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柳暗花明

第一章 柳暗花明

夏瑾坐在馬車之中拉着李氏的手不放,車內空間並不比往日上學時用的大多少,卻是裝着李氏母子並老夫人和王氏四人。

沒有人會問王氏夏瑜和夏環兩人去了何處,不過個謀生路彼此心知肚明,時至今日,已經沒有誰還能守住立場去罵王氏自私了。

初時剛出皇城沒多遠,正走到皇帝與定遠王勢力界限曖昧不明的地段,一路行來的太平不過是為着離皇城太近怕傷了天家顏面,再往前走便禍福難料了。老侯爺硬派了大半輩子自然不會坐以待斃,匆忙之中卻也為着全家上下的性命事先安排了一出好戲,輸了,不過仍舊是個死,贏了,卻是能挽回夏家上下百十口人的性命。

所以老侯爺決定自己「殺了」自己。

現今情勢是,不僅夏家人不知道前路埋伏着的劊子手到底是宮裏那位派來的還是定遠王派來的,就連那兩人自己都分不清楚,如此兩路人馬同三路人馬又有何區別?與其等著別人來血洗夏家不若自己藉著著曖昧不明的時機來招金蟬脫殼。山賊是一早便準備好了的,只等著馬車一到便衝過來「劫掠」,無非是打着謀財害命的幌子暗中救人,地上的痕迹為着掩飾面孔皆用火燒了乾淨,不過留下些斷轅焦炭綾羅碎帛來昭示這場禍事罷。

夏家舉家遷移,人口多目標自然大,為着掩人耳目老侯爺大手一揮,夏家化整為零四處逃散,各房姨娘同未來得及送走的庶子庶女皆拿着金銀細軟各奔前程,夏大爺身有殘疾本不想拖累父母親弟,奈何王氏以死相逼老侯爺老夫人也絕不肯丟下他一人自生自滅,是以大房二房剩下的人便擠在兩輛馬車之中同向而行。除開夏瑾這一輛,還有一輛乘着老侯爺並夏大爺兄弟二人。

至於護衛……人心難測,皆早早遣散出去,他們這些人老的老小的小,唯一兩個壯年男子還殘了一個,怎麼看都像是一塊兒油燦燦的肥肉,能夠守着忠心不動歪腦筋的人又能有幾個?

李氏掌心全是汗,夏瑾拿袖子替她擦了擦,他們這些人皆換下了綾羅綢緞改著粗布麻衣,粗楞楞的料子咯得手心生疼,李氏卻是冷靜了幾分。

「馬車跑了一夜是該歇歇了,我去叫祖父他們歇息片刻,好歹讓馬兒吃吃草緩緩。」

他們現在可只有這四匹馬,累死了哪有地方換去。

夏瑾掀開帘子,朗順正坐在外頭打瞌睡,夏瑾不去吵他,只同車夫談論能否停下來歇息片刻。

「哥兒快些進去罷,都跑了一夜也不差這會兒,這地界林子密,哪裏能停下來歇息。到了有人家的地方再停罷,快些進去,外頭風大,仔細割了臉!」

夏瑾也不勉強,他本來就不通這些,車夫長年在外行走懂得自然比他多些,只是要他再進去坐着卻是不肯了,索性低頭全鑽了出來在那車夫的另一邊坐下,車夫勸了幾次他不理便也由著夏瑾自個兒折騰。

「哥兒好歹再穿厚實些,這路上缺醫少葯的,染了冷熱病可不是鬧着玩兒的。」

夏瑾聽話地又裹了一層,這才得了會兒清凈。天色剛蒙蒙亮,因着林子遮擋還瞧不出光線來,這一路走來極靜,除了車輪子碾壓的聲音便只剩下枯枝在風中晃動的稀疏聲響,再有幾下不知名的叫聲,旁的,再聽不見了。

「這是去哪兒的路?」

「按侯爺吩咐,正往濟州趕呢。」

「可不就是往河中方向?」

夏瑾面露驚色,濟州同河西挨得極近,而河中同河西不過隔着一條大河,他們兜兜轉轉,到最後竟又是往封地去了。

「老侯爺的吩咐小的只有聽命的理,不過哥兒放心,侯爺精明了一輩子斷不會在這種大事上出錯的。」

夏瑾聞言不再質疑,一邊同車夫討教如何駕車一邊看這天色。

夏家人逃向了四面八方,某種程度上來說也加大了敵人搜尋的難度。可如今為着河中,定遠王與皇帝都有理由追殺他們,不過是為了不要讓夏家利用在河中數十年的經營煽動是非為對方效力罷了。兩人皆勢力不小,那點程度的分散說實話作用並不會很明顯,夏家人現在仍舊立在刀尖兒上。

如何脫困?

夏瑾的腦袋還沒有聰明到立刻想出退路來,就在此時異變陡生,夏瑾還未反應過來時坐在他身邊的車夫便被飛來的一支羽箭穿胸而過,緊接着數支羽箭襲來皆射在了馬車上,車中女眷壓低聲音相互提醒著不要驚叫,夏瑾迅速查看一番,好在除去後頭又傷了一個車夫外並無人傷亡。

「來者何人!」

夏瑾現學現賣將馬匹穩住,如今的他們沒了車夫便是給再多的馬車也跑不遠了,顯然後面那輛也是同樣的情況。夏二爺費力穩住馬車,此時來者不明,他們又失了逃跑的可能,端看在那些人只傷車夫不殺旁人的份上事情應當還未到最壞的地步。

