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天子之怒

第二十一回 天子之怒

聽得那位急匆匆離開的太太說凌思齊手中畫像上的人竟是當今皇上最寵愛的羅貴妃,圍觀群眾里那些個膽小謹慎的人,立時也如方才那位太太般,做鳥獸狀一鬨而散了,惟恐一個不慎便惹禍上身的。

但這類桃色事件自來便是廣大民眾的最愛,何況還事涉皇家秘辛,能親眼目睹這樣大新聞的機會可不多,所以雖有一部分人離開了,留下繼續看熱鬧的人卻明顯更多,而且還有越來越多的趨勢。

就見人群當中的凌思齊滿臉的難以置信,「我妻子怎麼可能成了當今皇上最寵愛的貴妃娘娘?這怎麼可能……一定是我的耳朵聽錯了,方才那位太太並不是這樣說的對嗎,你告訴我,是我的耳朵聽錯了對嗎?」

說到最後,激動的揪起最近一個人的前襟,近乎瘋狂的對著後者啞聲嘶吼起來。

那人冷不防被他揪住,身體本能的往前傾了傾,才一把掙脫了他的手,沒好氣道:「你說話就說話,幹嘛揪我的衣襟,你自己的耳朵有沒有問題你自己不知道嗎,況就算你的耳朵有問題,我們這麼多人的耳朵可沒問題,方才那位太太的確說了你畫像上的人是當今皇上最寵愛的貴妃娘娘……我就說嘛,這麼漂亮的人怎麼可能是你的妻子,原來是你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竟拿了貴妃娘娘的畫像在信口開河,仔細官府的人收到消息后,立時過來拿你!」

凌思齊仍是一副飽受打擊的樣子,失魂落魄道:「我妻子與我自來感情很好,我們還生了個兒子,如今就在京城做官,而且她出身范陽望族盧氏,有名的詩書禮儀之家,怎麼可能做出改侍二夫之事,對方還是當今的皇上……一定是那位太太認錯了,對,一定是的!」

人群里很快有人同情的接道:「那大覺寺可是皇家寺院,等閑人去不了的地方,方才那位太太說她姐姐在那裡當差,那她應當不會認錯了人才對,這位相公你還是趁早回去罷,若是你妻子如今跟的人是旁人,你興許還能有說理的地方,可若對方真是皇上……你別陪了夫人還連自己也給折進去了,還是趁早回去另娶一房妻室,過自己的日子去罷。」

有人隨即附和:「這天下間長得像的人雖不少,美成這樣還一模一樣的人可不多,若二人是雙生姐妹又另說,可聽你方才說來,你妻子是范陽人士,貴妃娘娘可是京城人士,二人怎麼可能是雙生姐妹?可見二人沒準兒真是一個人,指不定前幾年你丟了爵位,也與此有關也未可知,你還是聽這位仁兄的,趁早回去罷,不然回頭你丟的可就不只是爵位,而是腦袋了!」

「不,我不回去!」凌思齊卻凄厲的叫道:「我一定要弄清楚,我妻子到底是不是就是當今的貴妃娘娘,如果不是,我便繼續找她,哪怕找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她……如果不幸真是,哪怕對方是皇上,我上天入地,也定要為自己討回一個公道,我倒要看看皇上做出這等奪人臣妻之事,還怎麼在天下萬民面前立足,老天爺又會不會繼續容忍他倒行逆施!」

近乎瘋狂的大喊大叫了一通后,凌思齊似是再承受不住打擊似的,撥開人群便瘋了一般往前跑去,很快便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當中,徒留給圍觀群眾無邊的猜測與無數的談資。

連日來豐誠與孟行雲便奉了凌孟祈之命,在京城大街小巷的各個角落秘查凌思齊的身影,遂早早分了工,豐誠在城東,孟行雲在城西,然二人也不可能各個地方都親至,便在各條大街小巷都安了人,令其一有任何可疑情況,便立時來報。

