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誰在等誰
太安城的南邊，魏太忠和秦川相伴而行。秦川的身上背著一個箱子，裡面裝的正是他讓魏太忠從宮中帶出來的東西。
倆人一邊走，一邊聊著。
魏太忠擔心的說道：「川兒，你真的要一直往南，前往飄渺峰，去尋『老不死』么？」
天下之大，非任何人能夠踏盡。單說秦川此時所在的離陽大陸，便是縱橫數十萬里的存在，而大胤皇朝所在只是離陽大陸中部的一小片區域罷了。
單說大陸中部，便有十大武宗聞名於世，而在其他地方，同樣有五大宗門，八大散人，四大絕地等等諸如此類的名號盛名在外。這些名號，或是指的一些出類拔萃的武者，或是指的千年傳承的武學宗派，抑或是一些人跡難至，兇惡之極的地域。
相對於其他幾個名號，八大散人，是近百年內來才名聲躁起的稱號。指的是八位實力強大，但性情怪異行事難以揣度的高手。他們常常都是獨來獨往，沒有明確的效力對象，也不屬於任何一方實力，散人之說，便是由此而來。
此時魏太忠口中的「老不死」便是八大散人中的一位，那人不知年歲，但行走世間，卻總是一副鶴髮童顏的模樣，而且言語中常常以「老不死」自稱，因此他的外號便亦喚作「老不死」。
其人性情毒辣，實力強勁。
據說十年前，老不死路過一座農家，農家主人看他年邁，以為他乃是被兒女所棄的可憐人，便請他入屋，還殺死了自家的一隻老母雞款待於他。席間不知主人家，那句話沒有說好，惹得老不死大怒，將農家一家四口，包括年幼五歲的小孫兒一起殺死，並以血留名，囂張之極。
當時此事流傳於世后，無數武者義憤填膺，唾罵其狼心狗肺，恩將仇報。更有許多的武者，決心要為天下除害，為那可憐的全家人報仇。
某一日，七位武師，九位先天邀戰「老不死」，結果不過一個時辰之後，戰死十二人，剩餘四人也已經痴獃了。
死去的其中一位武師，他的叔叔乃是一位二階武宗。后因為要為自己的侄兒報仇，再次尋上「老不死」，不曾想對方只說了一句話，一個字，「滾」，那位武宗便被嚇得屁滾尿流，彷彿遇到什麼極其恐怖的事情一般，以後也再不提起此事。
從此之後，「老不死」便成了一個極其難惹的人，即使是一些實力強大的宗派，也不願意招惹到他。
自從十年前，老不死便漸漸在天下銷聲匿跡，但是秦川卻恰好知道他如今正居住在太安城南方四百里之外的飄渺峰。
秦川點了點頭：「叔父你就不要再勸了。我也只是想去試試，看他能否幫助到我。我不想再這樣漫無目的得修鍊下去了。」
魏太忠依舊不甘心：「雖然皇宮密檔中記載了這位『老不死』是傳說中的『銅銹鐵骨』，本來應當根本無法修鍊，但卻詭異得擁有了一身強大實力，但是這件事情是真是假，如今尚未可知，而他也未必願意能夠幫助你的。
銅銹鐵骨，乃是武者一種極其罕見的根骨。一般的人，習武資質有好有壞，但即使是資質再庸碌的人，修鍊個幾十年，也有望能夠進入先天，或者至少成為六階之上的武者。
但天生萬物，從來就是千奇百怪。世上有一種人，他的根骨和體內經脈，天生便與別人不同，無法吸收一絲一毫天地元氣，甚至連改善筋骨藥材都無法吸收，更不用說，在體內生成真氣、內元等等了。
這樣的人，就彷彿「石女」天生無法婚嫁一般，天生便不能習武，只能練一些皮毛的拳腳功夫而已，被稱作「銅銹鐵骨」。
也正因為如此，當秦川無意看到說「老不死」乃是銅銹鐵骨之時，最開始也不敢相信。
