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29 一輩子
邵明陽的目光卻是變得愈發深沉，也愈發溫柔，他的聲音像是好聽的大提琴聲。
他緩緩說，「當你看到這個視頻的時候，你應該知道，我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而你，也已經知道我不在的消息。」
「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和你這樣見面。」
「因為如果我們見面了，那麼證明，阿夜，你沒有好好照顧自己。」
藍星夜的淚水，猛地覆了起來，迅速地遮擋了眼睛。可她不想去掩蓋掉那畫面，她立刻抬手去擦，只是執著地看著那屏幕。
邵明陽仍舊微笑著，對著她說，「但是我相信，你很快就會恢復過來，會好好照顧自己，還有城城。從一開始認識你，我就知道你很堅強，我真的一點也不擔心，我知道，你絕對沒有問題。」
「以後，可以好好的生活，上班，和朋友出去，看著城城長大。你以前說，孩子長起來很快，一眨眼就已經六歲了。我覺得也是，你看，和你在北城重新相遇，也沒有多久，但是城城已經從六歲到七歲了。一年的時間，我覺得好像只有一秒那麼短。」
「我知道，我知道你一定會努力工作，因為你要給城城幸福的生活，我相信你不會讓他被別的孩子欺負，要是有人欺負了他，你大概又會拿著刀衝上去了吧。」說到這裡，他笑了起來。
而他取笑的聲音，讓藍星夜想到往事，她當真做的出來！
藍星夜也笑了，可是不知不覺之中，連自己都沒有發現，她早已經淚流滿面！
他還在喃喃說著，說了許多許多。
「……馬上城城要念小學了，他會考試考第一名，然後小學畢業，再是中學，再來是高中，S市肯定沒有問題，估計到時候他會出國留學。等念完了書，他就會結婚了，生個孩子，你看，你之前說過的，都會一一實現的。」
「阿夜，你說是么。」
藍星夜笑著，卻也是哭著，她只能點頭，她想說是，可是她已經發不出聲音，只剩下哽咽！
就在那喃喃的話語聲中，邵明陽忽而慢慢停了聲，藍星夜的淚水滂沱而下，猶如一場大雨不絕！
邵明陽凝眸，那目光格外的悠然，他笑著說，「阿夜，我知道，你不會怪他們的。因為你知道，這一切全都是我的主意。你要是真的怨，那就怨我一個人好了。」
「阿夜，答應我，好好的生活，好好的看著城城長大。」
「阿夜，對不起。」
他突然說著道歉的話語，那對不起三個字，如同能夠蝕心一般！
不！
她要的不是對不起！
邵明陽，我不要對不起！
我不要，我才不要！
藍星夜不住的搖頭，那眼淚掉的更凶了，豆大的淚水，一顆又一顆！
他卻一味微笑著，那溫柔的笑顏，像是一場漫長世紀的夢境，她在那夢裡不願醒來。
他不斷的喊著她的名字，說著那些話語，她聽的彷徨。
其實那內容不多，但是每一個字，她都聽的用心，刻進骨子裡那般！
忽而一陣沉默，很長時間的沉默，就在那寂靜里，他又是呼喊她。
「阿夜。」
藍星夜定睛，在那模糊的淚水中看著他，他的臉上卻沒有了笑容，只剩下悵然，無止盡的惆悵，還有那抹心疼。
只在剎那，藍星夜握著那攝影機，她再也忍不住，心裡的城堡轟然倒塌，淚水更是傾倒而出！
藍星夜大聲哭了起來，哭到不能自己！
那哭泣的女聲，在夜裡像是鬼魅的聲音響徹在整個醫院裡，久久不散！