朱雀大街正好在城西,自然凌思齊在朱雀大街的這一番做作很快便被人報到了孟行雲處,孟行雲當即便帶著人趕了過來。

只可惜已然遲了,哪怕孟行雲在問清楚了凌思齊逃離的方向後,立時帶人追了上去,依然什麼線索都沒查到,凌思齊就跟人間蒸發了似的,再次不見了蹤影。

孟行雲無奈之下,只得留了人繼續在周邊搜查,他自己則打馬回了錦衣衛衛所,向凌孟祈復命並請他示下接下來該怎麼辦。

「屬下聽圍觀群眾說,凌老爺拿著副畫像,見人就問可曾見過畫像上的人,說畫像上的人是他十九年前不慎走失了的妻子,之後有人就認出了畫像上的人,竟是……當今皇上最寵愛的貴妃娘娘,然後凌老爺就情緒激動的跑遠了……都是屬下無能,還請大人責罰!」孟行雲三言兩語把情況說了一下,便眼觀鼻鼻觀心的低垂下了頭去。

本來孟行雲對自家大人,如今也是未來的大舅哥何以定要秘查到凌思齊下落的行為還頗為不解的,他的想法跟丹碧的一樣,凌思齊這樣的人,讓他死在外面才好呢,何必非要如此大費周章的找他?

如今他總算明白凌孟祈這麼做的原因了,若凌思齊說的是真的,當今皇上最寵愛的貴妃娘娘真是他十九年前走失了的妻子,那豈不是意味著,羅貴妃……竟是自家大人的親生母親,自家大人竟是羅貴妃的親生兒子?一旦此事被曝光於人前,自家大人的處境將不堪設想。

便此事不是真的,是凌思齊因懷恨自家大人,被有心人利用憑空整出了這檔子事,凌思齊再怎麼說也是自家大人的父親,事後上面真追究起來,難道自家大人還能獨善其身不成?

凌孟祈面無表情的聽完孟行雲的話,沉默了半晌,才冷聲開了口:「你傳信號給豐誠,讓他即刻回來,我有話與你們說。」

「是,大人。」孟行雲雖滿心的狐疑,不知道自家大人要做什麼,但也絕不會多問一個字,應了一聲,便退下給豐誠放他們特定的信號彈去了。

約莫半個時辰后,豐誠回來了,事關緊急,凌孟祈也不拐彎抹角了,徑自說道:「你們兩個本就是我最好的兄弟,如今更是我的妹夫了,有些事,我也不瞞你們了。」

遂把自己與大皇子之間的仇恨,與宮裡羅貴妃的瓜葛,陸明鳳在發現母子二人相貌的相似后產生的懷疑和不懷好意,寧王的定要置自己於死地而後快,及自己與端王之下私下的往來……言簡意賅的都與二人說了。

末了道:「聽完我的話,如今我是個什麼處境你們心裡也該很清楚了,若你們還願意追隨我,自然是我之大幸,將來有我一日,便有你們一日;反之,我也不會勉強你們,我們兄弟合則聚不合則散,以後如何,就只能看你們自己的造化了!」

一席話,說得豐誠與孟行雲先是震驚,尤其是豐誠,繼而便恍然了,難怪他們總覺得自家大人很神秘,可要讓他們說,他們又說不出來他具體神秘在哪裡,如今總算明白了。

孟行雲因先抱拳說道:「屬下能有今日,全憑大人栽培與提攜,更何況如今屬下又蒙大人不棄,將妹妹許與屬下,於公於私來說,大人待屬下都是恩重如山,若屬下在大人危難之際背棄大人,屬下豈非豬狗不如?屬下願意繼續追隨大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豐誠聞言,忙也說道:「屬下也願意繼續追隨大人,沒有大人,就沒有屬下的今日……」

