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後方醫院

第四節 後方醫院

我從手術后麻醉中醒來,睜開朦朧的雙眼,望着面前一個穿白大褂,白帽子,朝我彎下身子的姑娘,怎麼也鬧不明白我在什麼地方。

「你醒了!」那姑娘驚喜地喊道。

我終於意識到自己是在後方的醫院裏,並且感到自己十分地虛弱。

「我這是在哪裏?」我一邊問一邊想坐起來。但我頭暈得要命,眼前浮動着許多黑點子,便衰弱無力地倒在枕頭上。

「躺下,躺下,親愛的!」姑娘急忙用手輕輕地按住了我:「請不要動,你才動過手術,小心把創口弄裂了,需要什麼給我說一聲。」

原來是才動過手術啊,難怪感覺那麼疲憊,我吃力地抬起頭,把眼光移到被子下面,吃驚得發現除了腹部的繃帶,身上居然是一絲不掛。我頓時羞得滿臉通紅,唉!一念之差啊!就為了到莫斯科河邊看漂亮的mm裸泳,結果搞得自己意外地穿越了。穿越就穿越了唄,居然還穿到一個女人的身體里。我猶豫了一下,然後費勁地說:「我的軍裝呢?!」

「軍裝?!」她聽我這麼問,不禁楞了一下,不過馬上就回答說:「我沒看見你的軍裝,你到醫院的時候,身上就沒穿任何衣服。」

聽了這話,我更是尷尬異常,原來從171會讓所到這裏,我都一直沒穿衣服啊,那不是丟人丟到家了么。

「才動了手術,我的傷口怎麼不疼呢?」我趕緊轉移話題,來化解自己的尷尬。

「麻醉作用還沒有過去。別老是想到痛,將來夠你痛的······」姑娘笑笑說。

「那麼······為什麼要麻醉呢?」

「為了取出彈片。你知道你的肚子裏有多少彈片嗎?······」

「護士,你叫什麼名字?」

「薇拉。」

「我在這兒待多久了?瓦斯科夫準尉在哪裏?」我突然想到了曾經和我同生共死的準尉,忍不住又想坐起來,但是眼前的景物越來越模糊,喉嚨口感到一陣噁心。

「別動,別動,瞧瞧你這個人怎麼又亂動,小心把創口弄裂。」我聽見薇拉的聲音,彷彿是從遠處傳來的······

我再度清醒過來的時候,護士已經不見了。我吃力地轉動頭部,看到病房裏還有張床。床上躺着一個人,一動不動地躺着,被子差不多蓋到了下巴頦上,只露出被繃帶包紮得嚴嚴實實的頭部。

「喂!」我小聲地招呼她:「您睡著了嗎?」

露出在繃帶的空隙間的那兩片浮腫發黑的嘴唇先是無聲地翕動起來,過了一會兒,我才聽到了這麼一句話:「你是誰啊?是醫生嗎?」

「不是,不是!」我趕緊說,並稍稍地提高了些聲音。「我只是個戰士,跟您同住在一個病房裏,我也受了傷······」當我說出這最後幾句話時,倒有幾分是在低聲地自我辯解。

「嗯,可我······快要死了······」

「您瞎說,朋友!」我努力地側着身子,沖着她有點言不由衷地說。「我已經問過醫生。他說你的傷勢不要緊,最糟也不過是在這裏住上個把月······」

「不,不······用不着安慰我,我知道自己的情況。」這些話好象是從她那發黑的嘴裏可以觸摸地迸發出來的。

又是一片沉默。

「我們在哪裏啊?」對方問。

「在醫院裏嘛。」我急忙回答說。

「在哪裏的醫院?」

「啊,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我醒來就在這裏啦。」

她沒有再繼續說話,只是一動不動地躺着。不過我覺得,她正在緊張地想着什麼事情,竭力想要知道和了解什麼。

彷彿要證實我的這個推測似的,她又說話了。

「我請求您······通知我的家屬······我的地址······請您把地址記下來······」

「別再說啦!」我不禁提高嗓門叫道。「我不是已經告訴您了······」

「我家的地址!······」她打斷了我的話,又說了一遍。

「好吧。」我只能同意了,「我把您的地址記下來,不過,我只通知您的家屬,說您住在醫院裏療傷。你請說吧。」雖然我自已也無法動彈,更不用說拿手寫字,但我堅信,可以把這位傷員的地址記在心裏。