魏太忠略微頓了頓，繼續勸說道：「川兒，我覺得不能繼續習武，其實也沒有什麼不好，我們可以找個地方，安心做一個富甲翁，與世無爭也挺好。」
秦川卻是堅定得搖了搖頭：「忠叔，我還年輕，今年還只有十七歲。即使我再努力十年，若是真的無法習武，或者沒有闖出什麼名堂來，再去考慮做一個富家翁也猶時未晚。至於如今，若從此放棄武途，我實在是不甘心啊！」
魏太忠輕嘆一聲，知道自己恐怕勸不動了。
他其實很明白秦川的這種心理，心裡換位思考，自己換作秦川的處境，恐怕也不甘心此生就此籍籍無名。
更何況，被秦震天廢除皇子之事，剛剛發生，無論是要實現再回太安城的夢想，還是秦川想要證明自己，他都不可能就此選擇放棄習武。
「罷了，既然川兒你已經決定，我無論如何也要陪你闖上一闖飄渺峰。只是希望，那位老不死，真的能夠幫你解決無法築基的問題。哎，若是你此時依舊還是皇子，能夠求得陛下親自出手，陪你前去,勝算恐怕會高出不少......」魏太忠遺憾的說道。
聽到提起胤皇，秦川的雙眼閃過一絲黯淡，他是三個月前才偶然看到皇宮密檔，知道「老不死」的事情的，當時也曾想過請求胤皇帶他前往飄渺峰，可惜幾次求見，卻根本就找不到任何機會。
如今若非逼不得已，他也恐怕不會將「老不死」當作自己一個無奈的選擇吧。
然而有的事情，用命去搏一搏，努力嘗試的話，還有一絲機會。若是什麼都不做，不去嘗試，那麼永遠便沒有機會了。
秦川的雙眼閃過一絲狠厲，心思卻更加堅定。
「忠叔，此去路途遙遠，我們還是加快腳步吧！」
「好。」
......
從常理來說，秦川是個年輕的小夥子，體力旺盛，魏太忠卻已經是五十多歲的老頭，體力漸衰，倆人一同趕路，必然該是魏太忠跟不上才對。
然而魏太忠卻是名副其實的先天高手，體內經脈中一口真氣精純之極，源源流轉間，即使是日行百里，也不見絲毫疲倦。
倆人攜伴而行，魏太忠面上一直平淡如常，反而是秦川的臉色，稍微帶了點風塵之色。
當然，秦川雖未築基功成，本身也是一位九階武者，體力比起一般人，也已經強上了許多。
倆人趕路的速度相當的快，到了這天下午的時候，卻是已經到了太安城南八十里地左右，一個叫做鷹嘴崖的地方。
大胤皇朝乃是離陽大陸中部一個最大的國家，皇朝的疆域從最北的邊疆，到最南的邊疆足足有一千兩百里之多。
倆人此時所處的位置，距離大胤皇朝的邊疆尚有不少的距離，但卻已經出了太安城的範圍。
而鷹嘴崖正是處於太安城的邊界上的一處險地，此處地形乃是一個錐形的山谷，只有一個狹小的出口，中間一條小路，倆側則是高聳的山峰，如果皇朝發生戰事，那麼此處必然會成為守衛太安城的一個極佳的關隘。
倆人正自走著，眼看便要走出山谷，闖過這個險地之時，忽然一陣冰冷的風響起，帶著掛過山石的嗚咽聲。
魏太忠的實力比秦川強大，感知也靈敏了些，急忙喝道：「川兒小心，有人！」
他的話語剛落，卻見八位黑衣人，四人一隊，分別出現在倆人的前後，結合鷹嘴崖的狹隘地勢，將倆人的所有去路恰好封死。
其中一位領頭黑衣人，冷冷說道：「此路不通！」
伴隨著他的聲音，八位黑衣人齊齊拔劍出鞘，殺意更甚。
沒有太多的廢話，但八位黑衣人此時所表現的態度，便是如此得明了。
他們的目的，便是來殺掉秦川和魏太忠倆人！
魏太忠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他查看了八人的實力，竟然個個都是先天級高手。而看他們此時的神態，顯然個個都是精悍不可易與之輩。