他說，「阿夜，一輩子太長，不要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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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的早晨，天氣卻是大好，雖然前一天還是陰雲，但是這日的清晨，陽光卻是散了開來。
醫院裡邊卻是流傳了一則傳言，昨天夜裡，有女鬼哭嚎，那哭聲十分悲戚，讓人聽著只覺得心中傷痛，而那哭聲更是傳了許久，都沒有消散過。也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才終於靜止了。
邵其菱和秦之安醒來的時候，發現藍星夜安然地睡在病房的床上。
她安然無恙，沉沉地睡了過去。
只是她的眼睛，十分紅腫，那一看就知道是哭過留下的痕迹。
而她的懷裡，那安好安睡的睡姿，還緊緊抱著那個攝影機，就連睡夢中也護在懷中，不肯鬆開。
她像極了缺乏安全感的孩子，但是擁抱了自己心中的寶貝后，就能安心睡去。
兩人看著藍星夜熟睡都鬆了口氣，這段日子裡，藍星夜太久沒有好好休息，這樣的生活模式，著實讓人擔憂。當下能夠好好睡覺，已經是好的開始。
但是，他們卻也是不清楚，藍星夜到底有沒有看那個視頻。
藍星夜一直睡，睡到了臨近傍晚的時候，她才清醒過來。
醒來以後，邵其菱立刻詢問，「嫂子，你醒了？渴不渴？餓不餓？」
藍星夜清醒著睜開眼睛來，她瞧見了邵其菱，也看見了另一側的秦之安，她伸出手來，邵其菱立刻握住了她的手。她卻是輕輕拍了拍邵其菱的手背，示意她不要擔心，她微笑起來，輕聲說道，「有點渴，也點餓了。」
他們一直都輪番看護著她，這段日子裡哪裡聽過她喊過渴喊過餓，當下欣喜不已。秦之安立刻就讓人準備了食物送了來，藍星夜簡單洗漱了一番，就躺在床上一一吃下。
身體里有了食物填充，也不再感到那樣冰冷，是一種溫熱的感覺，慢慢漾開。
藍星夜又感覺困了，她躺在床上，眼睛半眯著半睜著。
楊戩前來檢查，發現她的情況有所好轉，因為整個人已經恢復了平靜，不再像之前那樣的狂躁不得安寧。
藍星夜呢喃問道，「楊醫生，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呢。」
邵其菱一怔，秦之安也是一驚，她竟然主動開口詢問何時出院！
楊戩也是大喜，他立刻回道，「再觀察幾天，你好好休息，過不了多久就可以出院了。」
藍星夜又是累的閉上了眼睛，她點著頭道，「好，我會好好休息，我想出院，我想回家了。」
「城城，」她在睡夢裡呼喊著兒子的名字，喃喃地說，「城城，還在等我回家。」
藍星夜的轉變，讓眾人都為之高興不已。能夠看到藍星夜漸漸恢復，重新回歸到正常的狀態，那是所有人都樂意見到的情況。
藍星夜恢復的很神速，就連楊戩也是感到驚奇。都說心病需要心藥醫，恐怕現在就是藥到病除。而在同時，他們也在揣測，藍星夜一定是看了攝影機里那視頻的內容。
只是，卻是沒有人知道，那視頻里，邵明陽最後遺留下來的遺物里，他究竟做了什麼，究竟說了什麼。
這恐怕是一個謎。
永遠留在了，藍星夜的心中。
藍星夜在醫院裡靜養了一周后，她在楊戩的准許下可以出院了。
出院前一天，藍星夜告訴了眾人，讓他們不要來接她，一來不是什麼大病，她早就好了。二來，他們為了她奔波了那麼久辛苦了那麼久，她已經不願再麻煩他們，太勞師動眾，心裡太過過意不去。
其實，她也是自己一個人可以了。