「您講吧。」我又說了一遍。

「莫斯科······」她費力地說。「岡察莫尼斯嘎亞······四十七號······卡佳······」她說的地名我很熟悉,那裏是莫斯科市的火車站所在地,我去那裏接過幾次人,還在旁邊的商場里買過筆記本電腦。

「卡佳!」我安慰她說:「您家裏的地址我記下了,你不要擔心,你會很快好起來的。」

卡佳的腦袋稍微晃動了一下,她那兩片嘴唇無聲地翕動起來:「謝謝你······我自己的情況自己知道······你看······我就快要死了。」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漸漸地聽不見了,我趕緊掙扎著半側起身子,摁下了床邊的呼叫鈴。

不一會兒的功夫,薇拉打開門跑了進來,緊張地追問:「麗達,你有什麼需要嗎?」

「她情況很不好!」我提高聲音對她說道,「你快看看她怎麼樣?」

她站到卡佳的床邊,俯身看了看,然後快步走到了門外。接着,我聽見她的聲音在走廊上響了起來:「醫生」

很快地,薇拉和幾個醫生護士一起進來,為卡佳注射和換氧氣。我一動不動地躺在病床上,兩眼凝視着天花板。暗自思忖道:「卡佳看來是不行了,我又能撐多久呢?這次的穿越之旅真是令人遺憾啊,大部分的時間居然都是在昏迷中度過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旁邊的搶救工作突然停了下來。我聽見一個男的聲音傳過來:「她已經死了,抬走吧。」

卡佳的遺體被抬了出去,醫生護士們也跟着離開,屋子裏只剩下我和薇拉。

「我還有多少時間?」卡佳死了,我也開始為自己擔憂起來,有些語無倫次地問道:「我的意思是,我還能活多久?」我這樣問也並非杞人憂天,畢竟這是在戰爭年代,很多人沒有死在戰場上,而是死在醫院的病床上。

「瞧您說的,親愛的」薇拉掩上病房的門,安慰說,「你的手術很成功,腹部里彈片都取出來了,只要休息半個月就能恢復健康。」

「這是哪裏?」我忍不住問起了自己關注的一個問題。

「後方的醫院啊。」薇拉臉上露出詫異地神情,估計她在納悶,明明我就躺在病床上,居然還會問出這麼愚蠢的問題。

「我知道這是醫院。」我重新組織了一下辭彙:「我的意思是,這是什麼地方的醫院。」

「列寧格勒啊,親愛的。」

列寧格勒?!我居然來到這個在蘇聯衛國戰爭中,被德軍圍困了900天的城市。

「今天是多少號?」

「8月(號。」

「哪一年?」

「1941年。」

才1941年,那這麼說蘇德戰爭才爆發了兩個月,可我記得《這裏的黎明靜悄悄》的故事,是發生在1942的初夏啊,難道時間發生了偏差。

「麗達。」薇拉安慰說我說:「你剛到醫院的時候,身上的血幾乎都快流幹了,連醫生都悲觀地以為你活不下來了。你看,你現在不好好地躺在病床上和我說話嗎?」

我不禁苦笑了一聲,其實真正的麗達早死了,剩下的是我這個冒牌貨。

「前線的情況怎麼樣了?」其實不問我也知道,蘇軍雖然頑強抵抗,但在德軍的猛烈攻勢下,還是在節節後退。

「還在戰鬥中。」她的回答異常簡單。

「哦。」

「你的事迹我聽說了,你們幾個人就幹掉了那麼多的德國鬼子,真了不起。據說司令部很快就要派人來給你授勳章了。」

「您怎麼知道的?」我急忙問道。

「醫院每天來的人那麼多,什麼樣的消息聽不到啊。」她以平平淡淡的、拉家常的口氣說,彷彿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我們重新認識一下吧,我叫薇拉·伊凡諾芙娜·科羅廖娃。」

「穆施達可娃·奧夏寧娜。」我知道俄羅斯人的習俗,除了非常正式的場合,只把自己的本名告訴朋友。我握住她伸過來的手輕輕搖了搖,心裏也感到了輕鬆了許多。

她又陪我聊了很久,一直聊到我在不知不覺中睡着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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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燒的莫斯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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