說著忽然一時語塞了,索性一拳搗在了孟行雲肩膀上,「靠,你把什麼話都說光了,讓我說什麼,你好歹也留兩句給我說啊!」

屋裡原本沉窒的氣氛就因著他這幾句話,不自覺緩和了好些,凌孟祈一直緊皺著的眉頭也總算稍稍舒展開一些了,鄭重道:「異日端王殿下若能成事,有我凌孟祈一碗肉吃,便絕不會給你們湯喝!」

二人忙都抱拳道:「屬下誓死效忠大人!」

凌孟祈點點頭,帶著幾分自嘲沉聲道:「不過這些都是以後的事了,總得我們先度過了眼前的難關才能有將來可言。」

孟行雲便道:「不知大人需要屬下們做什麼,還請大人吩咐。」

凌孟祈就越發壓低了聲音:「之前我便一度懷疑人不是在安國公府,就是在大皇子府,可這些日子我安排的人一直監視著安國公府和大皇子府,卻沒有發現任何異樣。不過經過今日之事,我的懷疑卻得到證實了,人一定就在這兩個地方,不然他不會出現得這般突然,又消失得這般迅速且不留痕迹。所以我打算讓你們兩個分頭夜探安國公府和大皇子府,務必將人找到,找到以後……只留一口氣就成!」

最後一句話,說得殺氣騰騰的,若是凌思齊這會兒在,指不定又要被嚇得魂不附體了,但他終究還是沒將『格殺勿論』四個字說出口。

「大人放心,我們一定將人找到!」豐誠與孟行雲忙都應了。

凌孟祈點點頭,囑咐道:「這兩個地方必定都是危機重重,這也是之前我一直沒有讓人去夜探的原因,既是沒有完全信得過的人,也是怕白折了人還打草驚蛇,你們務必要小心,能將人找到並帶回來自然就最好,若實在不能,也不必勉強,你們自身的安危才是最要緊的。」

孟行雲心思到底比豐誠細膩些,因皺眉說道:「大人,這事兒早早晚晚都是要傳到皇上耳朵里去的,就怕到時候皇上……殺人滅口啊,您可得早作打算。」

據大人說來,大皇子妃是因發現了貴妃娘娘和大人生得相似,所以才會產生懷疑,繼而生出今日這番事端來的,那回頭只要有心人將貴妃娘娘和大人放在一起一對比,凌思齊是不是在造謠自然一目了然,屆時自家大人性命堪憂啊!

擔憂之餘,又忍不住暗自感嘆,何以大人偏要生得肖母,而不是肖父呢,若是肖父,也就不會有此番這場禍事了,可見生得太好有時候也不是什麼好事啊!

凌孟祈沉聲道:「我知道,所以我待會兒便會去見指揮使大人,把事情原原本本的稟告他,請他即刻進宮去稟告皇上,看皇上是個什麼意思,只要能保住性命,那便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只要他能保住性命,經過方才凌思齊那一番鬧騰,羅貴妃與寧王的聲譽勢必要大受影響,再加上前陣子曝出的張閣老的門生魚肉百姓之事,寧王十有六七是與太子之位無緣的。

同樣的,大皇子也將與太子之位徹底絕緣,皇上就算抓不到安國公和徐皇后策劃此番之事的證據,心裡也必定會認準事情就是他們做的,哪怕寧王上不了位了,也絕不可能立大皇子。

那屆時端王少不得就要脫穎而出了,所以只要他能度過眼前這一關,以後不說坦途一片,至少也不會再像現在這般步步驚心!