眾人聽聞，倒也是沒有再固執了，她能夠重新振作生活，對於所有人而言，都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於是，出院當天，他們真的沒有來。
唯獨卻是有一人來了，那是厲俊。
厲俊事先知會了他們，告訴他們，他會來接藍星夜出院。
邵洛川沒有多言，他已經是沉默答應。如今的厲俊，那身份已然就是一個兄長。
秦之安近日一直陪伴在醫院，很久都沒有休息，他也是應肯了。他的願望，不過是只希望藍星夜開心，她怎麼說，他都是答應的。
剩下的幾人，也是一一應允了。
邵氏大廈，頂樓辦公室里，那座鐘搖擺著指向了一個時間。
早上九點，正是準時的上班時間。
邵嘉英拿著一份文件敲門而入，邵洛川正佇立在窗前，他眺望著那片雲海。
邵嘉英走近，她和他並肩而站，清冷的女聲道，「今天藍星夜出院，你也不去接她么。」
事實上，現在他和藍星夜之間的關係，那真是太過錯綜複雜。只因為，他在全城上下的見證目睹之下，和藍星夜在紅毯上在神父前宣誓，他們已經是夫妻。現在，又要如何去理清那關係。
邵洛川的眼神淡淡的，那深沉中卻又是清澈，他說，「她不想我們去，那就不用去了，現在的她，沒有問題。」
「你說話的語氣，越來越像二哥了。」邵嘉英不禁嘆息。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邵洛川蛻變至此，真是世事變遷。
邵嘉英沉默了下，又是問道，「那你和藍星夜，以後打算怎麼辦？」
外界都知道邵家洛少，已經娶妻，是已婚人士。唯獨他們幾個，才明白真相如何。
他們今後，又要怎麼安生？
邵洛川的聲音很溫漠，他好似早就想過這個問題，所以這樣的不疾不徐，幽幽說道，「既然婚禮已經是眾所周知的事情，那麼我當然是已婚。」
「那藍星夜呢？」
「她，」邵洛川道，「在法定名義上，和她真正簽字結婚的人，不是我。」
簡單一句話，已經說明了一切。
在那法律文書上，真正和藍星夜是夫妻的人，卻是邵明陽！
邵嘉英微微蹙眉，她垂眸道，「你這麼做，以後要是遇到了喜歡的女孩子，該怎麼解釋？」
他事實是單身，但是對外卻是已婚的謊言？
邵洛川笑著，但是口吻卻有一絲冷漠來，「解釋什麼，那個女孩兒還沒有出現呢。」
「這樣對你對藍星夜都不公平。」邵嘉英冷靜的分析做了定論。
邵洛川道，「怎麼會不公平呢？嘉英，你應該知道，我一向最厭商業聯姻，這樣一來，我也省事很多。而且，現在的局勢，維持現狀是最好的安排。」
邵嘉英又怎麼會不知道，他們這些人，婚事又怎麼能全都由著自己來。如今他身居高位，執掌一整個邵氏，多少雙眼睛盯著看著，一個企業的領導人，又怎麼能搖擺不定。讓這段婚姻被隱瞞著繼續，是最好的選擇。
邵嘉英沉默了。
邵洛川笑的洒脫，他又是道，「況且，你作為旁觀者，這一路你看的最明白，也是最清楚。我對藍星夜的心思，你又怎麼會不懂。」
「二哥以前最喜歡賭，其實我也想賭一賭，這一次我賭了，結果就算是輸，我也不感到可惜。」他緩緩說著，側目瞧向了邵嘉英，她亦是扭頭，只見他一雙眼睛很是透亮。
邵洛川的眼底是堅定，「我嘗試過了，就不會後悔。」
嘗試過了，不會後悔。
邵嘉英心中一緊，也沒了話語來，她全都清楚明了。
邵洛川的視線一轉，瞧向那片天空，時間差不多，厲俊也該是去接她出院了。他定睛了下，公式化的口吻道，「英經理，有文件要交給我？」
邵嘉英也是恢復了正色，她則是將手裡的文件遞上，「洛總，這份是最新的項目前期報告，根據現在的市場模式……」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於椅子里入座。
