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公主剃髮

這一夜相安無事，可是第二天一大清早，永樂就鬧出了事來。

一屋子的宮婢們跪在地上，一個個驚怕得雙肩顫抖，抽抽噎噎。

永樂一頭凌亂的長短不一的黑髮披散著，扭坐在床上，臉上透著一絲決絕。

老太君坐在床頭，忍不住嘆了口氣：「公主你這又是何苦呢？就為了不願出嫁寧可剃了頭髮當姑子去？你這樣愛熱鬧的人真受得了那樣的青燈古佛相伴的生活？」

永樂扭過頭去，不依不聽。

「就算不為你自己想，總該為我們這四王府上上下下的人想吧？這事傳到皇上太后的耳朵里，我們可擔待不起的。」

「老太君不必唬我。我知四皇兄的能耐，只為這點子事，皇上也難為不了他。」

「所以你就特意跑到本王四王府來削髮鬧事來了？」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來。

慕容延和安靜姝一前一後從門外走了進來，前者面色冷峻，讓人望而生畏。後者則面色平靜，從容地打量著屋內的凌亂，以及那床上隨處可見的斷髮。

永樂見慕容延來了，心裏雖是怕的，卻倔強地撇過頭去，略顯氣憤地說：「四皇兄不必拿那副冷麵孔來對我，我知道，我同你不是一個母妃所生，因此我的終身幸福在你看來無關緊要。不過是在你四王府剪了些頭髮，你心胸大概也沒那麼狹窄吧？」

「你也知道，這是本王的四王府。那麼，本王若是對你下逐客令，你也無話可說，是嗎？」他冷冷的眸子望定她。

永樂抿唇，不說話。以她現在這個樣子若是回了皇宮，皇上和太后絕對不會輕易放過她的。

慕容延見她不說話，狀似滿意地一笑：「很好，那麼，還請公主乖乖地回宮裏去。四王府廟小，供不起你這尊大佛。」

永樂一聽不妙，也擺不起架子了，忙轉向老太君：「老太君老太君，不要……」

老太君看着不忍，卻也知道這位小公主的脾氣，若是再讓她在這裏待下去，還真不知要惹出怎樣的事情來了。若是影響了日後與哈罕齊王子的婚事，兩國之間好不容易和平下來的局面恐怕要打亂的。

因着這層顧慮，老太君也不敢再寵著永樂。

永樂一見老太君默而不語，急了：「老太君，我真的不願嫁給那個人，你幫幫我吧？」

「公主，再說這話，老身也不敢留你了。」老太君冷下了臉來，不由得暗暗生氣這小公主的不明事理。

見老太君都不幫自己，永樂一怔，看着一屋子的人，再一次感受到了徹底的孤立無援之感。她用力地咬了咬嘴唇，又是不甘心，又是委屈。

「還愣著做什麼，給公主收拾整齊回宮裏去。」慕容延冷冷地下令。

嚇得哆嗦抽噎的下人們一聽，也不敢耽擱，立即四散開忙去。

本來永樂帶來的東西也不多，不一會兒就全部收拾好了。

又有幾個宮婢上前，要給永樂梳妝。永樂一擺手推開，硬是不讓人動她。

「既然不願梳妝，那就直接這樣回去吧。」慕容延一點人情味都不講，話語生硬至極。

永樂始終咬着嘴唇，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就在這時，一隻手輕輕地撫上了永樂的頭，動作輕柔。永樂本能地要推開那隻手，但在抬頭看到一雙帶着溫和笑意的眼時，怔住了。

安靜姝微笑着說：「這麼漂亮的頭髮，剪掉了不覺得可惜嗎？漂亮的姑娘跑去做姑子，公主你同意，我可是不同意的。」

「我做不做姑子，關你什麼事？」永樂下意識地脫口而出，但心底下卻並不反感安靜姝的接觸。

安靜姝聽了這話，忍不住一笑：「呵呵，那我幫公主剃了吧。」

說着，她轉頭向碧月要來了一把剪子，當着公主的面，抓起了她的一縷頭髮，咔嚓一下，就剪掉了一大把。

永樂原以為她是在嚇唬自己，一見真剪了，立即驚得向床內縮了縮身子，抓着那把頭髮，氣得美目圓瞪：「你在幹什麼！誰叫你動我的頭髮！」

「不是公主要剪的嗎？」

「就算要剪也輪不到你剪！我堂堂皇室公主的頭髮代表的也是皇室，你也敢剪？你可知這是犯上之罪！」

「呵呵，我剪了是犯上之罪，那公主你剪了，難道就不是犯上之罪？」安靜姝的面上始終都是微笑着的，說話不緊不慢：「真要說起來的話，真正傷皇室顏面的人是公主才是。而我雖然有些冒昧，卻不過是在幫着把公主損傷的皇室顏面再修整回來而已。」

慕容延在一旁旁觀著，對於安靜姝的舉動並不阻止，反而帶着讚賞的目光。或許她有本事治得了這個執拗的小丫頭。

老太君看安靜姝的目光中則帶着些意外，沒想到她如此有膽有識。

「你說什麼！」永樂從床上站了起來，抓緊了手中握著的那縷頭髮：「你怎敢如此說話？」

雖然口氣有些氣憤，可面對着安靜姝那如春風般得溫和微笑，竟是怎麼也討厭不起來。相反地，竟隱約有種她在幫自己的感覺。

「公主剃頭髮肯定沒經驗，把一頭好頭髮生生弄成這副樣子。我身為你的四皇嫂，既然見到了，自然不能置之不理，剛才那一剪子不過是幫公主整理好頭髮罷了。」她又命碧月拿來鏡子，對着永樂說道：「公主大概還不知自己如今成了什麼樣子吧？要不要看看？」

永樂看着她，略帶遲疑地接過了那副銅鏡。

定睛一看，鏡子裏只有一個面容姣好，卻頂着一頭亂糟糟頭髮像個小乞丐似的狼狽女子。

永樂吃驚地把手一松，鏡子就掉到了軟軟的被褥上，雙手下意識地撥弄著一頭雞窩似的頭髮，面上微紅，顯然覺得很丟臉。

安靜姝說：「公主，這樣是沒用的。你的頭髮現在長短不一，再怎麼理，都是奇怪。」

年輕的女孩都愛漂亮，永樂連之前剃髮的決心都忘了，只是為着自己這頭頭髮而着急，脫口而出：「那怎麼辦？好醜！」

安靜姝伸出一隻手，溫柔地說：「過來，我來幫你。」

永樂怔愣地看着她，猶疑着把手伸了過去，順從地坐了下來，拿起銅鏡抱在手中目不轉睛地望着裏面的自己，任由安靜姝幫她修剪亂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