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海上妖潮2

第三章,海上妖潮2

江蘺猛的睜開了眼睛,心口翻江倒海,再也壓制不下去,她急忙扯過旁邊的一疊紙,然後吐了起來。

結果吐了之後腦袋也瞬間清醒起來,雖然抹了厚厚的一把汗,倒是難得的有幾分舒暢。江蘺想起剛才那聲「娘親」,竟然有些心亂如麻。

她撐著自己的身子站起來,想要走出船艙,而一個侍女卻已經推門而入,她看到江蘺,喜道:「王妃您終於醒了。」

江蘺點了點頭,但是瞬間便覺得她的話不對,於是問道:「什麼終於?」

那侍女道:「王妃您都睡了七日了,把咱們都急壞了。哥舒將軍讓我來照顧您,幸好船上備了許多老山參,但繞是如此,都讓哥舒將軍猶豫是不是要返航。」

江蘺點了點頭,心中奇怪,她覺得不過是一閉眼的功夫,怎麼就過了七天。

她坐在那裡,對著那侍女道:「你去取點水來我洗漱。」

那侍女急忙點了點頭。

洗漱完之後,江蘺才知道自己果然是睡了七天的模樣,身上積著的塵垢沒幾天是成不了這個樣子的。她走出船艙,碩大的日頭當頭照了下來,眼前的海面看不見邊,遠處有漆黑的鳥打著轉盤旋,波光反射著,只有一片鱗鱗。

哥舒少游見江蘺醒來,邁步走了過來,江蘺問道:「這幾日可還順利?」

哥舒少游點了點頭,道:「這幾日都是風平浪靜,連老把頭都說這樣的好天氣非常難遇上,過了今晚,大概就能看到扶洲了。」

江蘺點了點頭,道:「小心些,我總覺得不會這麼簡單。今晚,全都謹慎些吧。」

「是。」哥舒少游點了點頭。

江蘺心裡微微的不穩,想起半夢半醒之中那聲呼喚,心裡彷彿被揪了一下,她看著海天相接處,此時淡淡的海風悠然飄過,一切都是安穩的,沒有半分的異樣。

江蘺覺得自己還是不要那麼擔心,或許只是錯覺,那種不安只是暈船之後身體虛弱產生的癥狀,那聲「娘親」也太虛渺了,想到此處,她對哥舒少游道:「這船上沒有混進小孩吧?」

哥舒少游正待說話,卻突然間頓住了,他的嘴唇動了動,然後皺了皺眉,搖了搖頭:「沒有混進小孩。」

江蘺正待說話,但是整個船卻突然微微的晃了一下,這一晃不僅使江蘺和哥舒少游驚訝起來,便是那邊正在弄著船舵的老把頭都猛地睜大了眼睛。

但是現在確實風平浪靜,這艘船如此的巨大,這晃動雖然小,可是必須要極大的暴風才能造成這樣的結果。

所有人都呆在了當場,江蘺的唇微微一抿,道:「小心。」

哥舒少游慎重的點了點頭。

眾人一直將精神高度的集中起來,但是直到了下午,船都在平穩中前行,再也沒有下午所見的那種波瀾,彷彿那次搖晃只是一場夢,而除了哥舒少游和江蘺,其他人也漸漸的放下心來。

