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9 自己來說
酒吧光線昏暗的包廂里,如天光般幽藍的射燈打落在一張五官刀削斧鑿的俊顏上,長長的眼睫垂斂,在他下眼瞼邊緣落下一尾漂亮的弧形剪影。
,,我們已經分手了,還是你自己親口答應的,忘了么?
,,是你一次又一次錯過了和我袒承的機會。而如今女兒是因你而遭綁架遇害,你要我日後怎麼面對你?
,,只有離開你我才能獲得真正的安全。
,,這已經和你沒關係了
,,望你成全。
……
你要自由,我給你。
垂斂的黑眸冷光一揚,他猛地拿起酒杯,仰頭的剎那,未經稀釋的烈酒入喉,喉嚨刀割一樣的脹痛,而他卻似毫無知覺,全數將酒杯里的烈酒飲盡。
有人說愛情如含笑飲毒酒,這一刻他才體會到這句話的滋味。
其實她說的沒錯,只有離開他,她才算是真正的安全。
或許他這一生註定無法擁有太過美麗的東西,尤其是愛情。
「淮寧,能不能別這麼折騰?」接完電話的蘇翼看他烈酒一杯接著一杯子,終於忍不住開口,同時一把搶下他手裡的酒杯。
「李仁說鄭威不吃不喝,顯然是要絕食自殺,你說怎麼辦?」
陸淮寧長舒口氣,長指揉著太陽穴,「報告還要等兩天,所以這兩天不能讓他死。」
「那個混蛋也夠變態,如果他真的把……」瞧了眼發小的神色,蘇翼之住口,卻說,「兩天後不論結果如何,我都要一點點折磨他到斷氣為止。」
頓了頓,忍不住又問,「你和她到底怎麼了?」
陸淮寧搖頭,「你別管我的事了,先顧著你自己吧,林楠回來了。」
林楠這兩個字在蘇翼眼裡就好比毒蛇猛獸,一想到那個女人設計陷害自己那一幕他就有種殺了她的衝動。
他切齒冷嗤,「她還敢回來?」
陸淮寧睨一眼他咬牙切齒俊容猙獰的樣子,彷彿看到幾年前被薛醉寧逼得失控的自己。
原來每個陷入愛情中的男人都一樣後知後覺,淪陷而不自知。
「寧寧?薛醉寧?你醒醒!」
在一陣叫喚聲中,薛醉寧費力的掙扎著從夢境中醒來。
「安安?」薛醉寧望著出現在頭頂的那張年輕的臉,一時有些茫然。
「我經過你門口聽到你大喊大叫,以為你怎麼了,進來見你在床上滾來滾去,雙手亂舞,猜你是做噩夢了。」
經她這麼一說,薛醉寧混沌的意識才漸漸清醒。
她吁口氣,揉揉發痛的額,問,「你怎麼進來的?」
「我來的時候就發現門沒關嚴實。」安心亦在她床邊坐下,望著她瘦削蒼白的臉,擔憂道,「你是不是天天做噩夢?」
薛醉寧看她一眼,搖頭,不想讓他們再為自己擔心。
「那你和陸淮寧的事考慮得怎樣了?」
聽到那個名字,薛醉寧清晰的感覺到心臟忽然抽緊。
「昨晚我說那些話你如果聽進去了,就應該知道,錯過一個那麼愛你的男人你會遺憾一輩子。」
「安安,我不想說這些。」
「你這是逃避。」
「不。我承認你那番話的確讓我有些動搖,但兩個人想要在一起並不是光有愛就可以長久生活一輩子的。我埋怨他不懂愛我,其實我自己也有錯,我們都不懂愛對方,這樣勉強在一起,分開是遲早的事。」
「如果沒發生孩子這件事,你還會這麼說么?」
薛醉寧一震,啞然。
「你看,實際上你說的那些都是借口。不論你有多愛他,你都沒辦法原諒是因為他才導致孩子這件事。而你因為那個男人救了你,你就要以身相許,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做並不是在報恩,而是在折騰你們三個人?」安心亦嘆氣,「寧寧,不要做傻事,你不可能忘得了陸淮寧。」
見她不語,安心亦搖頭,「你再好好想想。」
如薛醉寧所料,父母果然提出要去醫院探望旭澤。
不巧的是旭家長輩也在。
雙方家長碰面,旭澤自然是開心,薛醉寧卻是愁眉不展,,她還不想這麼快讓兩家的父母以為她和旭澤定下來了。
「我們找個地方談談兩個孩子的婚事吧,這裡讓給他們說說悄悄話。」相互介紹過認識后席絹提議。
而她話一落,除了旭父外,其他人俱是面色一震,而薛醉寧則臉色刷白,目光懇求的看向文絹,「伯母,我的長輩是因為旭澤救了我和孩子特意來探望他的。」
席絹微微一笑,抓過她的手握住,「小寧,我知道我這樣說很突然,可這事拖不得,因為我們能等你肚子里的孩子卻不能等,你們如果再不結婚,將來你肚子大了,別人議論起來也不太好。」
薛醉寧心裡咯噔了一下,,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孩子?」蘇家老爺子看向女兒平坦的腹部,臉上的表情說不出是驚訝還是震愕。
「寧寧,你是因為孩子才準備找人結婚的?」
「怎麼,小寧沒告訴你們她懷孕的事?」席絹神情微訝。
「怎麼可能不知道!」陸家老爺子蹙眉,本就顯得嚴肅的此時越發肅穆。
幾雙或驚訝或審視的目光同時投來,薛醉寧只覺渾身的血液齊齊湧上腦海,眼前陣陣發黑,有種隨時都會昏過去的感覺。
旭澤也沒想到母親會這麼心急,聽她提起孩子的事他就知道事情要不妙,如今看薛醉寧的臉色,他顧不得是否會撕裂身上的傷口,一下坐起,拉過站在床邊的薛醉寧坐下,雙手環著她一副保護者的姿態。
「媽,薛醉寧這些天身子有些虛精神也不大好,婚事往後再說。」
席絹一楞,,是誰嚷嚷非薛醉寧不娶,怎麼這會又變卦了?