巨大的落地窗外，那片藍天依舊清澄無垢。
醫院這裡，厲俊開著車到來。
他捧著一束百合花，來到了住院大樓。進了病房裡，藍星夜早就已經收拾好了，換上了自己的衣服。楊戩也在，他正叮嚀藍星夜，今後要注意的事項，告訴她，多出去走動走動，呼吸新鮮空氣。藍星夜一一聆聽點頭，很是認真的回答，告訴他自己會一一照著做。
厲俊站在門口，待他們說完了，他這才開口，「可以走了？」
楊戩笑著道，「是，可以走了，那我就不送了。」
「楊戩，」藍星夜喊了一聲，她道謝，「謝謝你。」
楊戩眼中一亮，他爽朗道，「太客氣了，那就這樣，我先去查房了。」
楊戩帶著護士離去，厲俊走近一些，他將手裡捧著的花束送上。藍星夜接過，她笑著道，「好香的百合，你怎麼會想到要給我買花呢？」
記憶里的厲俊，卻不像是會做這種細心事情的人。
厲俊道，「是旋清，她說你會喜歡的。」
藍星夜心中已經猜到是她，她笑著道，「替我謝謝旋清。」
藍星夜捧著花束，她又是道，「好了，我們可以走了。」
厲俊提起了行李，兩人便是下了樓去。
離開醫院回東園村的路上，藍星夜的心情看起來很不錯，所以她不時的在和厲俊聊天，厲俊心裡更為安寧平和，他看見了她的笑容，彷彿也感受到了那片陽光，如此的燦爛。
藍星夜問起了旋清的近況，厲俊也一一說了，更是談起了厲凌顏，包括厲父厲母。厲俊告訴她，他們都很好。
厲俊也問起了藍星夜，還是打算要出國嗎。藍星夜卻是搖了頭，她笑著說，「不了，我想來想去，還是覺得國外不大方便，所以我不去了。」
其實厲俊心裡邊也是明白，當時藍星夜意氣用事，那麼固執的要遠赴國外，不過是想逃離這裡。現在時過境遷，終於接受了事實，所以那念頭也就自然而然的散了。
厲俊道，「國內發展也不錯，你和城城在這裡也住慣了，去國外和留下，其實差別也不大。你在國內也更好一些，這裡朋友也多。」
藍星夜點了個頭，「恩。」
這麼一路聊著，也就到了東園村。
厲俊接了公司的電話，電話里看來很緊急，要他趕回去處理。藍星夜依稀聽到一些，到了東園村后，她就讓他趕緊回去，不用再送了。厲俊只道不急著這幾分鐘了，就送她進去。
於是，兩人就往裡邊去。
等到走近藍家祖屋，可以看見那幢房子了，藍星夜不禁緩了步伐，她的目光變得赤忱。
厲俊在此時不想去打擾他們了，他低聲道，「我就送到這裡吧，我就先走了。」
「小俊哥，那你先去忙吧，改天空了來吃飯。」藍星夜回了一句。
厲俊和她道別，他轉身離去。
藍星夜瞧他走了幾步遠后，她又是回頭，這下子步伐變快了，距離祖屋更近一些，遠遠的，就看見院子里正在看書的城城，端著小板凳，坐在樹下面。藍星夜上前，她不禁喊了一聲，「城城！」
城城猛然抬起頭來，他一抬眸，就看見了出現在院子外的那道身影！
是他的媽媽！
城城一看見藍星夜，眼裡的欣喜透了出來，哪裡還管的了那麼多，他一下將書本放下，飛奔著站起來就往她跑了去。
藍星夜站在院子門口，她停住步伐，就看著城城跑來。
是他的樣子，那麼的稚氣，卻又是那麼的英氣。
究竟要過多久，究竟要過多少年，才能長成他那般的男子，他那般的高大，藍星夜不知道，那是多少年。
或許，需要一輩子的時間。
城城奔跑著來到她的面前，他不管不顧，孩子已經許久不曾見過媽媽，心裡都是想念。小小的人兒，氣喘著跑到她面前，他一下張開手臂，抱住了她的大腿，而後抬起頭來，一張小臉都是笑容，那是滿心的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