上重重親了一口。

「乖,不許燙傷自己。」

沈沉璧握着他的後腦勺,趁機親夠了本,才把人放走了。

「嗯哼!」

韓青樹剛走,他身後就傳來段明幽清嗓子的聲音。

沈沉璧不由頭皮發麻,

「明幽,你不去看焰火,躲在這兒做什麼?」

「老爺不也沒去,躲在這兒輕薄夫人。」段明幽嗆道。

沈沉璧自知理虧,背起手就要走,卻被他拉住了。

「沉璧,我想同你商量件事。」

沈沉璧驚訝於他驟然變得嚴肅的口吻,收斂了笑意問,

「什麼事?」

段明幽看向遠處坐在一起聊得很投機的蘇挽之和方雁卿,低聲道,

「我和展清墨已經商議過了,成楓也同意了,我們想把雁卿和挽之的身世告訴他們。」

沈沉璧還是顧慮他們的身份太過敏感,不是很贊同。

段明幽又道,

「若是李承延還在位子上,我也不會冒這樣的險。可他去了恆春谷,沒有十年是出不來的。十年之後,這天下早就易主了,就算被人知道雁卿和挽之的身份,也翻不起風浪來。何況你還不清楚他們的為人嗎?不管雁卿還是挽之,有哪一個是在乎榮華富貴的?」

「這些年,雁卿和挽之為着他們的身世都沒少吃苦。單說雁卿,有成楓那樣護著,骨子裏還是膽怯自卑的,更沒少受蔚姝欺負。挽之是太後身邊的一個宮女帶着他逃出來的,一個單身女子帶者孩子顛沛流離,日子有多艱難自是不用多說。偏偏那女子死前,模模糊糊地提起挽之還有一個兄長。挽之就靠找尋這個兄長堅持了下來。若不是遇見無虞……唉,實在難以想像……」

「明幽,我覺得你變了。」

沈沉璧默默良久,忽然開口道。

段明幽一愣。

沈沉璧笑道,

「我認識的段明幽,可沒有這麼多愁善感,也沒有這麼心軟良善。」

段明幽也笑了,

「人啊,都是會變的。也許從青樹生下無虞那時起,我就變了。一想到無虞可能遭雁卿他們那樣的罪,我就有些受不了……沉璧,你看他們兩個,即使不知道彼此是親兄弟,還是那樣親密。就算是為了蘇大哥,我也……」

「是啊……」

沈沉璧長嘆一聲,

「是我自私了。這世上還有什麼事,比骨肉手足被生生拆散更殘忍的?只是……你確定他們可以接受?」

「那就不是我們應該操心的事了。」

段明幽搭上他的肩膀,順着沈沉璧的視線看過去。

韓青樹拿了一大束點燃的小煙花在手裏,興奮地朝他們揮了又揮。

「兒孫自有兒孫福,我們就好好守着青樹,平平靜靜地過完這一輩子,多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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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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