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彈壓

「混小子，」沈醉墨恨鐵不成鋼地拍了他腦門一下，「有什麼事情值得現在的你哭哭啼啼的？」

「我……」沈環，不，現在是沈佐榮道出原因，「是父親，父親和我說，不要完全相信你，讓我在將來的皇位繼承事情上，最好保持中立，不要，不要被利用……」頓了頓，又講，「還有家族的秘密……」

「唉……」沈醉墨突然覺得自己對沈勁松有些仁慈了，這赤果果的挑撥離間啊有木有，「家族的秘密，你想告訴我的話，我就聽着，你不想告訴我，我就通過其他辦法去了解，所以你不必有所顧忌。」

「嗯，姐姐，家族的秘密是……」

「噓……」沈醉墨伸出手指按着他的唇，「等你考慮清楚了再說。」

沈佐榮還想說什麼的時候，馬車外響起石夏帶了點慍怒的聲音，「小姐，小公子，到了。」

「好，」沈醉墨給沈佐榮理了衣衫，「走吧，記住，不管怎麼樣，都不要怕。」

二人相繼下了馬車，沈醉墨牽着他的手立在冷冷清清、大門緊閉衛國公正門外時，才明白為什麼石夏語氣不對。

不怪石夏，連她都有些生氣，好一個下馬威！

門外一藍衣小廝原本正在打掃門庭，見着沈醉墨丟了掃帚撒腿就推門而入準備開溜，被眼疾手快的石夏卷了丟在地上。

小廝驚魂未定，擺了好久才跪着行禮，「大小姐……」

「嗯，」沈醉墨含着走了兩步，「你是不知道我今天要回來？」

「回，回大小姐，」小廝戰戰兢兢地答，「奴才知道的……只是……」

「只是什麼？」沈佐榮忽然鬆開了沈醉墨的手，從她身側走上前來，聲音稚嫩卻清冷，「你想說什麼？」

原本就被嚇破膽的小廝根本就沒敢抬頭直視沈醉墨等人，如今聽着這話，覺得聲音熟悉到異常，忍不住抬頭看了看，這一看，就僵住了，「你……你是……」

雖然換了一身衣服，雖然看着不同了，但，但那張臉分別就是……就是……和心中一個骯髒瘦小的身影重疊在一起。但是他不敢說。

「如何？我是誰？」八歲的孩童個子還不是很高，沈佐榮走上前去，伸出白皙小手，忽然，扼住了小廝的脖子，「你說我是誰？！」

門內其實早有一群人正扒著門縫瞧著，其中不乏陳宜和於錦的心腹，她們自知沈醉墨本人以及沈醉墨的侍女們通通惹不得，但從遠處，加上被小廝的驚慌爬起的身子擋住了，她們根本就沒有瞧見那個貿然出手的孩童真正的長相。

國師之徒沈醉墨，縱容自己的親信光天化日之下打死無辜小廝，她們覺得這條新聞很有價值。

於是幾個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耳邊雖灌著小廝凄厲的呼救聲，但還是為了錢財，壯著膽子開了門。

「哎呀，大小姐，您這是做什麼？」為首的嬤嬤姓肖，「老夫人這些日子病又犯了，這才一時疏忽，陳夫人和二小姐也都在侍疾，實在是無暇分身啊。小何就算是有錯，也不是什麼大錯，大小姐您何必這樣呢？」