但是江蘺心中的不安卻愈加的濃厚,突然之間,熱烈的陽光黯淡了下去,一團黑雲慢慢的聚集起來,在海天相接處,突然旋轉出一團烏黑。

船上的人突然爆發出驚恐的聲音。

「那!那是什麼?!」

那旋轉的氣流帶起水浪,「颯颯」之聲隔得那麼遠也依然灌入耳朵。

「海妖!那是海妖啊!」

江蘺沒有說話,她自然知道那不是海妖,不過是海上的颶風而已,但是這是在春季,根本不太可能出現這種情況,而且這情景在眨眼之間轉變,也確實讓人匪夷所思。

但她還鎮定,她對著哥舒少游道:「這不是什麼海妖,如果還有人要胡亂造謠,全部拋下海去。」

「是!」哥舒少游高高的應了聲。

江蘺道:「各自守好自己的位置,不準多說廢話!」

「是!」哥舒少游應道。

「嘩啦啦」「嘩啦啦」,雨水突然間傾倒下來,天地瞬間黑了下去,狂風狠狠的襲來,船帆被扯得呼啦啦的響,江蘺也差點被風扯得倒了下去。

這變故眨眼便發生,所有人都還來不及反應,江蘺一收緊緊的撐住船桅,道:「風燈,把風燈拿來。掌好舵,不過暴風雨而已,撐過了就可以了。」

而那邊一個年輕人卻已經尖叫起來:「都給你們說這次出海不行!你們偏偏要為了那些金子……」

他的話音剛落,「刷」的一聲,哥舒少游已經揮劍而出,頭顱輕飄飄的飄起來,然後「咕嚕」一聲淹沒如蕩漾的大海。

哥舒少游道:「再敢胡說,便是這樣的下場。」

殺人之後,所有人瞬間都被這冷冰冰的屍體給震懾到了,然後迅速的開始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然後把好舵。

這邊風燈已經被陸陸續續的點燃起來,一個侍女提著一盞燈來到江蘺的身邊,江蘺剛剛接過,那個少女突然驚叫起來,那風燈連帶著江蘺的人都被撞了一下,再轉眼,江蘺就看到那個侍女被那詭異的風吹得落入了海中。

「王妃!」

那聲音也驚恐的落入水中,被完全的淹沒。

人命在眨眼間便消失的一乾二淨。

黑暗中的風燈被扯得七零八落,剩下提著燈的人都不敢大聲說話,小心翼翼的躲避在有遮擋的地方,哥舒少游見了,對江蘺說道:「王妃,您到船艙里去躲躲看看。」

江蘺道:「如果整艘船都廢了,我一個人還能活著?我就在這裡守著,船在人在。」

「是。」哥舒少游點了點頭。

江蘺將手中的風燈提了提,而她的目光卻突然一凝。

而其他提著風燈的人也緊隨其後的發現了不妥。

「呼——」

「呼——」

「呼——」

大雨噼里啪啦的落下來,打得船帆也彷彿要穿了洞,但是那細小的聲音卻依舊像是呼吸聲一樣緊緊的貼在人們的耳朵後面。

那聲音是穿過濃重的雨幕到達的。

人們的目光不由順著那凄風苦雨往前方看去。

白色,滾滾的白,在黑暗中,一線白色像是海浪一般的涌過來,在周圍波濤蕩漾中,那白卻安寧如陽光燦爛的午後吹來的雪浪,帶著詭異的明媚。

眾人都不由得屏住呼吸。

「砰」的一聲,一盞風燈突然從後面一個侍女的手中掉了下去,然後被狂風一吹,被狠狠的刮在船壁上,碎的四分五裂,火光瞬間被雨給澆得乾乾淨淨。

而這個時候,「哇」的一聲,一個人突然吐了出來,緊接著,此起彼伏的嘔吐聲響了起來。

甚至連哥舒少游的臉色也瞬間變得灰白,但是看得出是死死的憋著,恐怕一開口說話也會像其他人一樣吐了出來。

然而江蘺卻什麼感覺都沒有,她只聞到一股強烈的腥氣鋪天蓋地的襲來,這個腥氣是亂的,嘈雜的,迷迷茫茫的湧上來,驚得全身都起了一層細細的疙瘩。

所有人都吐得東倒西歪,只有哥舒少游緊緊的握著自己的刀,擋在江蘺的旁邊。

船還是劇烈的晃悠起來,掌舵的老人急忙吼道:「把住船舵!把住!」

在這個生死之間,那些人顧不得那泛上來的噁心,急忙用自己的身子吊住大盤,但是饒是如此,那個舵盤卻依舊嘩嘩嘩的散落開來,「吱呀」的一聲,緊接著,「咔嚓」的聲響像是驚雷一般的響起!

船桅斷了!

白帆瞬間覆蓋下來,雨水「刷刷刷」的罩下來,彷彿一瞬間將所有的前路給阻擋了。

而此時,一陣似有似無的聲音傳了過來。

「娘親……娘親……」

這聲音彷彿魔音一般,江蘺心裡陡然一驚,這不是自己在半夢半醒之間聽聞的那個聲音嗎?