魏太忠的心中擔憂起來，若是有倆個，甚至三四個先天武者的話，他魏太忠拚死命一戰，說不定還有機會保護秦川平安，可惜此時卻一下子出來八個！
魏太忠心中感到相當的不好。
他往秦川身邊靠了靠，神情帶著一絲不確定的說道：「等下我儘力攔住他們，你先跑！」
他的面色甚至帶著點惶恐，因為在他看來，接下來的這一戰，他必死無疑。
先天、武師、武宗、武皇，無論是那個境界，按照修行程度都可以分為九階，但是按照戰力來劃分，同階之中，依次增加。
因為在同一個境界，待得越久，領悟得越深，他便更不容易被較低境界的人打敗。就彷彿，同樣是鐵匠，一個剛入行的，很少有可能在鐵匠這個行業上，超過一個打鐵超過十年的人。
但這並不是絕對。比如，初入先天的人，不一定殺不死受了傷的九階先天，二階先天，殺死六階先天，並不是什麼了不可能的事情。
天下武學功法，千種萬種，從品級上分，有一到九品，九品之上，還有天地玄黃四個等級之多。修習不同武學功法，即使是處於同一武境，所擁有的實力也很有可能千差萬別。即使同為武師，出自名山大宗的弟子，又哪裡是出自三流門派的弟子能夠相比較的？
除此之外，戰力強弱還與武者的鬥志，以及戰鬥經驗、臨場發揮有密切關係。武者之爭，說穿了就是血性之爭。所謂軟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說的正是這個道理。
但總的來說，處於同一武境的武者，實力即使有差別，但終究亦是有限度的差別。因此對於同一武境的武者戰力，可以說的上是「戰力無絕對」。
戰力無絕對，給了魏太忠豁死一戰的底氣，但對方的數量優勢，以及並不亞於自己的境界，也讓魏太忠知道，這一戰必將是九死一生的一戰。
不！為了保護秦川的安危，他願意用十死無生來換取秦川的一絲絲更大的生機。
也正因為如此，當他沉浸在自己將要殊死一搏的捨命情懷中，說道讓秦川一回先跑之時，他便沒有注意到，當這些黑衣人出現時，秦川臉上那一直的沉靜。
仿若萬年的古譚，不見一絲漣漪的沉靜。
認真且仔細得看了八位不知名的黑衣人，秦川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我本以為你們會再晚一點才會出現的，沒想到你們現在便忍不住跳了出來。」
黑衣人首領微微一愣，他不明白秦川為何會一點慌張都沒有，一面以手勢指揮其餘的人仔細查看四周是否有埋伏，一邊開口道：「哦？莫非八皇子早已經知道我們將來殺你不成？」
秦川點了點頭：「我自信我的六皇兄是不可能就此放過我的，以他的心性，我不死去，他是絕對不會擔心的，是么？」
黑衣人捕捉到另一位黑衣人點頭的動作，確認四周無恙，心裡略微放鬆下來，但依舊有一絲疑惑揮之不去。
無論是他，還是他的副手都可以確定四周沒有埋伏，也正因此，無論怎麼看，秦川此時的態度，都相當的不合邏輯。
不合邏輯，便意味著存在變數。而黑衣人首領，自然不允許任何變數來破壞他此次的任務。
他的右手已經率先舉刀。
他的邏輯很簡單，一刀將秦川的人頭砍下來，那麼什麼變數也就不存在了。
「殺！」黑衣人首領大聲喝道。
舉刀便是攻擊的信號，八位先天在同一時刻，亦是齊齊動手。
而秦川一直沉靜的臉上，也終於有了變化。不再那般平靜，而是浮上一股狠色。
狠厲之色！
舌尖緊緊得壓在舌根，使得這聲大吼震人心魄。
「那就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