「嗯，」沈醉墨以手煽風，瞧了眼炙熱的太陽，「這天，還是有點熱啊。」

體貼的六淵吆喝着給他搬來桌椅板凳，遮陽布蓬，另一人很有見識地奉上冰盞供她解暑降溫。

沈醉墨坐下後方瞟了一眼一眾來人，「這事我可做不了主，你們可得問他。」

玉指一點，將她們的視線順利地轉移到了沈佐榮身上。

「滾開。」沈佐榮小臉寒冷陰沉，將已昏厥過去的小廝丟開，轉過身，背着手看着她們。

「嘩－－」如滾油中進了水，人群一下子炸開。

「你……」肖嬤嬤沉不住氣，「你不是二丫頭嘛！你這副樣子是要做什麼？！丟人現眼的東西，還不快給我……」

下面的話她還沒來得及說出，便覺得腮邊一痛，喉中腥甜，她噗嗤下吐出一口血，並著幾顆滾落的白牙，難以置信地指著沈佐榮，「你……」

「再用你那爪子指着我，我就把她剁掉。」沈佐榮嫌惡地看她一眼，目光冷冷掃過一下子被嚇得僵在身後不再動彈的眾人，大聲命令，「都給我跪下！」

但是畢竟是孩童的嗓子，即使綳得再緊，總有些奶聲奶氣的童音，使得那威儀生生降了一半，即使剛剛有一個人已經受了教訓，這些僕人還是不知道該不該跪。

畢竟這是她們記憶中的髒兮兮的小女孩，一個任她們捏圓搓扁都不會反抗的女孩。

石夏見狀，撩起袖子就要上去，被沈醉墨攔住了，「讓他自己去處理。」

沈佐榮倒也不慌不忙，只在唇邊蓄了一絲森人的笑，「沈貴。」

半空中，一著黑行衣的護衛從天而降，對着他單膝跪地，「請問國公爺有何吩咐？」

人群中那最後一點騷動都不見了。

有先支撐不住的人，雙膝一軟，跪在地上，蒼白著臉色，再不敢抬頭。

剩下的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最後視線凝在沈貴身上，噗通噗通也都跪了。

沈貴這名字，她們都知道是國公爺沈勁松的貼身侍衛之首，但很少見過。

之所以確定這人是他，全是因為他衣袍下擺的特殊紋記，這是沈家先祖一代代傳下的，用了特殊的秘密紋路，是根本造不了假的。

既然確定了這個向來只聽沈勁松吩咐的人的身份，那麼他口中那句「國公爺」也必定是真的了。

她們雖不知到底沈環是怎麼成了小子，又是怎麼成了國公爺，但如今以他的身份，處死她們幾個奴婢當真是非常合理，也非常順理成章的。

沈環依舊背着手，吩咐道：「堵上她們的嘴，把她們的左腿通通打斷。」

一時又幾道身影閃過，人人臉上驚駭萬分，但是半句話也發不出。場面寂靜，只是愈發寂靜，就顯得愈發恐懼。

沈醉墨不禁瞟了眼六淵，乖乖，不過幾個月，你就能把一個無知小少年教導成現在的模樣了？

六淵頂着沈醉墨不知是好是壞的詢問的視線，思前想後，將臉別到一旁，做謙虛狀。

門外發生的一切自然沒有逃過府中眾人的眼，以管家為首，大門打開，嘩啦啦出來了一批人，恭謹嚴肅的立在門兩側，做迎貴賓狀，見沈醉墨正低着頭做憂鬱悲戚狀，只好又看向沈佐榮。

沈佐榮臉色還是很不好，看着他們不知道在想什麼。

眾人視線交流后跪地，動作整齊劃一，像是綵排過很多次，聲音洪亮，「恭迎國公爺回府！」

「嗯，」沈佐榮的表情這才有了點鬆動，「有賞。」

眾人又整齊道：「謝國公爺賞！」

……

此時，菊院，屋內於錦屏退眾人後，枯瘦的手抓着龍頭拐杖正憤怒地搗着地，「那小王八蛋！那混蛋！」

沈勁松離去時是囑咐了人將消息告訴她，只是同樣也囑咐了，只能在沈佐榮回府前一刻再將消息透露出去。

這讓於錦措手不及。

更氣得她話都說不出來！

那混小子一定是故意的！

手中將沈勁松親筆寫的信捏得死緊！什麼東西！這麼多年的養育之恩，他忘了么？！居然就這樣悄無聲息地走了！居然說已將家主之位傳給了沈環！居然讓她好好地安心地過下半輩子，不要再插手俗事！

這，她氣得丟了拐杖，將信撕扯了個稀巴爛，當初，當真是她瞎了眼！為了一個女人一度疏遠了她，現在為了那個女人留下的賤種，居然丟下了她！

她自小成長於公卿世家，父母曾贊她能力不遜男兒，後來嫁入沈家，於外結交權勢，於內治理內宅彈壓小妾，她哪樣沒有做的得心應手，哪樣沒有被她一步步慢慢地牢牢地握在手中，哪怕是丈夫兒子早逝，她也能把這個家維持着一直不敗，如今，竟出了這樣的岔子。

她牙齦咬緊，面色猙獰，口中怒罵，「都是那個賤人，自從她來，她來了后，就沒有一天好日子過！」

劉嬤嬤趕忙上去勸，「老夫人消消氣，如今，我們可以堅持不認那個沈環啊，大不了從旁支中過繼一個好拿捏的孩子來……」

「放肆！你懂什麼！」於錦叱喝着，一巴掌就煽了過去，「只要沈家有我在，就絕不能落入旁系手裏！」

她正在氣頭上，故而用了十成的力氣，但她忘記了自己早已年老，身子骨大不如前，如今這一大動作，整個人就暈頭轉向，鬆開拐杖后，整個人沒個支撐點，劉嬤嬤又沒有扶着她，一下子撲倒在地，腦門重重磕在地上，半天緩不過神來。

劉嬤嬤看着她，唇邊溢出一縷冷笑，悄悄摸出懷中的匕首，刀尖閃著滲人的寒光，就要刺入她的脖子時，傳來了激烈的拍門聲。

「老夫人，你在嗎？！」聲音似被擋了擋，又小了小，過了一會陳宜似乎又來到門前，不泄氣地接着道，「老夫人，那個賤人居然回來了！老夫人，您就見見我吧，如今我們可是一條船上的人啊！老夫人！你在嗎？！」

劉嬤嬤握了握拳，想了想，收起匕首，將門打開，客氣道，「陳夫人，你來了，請進請進，老夫人正等着你。」

－－－－－－題外話－－－－－－

還是習慣用word碼字，然後快一千的時候，按錯鍵，沒保存……丟了……

傳上來的時候已經12點14了，估計審核了要明早才能看到，絕不欠更……

新後台看得很清楚，所以很謝謝一直在支持我的親們！謝謝！這是我寫下去的最大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