她將手中的風燈一提,然後一刀劃破白帆,然後看向前方的白浪處。

那聲音卻是從那片白浪中傳來的。

狂風卷著海潮撲了上來,雨下得愈大,船被灌了水,開始沿著江蘺的鞋邊往上,那邊老把頭慌張的吼道:「排水啊!排水!」

眾人都吐得沒了力氣,在船上趴著彷彿一具具屍體,哥舒少游立馬吩咐道:「排水!」

那些侍衛掙扎著爬起來,然後到處找東西開始排水。

江蘺的目光卻依舊凝在那線白浪上,她轉身跌跌撞撞的進入船艙,將放在那裡的弓箭給拿了出來,然後極快的拉弦,對著那線白浪狠狠的射出!

「娘親!」

那聲音突然尖銳起來,彷彿帶著無邊的苦痛,但是江蘺卻依舊面目冷淡,極快的將手中的箭射了出去!

這樣的情景沒有人遇見過,只覺得自己的後背開始發冷,而那線白浪卻突然間加快了速度,然後轉瞬之間,涌了上來。

風燈的光是模糊的,讓人根本看不清楚,那線白色在觸碰到船底的時候,突然間四散開來,然後船開始拚命的搖晃起來。

「這怎麼回事?!」

「完了!完了!」

現在人心幾乎打亂,江蘺也顧不得什麼,她的目光冷冷一瞟,然後,一隻白色的毛茸茸的手突然在黑暗中攀了上來,抓住船欄。

風燈在瞬間齊齊熄滅,江蘺掏出赤霞,一把釘在了那隻手上。

「吱——」的一聲,痛苦的聲音從那船下發了出來。

天地都是漆黑一片,只有雨水和潮水的聲音席捲而來,每個人的呼吸都是急迫的,在這樣的環境里,不管是寒冷還是害怕,大家都在發抖。

而這邊江蘺剛剛將那隻詭異的白色的毛茸茸的手釘上,那邊卻突然傳來哭聲:「誰在拉我?誰?!」

黑暗中哭泣的聲音是如此的驚慌失措,天地倉皇中,侍女哭泣的聲音顯得愈發得令人不安。

但是突然間,哭聲停了。

然後附近的人發出一聲驚懼的尖叫:「血!腦袋!腦袋!」

那邊的聲音剛剛響起來,江蘺便感覺船下有什麼東西在衝上來,江蘺下意識的一躲,尖銳的指甲順著她的腰掠過,哪怕再遲一秒,恐怕她的身體就會被戳穿。

江蘺拿起刀飛快的砍了下去,只覺得刀式砍下去受了阻,有熱辣辣的鮮血齊齊的湧上來,灑得她一身都是。

就是這腥味,讓人作嘔的腥味。

哥舒少游護在江蘺的身邊,舉刀幫她砍落那些四面八方伸過來的手,而整個船隻上,所有人都開始驚恐的嘶叫,發出痛苦的聲音。

死亡已經完完全全的咬了上來。

但是這還不是最糟糕的,因為在這樣的殺戮中,船開始傾倒。

船底不知道什麼時候被鑿穿,海水從船艙的底部灌了進來,然後因為船身重量的失調,整個船開始向右邊傾斜。

這個時候,所有的人都會和這艘船一起葬身海底,被魚裹腹。

那些東西不知道什麼時候沒有再湧上來,周圍再次恢復了死寂,然而血腥味卻依舊濃厚,江蘺知道,整隻船上的人已經死得差不多了。

哥舒少游不停的喘息,江蘺從頭到尾都浸在海水和雨水裡,衣服沾著皮膚難受至極。

但是已經沒有時間去難受了。

整艘船都已經走向絕地。

沒有人能站得住,江蘺和哥舒少游都緊緊的掛在船上,但是卻已經沒有去路。

江蘺道:「砍下船板來!」

哥舒少游開始用自己手中的大刀割據著船板,船的大半都已經徹底沉入水中,一旦到了這個時候,船沉沒的速度就開始加快,但是船板卻極厚,那刀頓在上面彷彿生了鐵鏽,根本沒有一點的用處。

江蘺伸出一隻手來,用赤霞去幫忙,赤霞雖然小,但是卻並非簡單的兵器能夠比的,相對比而言,赤霞倒是更有用些。

兩人的身體都已經大半沒入水中,片刻之後,冰冷的海水就沿著喉嚨開始往上竄。

突然間震蕩了一下,「咔嚓」一聲,兩人心中都齊齊一喜,終於砍斷了。

然而還沒有來得及歡喜,一陣大浪突然襲擊而來,腦袋幾乎被拍得暈了過去,黑暗是死亡的,等到江蘺在這瞬間的睜開眼之後,卻發現整艘大船都消失在茫茫的海中,江蘺扯著脖子喊道:「哥舒將軍!哥舒將軍!」