霍爾睇向旭澤,那張在望著女兒時神情全然是疼惜的臉讓他看清楚這個男人對女兒用情至深。假如女兒真是移情別戀喜歡上了這個男人,他倒也欣慰。可他很清楚事情並不是這麼回事。
「寧寧,阿澤傷口未愈需要多休息,我們走吧,別打擾他了。」
薛醉寧知道父親是要問自己關於決定結婚的事,無奈的點頭,想起身,旭澤卻不肯鬆手。
「蘇家爺爺,其實您不用謝我,我救醉寧都是應該的,她懷了我的孩子,我當然要保護她們母子平安。」
薛醉寧似乎料到他會堅持說孩子是她和他的,並不感到意外。
只是蘇家人卻像是被雷劈中一樣雙雙僵住。
薛醉寧不敢看長輩們的臉,恨不能讓自己立即消失。
「蘇家老爺子,我們還是找個地方坐下來談談吧。」一直沉默的旭父忽道。
蘇家老爺子回神,濃眉蹙得更緊,卻也點頭離開。
周遭靜下來,旭澤抱著薛醉寧語氣滿滿的歉疚,「對不起,我不知道我媽突然會提婚事。」
薛醉寧微微掙開他的懷抱,側身望著他說,「我想告訴你父母實情。」
旭澤一愣,「你答應過我等我傷好了再說的。」
「現在情況不同,蘇家早已知道我懷孕的事,而他們絕對不會相信我懷的是你的孩子。」
旭澤微微有些不郁的別開眼,「連他們都認定你愛的人只有他?」
薛醉寧聽出他語氣中的吃味,嘆口氣,不知道說什麼。
「薛醉寧,不怕你笑我,我其實……是怕說出實情我爸媽會反對我們。」這麼好的機會,他都還沒來得及好好把握,他不想這麼快就一敗塗地。
薛醉寧一開始就清楚他顧慮的是這一點,而且她也知道若旭家長輩知道她懷的孩子不是他們兒子的,肯定不會接受她。
「旭澤……」
「能不能換個稱呼?」旭澤捉住她的手,「你一直連名帶姓的叫我,讓我感覺我在你心目中的位置和一個路人沒什麼區別。」
「我只是喊習慣了。」她習慣於過去,所以不喜歡改變。
「如果我爸媽反對我們,你那日說的話還有效么?」旭澤忽然問她。
「我理解你父母的心情,不希望你們因為我而產生任何矛盾。」
「所以只要他們反對,你就會離開我?」
薛醉寧默然望著他滿是失望和受傷的眼,心裡微微的刺痛。
「果然昨天那一幕只是曇花一現的美夢。」旭澤自嘲一笑,身子往後一仰,重重摔在床上,背後的傷口疼得錐心刺骨,他卻似麻木了般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你別這樣。」薛醉寧看得心裡難受,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話來安慰才能讓他心裡好受些。
早上安心亦說那些話雖然並不全對,但她這樣做的確是在折騰三人。
她允諾他如果能找回她的心就和他在一起,可給出去的心怎麼可能再找得回?
而沒有心的她就像是一具空殼,雖然他不介意,可對他來說這太不公平。況且她也沒辦法心安理得的接受他對自己的好,心裡卻記掛著別的男人。這是對感情的不忠,對婚姻的不忠,也是對他的不忠。
兩人都沒再開口,直到席絹再次進來,薛醉寧才發覺時間已經過去一個多小時。
席絹微笑著走過來,「我和你伯父剛才和你長輩談過了,你們的婚事可以等你把身子養好了再提,那時阿澤的身體應該也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不過為了孩子著想,你們可以先領證再,,」
「伯母,」薛醉寧輕輕開口,歉意的望著被自己打斷話的席文絹,「對不起,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您,其實,,」
「薛醉寧,你走吧。」旭澤忽然出聲,「我撒的謊我自己來說。」
薛醉寧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