打發了孟行雲和豐誠后,凌孟祈略整了整衣裝,便去了曹指揮使那裡。

彼時曹指揮使還不知道凌思齊在大街上當眾表演「千里尋妻」之事,京城發生的大小事再是瞞不過錦衣衛的耳目,總也需要一定的時間。

凌孟祈行禮后,便開門見山把事情的始末說了,末了沉聲道:「屬下沒有直接進宮面聖的權力,且也怕皇上見了屬下生氣,所以少不得只能來求大人代屬下進宮一趟稟告皇上,並代屬下周旋了。」

曹指揮使雖一早便約莫知道凌孟祈與宮裡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不然他也不會一力的栽培提拔他,讓他短短几年,才二十齣頭,便做到正四品的同知,錦衣衛數得著的人物了。

可他依然沒想到,凌孟祈與宮裡的關係竟會是這樣,他竟會是皇上最寵愛的貴妃娘娘的親生兒子,這樣的事情不曝光則已,一曝光可是要出大亂子的啊!

曹指揮使不由張口結舌,一度以為是自己的耳朵聽錯了,半晌方回過神來,滿臉凝重的道:「我這便進宮去見皇上,也定會代你周旋,只是皇上最終會如何定奪,我便不敢保證了。」

安國公與徐皇后謀划此事顯然不是一日兩日了,就算凌孟祈因著一些私人原因知情不報,錦衣衛也該早察覺到異常才是,可現下若不是凌孟祈主動找到他,他居然還不知道此事……萬一皇上認真要追究起來,他這個錦衣衛都指揮使絕對難辭其咎!

「不過,」曹指揮使遲疑的頓了頓,又道:「如果你能遞句話到貴妃娘娘跟前兒,貴妃娘娘一句話,只怕比誰的話都管用。」

貴妃娘娘應當還是很在乎這個兒子的罷,畢竟是自己親生的,還有皇上,如今想來,對凌孟祈的關注也未免太多些了,待他的態度也未免太寬容了些……也許貴妃娘娘發了話,皇上真不會將他怎麼樣呢?那事後沒準兒自己還得靠他提攜,如今對他示好自然是利大於弊。

曹指揮使的心思凌孟祈自然不知道,不過對他能這般提醒自己還是很感激,因說道:「多些大人提點,屬下理會得了。」

心裡卻仍沒想過要主動去向羅貴妃求救,哪怕他其實早已因羅貴妃幾次都僥倖撿回了性命,哪怕他因羅貴妃更是得到了許多明裡暗裡的好處,他依然過不了自己心裡那一關。

曹指揮使說完,便匆匆進宮去了。

只可惜羅太后連日來鳳體抱恙,皇上是日自午膳起,便一直陪著羅太后,一早便發了話,今日誰也不許去壽康殿打擾他們母子共敘天倫之情。

是以曹指揮使見到皇上時,天已黑透了,宮門也快要下鑰了,若非曹指揮使因身份特殊,有特旨在身,早該被請出內宮了。

皇上聽罷曹指揮使戰戰兢兢的稟報后,果然勃然大怒,抄起御案上的硯台便向後者砸去:「你這個錦衣衛指揮使到底是怎麼當的,這麼大的事,事先竟然一無所覺,真是廢物,朕養你何用!」

曹指揮使不敢躲避,任硯台自自己頭上滾落後,才強忍鑽心的疼痛向皇上請罪:「都是臣失察,還請皇上降罪!」心裡暗暗叫苦,瞧皇上氣成這樣,今日自己的老命不會就交代在乾元殿了罷?

所幸高玉旺壯著膽子及時勸住了皇上:「……當務之急,是將那信口雌黃的賤民找到,斬斷謠言的源頭,以免有損貴妃娘娘的清譽和寧王殿下的聲望啊,還請皇上三思!」

皇上方恨恨下令:「立刻拿了朕的手諭,就說宮裡發現了刺客,刺客如今朝安國公府和大皇子府所在的街道逃竄而去了,給朕挨家挨戶的搜查,務必要將『刺客』搜到,搜到以後,格殺勿論!」

「臣遵旨!」曹指揮使忙應了,跪著後退出一丈開外后,方起身急匆匆的去了。

餘下皇上越想方才之事便越生氣,喝命高玉旺:「立刻傳施謙!姓凌的都不是好東西,朕今日不將他們全部殺光,難消朕心頭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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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門庶孽之步步蓮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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