但是大海茫茫,卻再也沒有任何的聲音可以迴響起來。

江蘺看著那海面良久,突然海浪微微一震,江蘺幾乎從這片孤獨的甲板上掉了下去,她當然手混摸,扯到了弓箭的弦,順著一拉,有什麼東西也跟著靠了過來,江蘺本身一警惕,將手中的赤霞刺了過去,那腥氣鑽進鼻孔里,江蘺想這大概就是剛才的那些東西。

如果再遇到一波,僅憑自己之力,肯定也是九死一生。

她將弓箭拉過來,還有箭筒,繼續摸下去,卻摸到一片滑膩,卻是碎成條狀的船帆,江蘺乾脆扯了過來,然後用它將自己的身子系在了甲板上,免得自己脫力掉落下去。

雨還在繼續,海浪倒是平復了些,只有淺淺的波紋,江蘺只覺得全身都被沖的麻木了,然而腦袋卻愈發的清醒,這個身子在海水裡載浮載沉,如果沒有獲救的機會,那麼她就只有一個結局,最為醜陋的死去。

暴風雨還在繼續。

……

江蘺是被陽光照醒的,醒來的時候她已經在岸邊,她全身都像是被碾過了一樣,甚至連眨眼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的嘴唇都快裂開了,海浪輕輕的,就像春風。然而見識過昨晚的猙獰,誰還會認為它是安寧的?不過假象而已。

江蘺在海灘上頓了許久,方才將自己從船板上解救出來,她微微恢復了點力氣,卻發現一個少女向著這邊走了過來?

這裡還有人?

憑江蘺的判斷,她猜想這就是扶洲,但是著本應該荒蕪的扶洲上有人,就大出江蘺的意料之外了。況且那女子雖然蒙著面,但是體態輕盈,身上的衣服也是名貴至極,隨風招展,別樣動人。

江蘺還在想該不該去向她打聽些什麼的時候,那個女子卻先發現了江蘺,她怒道:「你是什麼人?!」

話音未落,她突然掏出腰上的長劍對著江蘺刺了過來。

這樣看來也沒有詢問的必要了,江蘺將身邊的弓箭一拉,然後將箭射了出去。

她最終倒在了江蘺的箭下。

江蘺走過去,將她的衣服和腰上的那個綠色玉飾摘下,換到了自己的身上,開始沿著那個少女來的方向前行。

她實在是已經筋疲力竭,但還是極力保持清醒,而她走了不久,就發現在群山之中竟然是一片花海,海中溫泉水流過,裡面是和江蘺一樣穿著的白衣少女,在溫泉邊嬉戲,彷彿仙境。

江蘺倒是微微呆了呆,剛剛經歷昨晚的生死,現在倒是讓人不敢相信。

但是現在,江蘺想要信息,必須硬著頭皮上。

她剛剛到了花海,便被一人叫住:「嵐音,給少主送衣服的時間到了,你可別遲了,上日那小草就被少主給活生生埋了,今日可要注意些。」

江蘺不敢說話,只能點頭。

而那少女卻將她帶到了一座山後,卻見樓閣林立,而江蘺拖著衣服被推到了一個屋子裡。

臨走時那少女又囑咐了一聲:「你今日身上怎麼腥味這麼重?少主不喜歡,你待會兒就拿給小月就可以了,否則你就慘了。」

江蘺點了點頭。

進去的時候卻是重重紗帳,溫泉的水汽瀰漫著,少女隔得不遠就站住。

江蘺到了那溫泉池邊,隔著屏風將那衣服送給那侍女。

江蘺正準備離開,裡面卻傳來嗡嗡的聲音:「你給我拿進來。」

江蘺頓時全身一僵,這聲音!竟然是風間琉璃的!

那個侍女將衣服塞給了江蘺。

江蘺覺得頭皮發麻,只能託了衣服轉過紗帳,蒸騰的霧氣里一個若隱若現的身影。

他聲音懶洋洋的:「拿過來。」

江蘺只能走了過去,她將那衣服遞上去,風間琉璃的手便落到了衣服上,但是,他的手卻沿著衣服往下一探,抓住她的手。

江蘺全身一凍。

風間琉璃已經笑了起來:「小蘺,三年不見,想自薦枕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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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王醫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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