「哈哈哈,老侯爺一家這般打扮又行色匆忙,是要去往何處?」

前方策馬奔過來一人,夏瑾不認識,可聽語氣倒似是同老侯爺相熟。

夏二爺不知何時扶著老侯爺下了馬車,夏瑾這邊多是女眷不便露面,是以他留下朗順看顧李氏等人自己則跑到老侯爺身邊同夏二爺一同攙扶著迎上來人。

只見那人身着玄衣鎧甲,所騎馬匹也不似京中尋常馬兒,夏瑾瞧了瞧,竟與當日在城外大營之中見着林航騎的那匹極為相似。

西北大營特有的戰馬。

此人是定遠王的人。

「老夫年紀大了,看不真切,不知這位如何稱呼?」

未及那人回答便聽着身後便傳來一串馬蹄聲,夏瑾伸出脖子瞧了一瞧,竟是十幾個玄衣騎兵,身下所騎馬匹皆是尋常,足以顯得面前此人身份非同一般。

「在下黃青,奉王爺之命請侯爺一家回營。」

黃青面上笑眯眯的瞧不出半絲煞氣來,可立在他身後的鐵騎卻是隔着老遠便散發着寒光,讓人瞧著不由腿軟。中箭的車夫現下已是出氣多進氣少,老侯爺瞧了一眼,並不正面回黃青的話,卻是事先提及了這兩人。

「先前不知何處飛來的箭矢傷了他二人,我等出門倉促並未備下傷葯,黃大人可否搭把手?」

黃青對身後的人做了個手勢,即刻便有人將那兩個中箭的車夫抬到他們那邊緊急處理傷口,黃青也不提將人送回來一事,只翻身下馬極為恭敬地對老侯爺說到:

「侯爺心懷仁義體恤下屬,也難怪身在京中卻仍為河中百姓念念不忘。」

「黃大人過譽了,不過是年紀大了心狠不起來,總想着為兒孫積些福分罷。」

兩人在那邊不慌不忙地打啞謎,夏瑾聽得背上冷汗直流。他不是不知險惡的七歲孩童,他清楚地知曉眼前之人掌控了這邊十來號人的生死;他也不是力能以一敵十的高手,他的胳膊腿兒短得連夏環都打不過。

能隔着這麼遠射傷兩名車夫卻半分未傷到夏家人,很明顯定遠王此次派人來是打着招降的主意。夏瑾對此並不奇怪,因為河中那塊地一直是夏家在經營,數十年來當地民眾也習慣了夏家掌控,陡然一換,不管是皇帝那邊派來的人還是定遠王這邊硬塞進去的人都會覺著不適應,磨合期肯定是有的,最終想必也會順從,只是……有了夏家幫忙定遠王掌控河中豈不更容易?

夏三也算是夏家人,更是定遠王的心腹,可他到底離家太久與河中當地風土接觸不多,河中百姓只知永寧侯並其大小兩個兒子,至於夏三……能記者個排號就不錯了。

夏瑾一邊打量著那些人一邊在心中琢磨,單就夏三而言是定不會讓夏家這幾個人認降的,拋開舊時恩怨不談,有誰能心甘情願地將一把手的位子交予本就沒有多深厚感情的父兄手中的?

永寧侯這個位子夏三不可能沒想過,尤其是在他也有了為之一搏的能力之時。從龍之臣功勞再高也不過封王拜相,而定遠王自己便是異姓王,哪裏還能再封一個出來奪自己的位子?是以夏三最多也不過就是一個候,河中位置極好且甚是富饒,他不早作打算難道還能眼巴巴地便宜了旁人?

夏瑾一時想不明白,老侯爺心中卻是清楚的,怕是夏三在營中的對頭攛掇著定遠王要來招降,軍中之事從來就說不清楚的,定遠王家大業大,營帳之中又哪裏會只有夏三一人?人多了自然會有派系,生了派系紛爭便不可能避免,如此定遠王才能平衡各系關係以免手下勢力過於龐大壓過自己去。

老侯爺捋了捋鬍鬚,已過花甲之年的他單是這般年歲擺出去便值得人敬仰了。這大半生的起起伏伏歲月沉積,已足以讓一個不著調的毛頭小伙成長為一個德高望重的智者。

在這世間掙扎六十多年,那是夏瑾活了三輩子都沒達到的高度。

「侯爺可曾想好了?這深秋露重,挨久了恐染上風寒,還是快些同在下一道啟程,早些到下一處城鎮也好喝碗熱薑湯去去寒。」

「黃大人有心了,我這把老骨頭可經不起折騰,只怕路途遙遠,人還沒到便散了架。」

這是擔心下面的人不穩妥了,連夏瑾都聽出老侯爺言語之中的鬆動黃青自然也聽出來了,當下面露喜色道:

「馬車已經備好,用料做工以及防護都再穩妥不過,任是火燒水侵也動不得分毫,哪裏能讓侯爺不自在?再者侯爺並家中親眷俱是王爺貴客,我等定會誓死護送。」

「黃大人這十數人要來照料我這一家老小,可嫌拖累?」

你就帶了這點兒人,如何能讓人放心?

「我等先行過來迎接侯爺,更有百餘人在前方城鎮之中候着呢,但憑侯爺差遣,我等敢有不從。」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來了雙方態度再明了不過,事實上這對夏家而言根本沒得選,要麼死,要麼降,既然皇帝那邊已經不分青紅皂白地捨棄他們,那還有什麼好表忠心的?

老侯爺年輕時便不是個按常理出牌的主,不然也干不出正室未過門兒便先立了側室的事兒來,現今為着保全夏家上下,不過是將忠之一字拋到一邊罷了,哪裏有什麼好忌諱的。

這邊夏瑾並夏二爺心中大石落定,那邊馬車內卻是傳來了王氏的一聲慘叫。

作者有話要說:過渡章過渡章,啦啦啦,下一章會有轉折,入v第030章,還有兩章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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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侯門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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