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風雨前夕
喜寧獃滯的坐在牛車上，猶如一根腐朽的木頭般，眼中流露出恐懼，不敢出聲的聽著後面傳來的叫罵聲。
牛車後面，齊檔頭和幾個保護喜寧的錦衣衛，被剝了個精光，每人只有一條麻布遮住了襠部。全身布滿醒目的鞭印，半乾的血跡上又流出鮮血。
這是也先得到大明有五十萬大軍湧進大同和宣府的消息后，暴怒之下對這幾個錦衣衛的懲罰。其實遠遠不止如此，就連這后軍里，被充當力夫的漢人奴隸，也都在昨夜瓦刺人馬鞭之下，被摧殘了一夜，今天個個都是傷痕纍纍的趕路。
喜寧想起昨夜也先那眼中的凶光，不禁打了一個寒噤。胸口也隱隱作疼，那是被也先暴怒之下一腳踢翻的地方。
「喜寧，你這個死太監！老子怎麼就陪你來了這麼個死地兒？當初在宣府那邊兒，就該一刀結果了你！」齊檔頭死盯著牛車上死人般坐著的喜寧，咬牙切齒的罵道。
其他幾個錦衣衛在太監積威之下不敢罵，只敢哼幾聲，怒目而視。
喜寧理虧，不好回口，只作未聽見。這擺明了是也先的貓玩老鼠遊戲，讓自己這群人窩裡反！
見喜寧不回口，齊檔頭更是有氣，大罵道：「你這個不忠不孝的東西！投靠異族是為不忠！割了那話兒當太監無後是為不孝！你這個不忠不孝的逆子！」
旁邊騎馬的瓦刺人見只有齊檔頭一個人罵得歡，其他幾個明人不叫喚，便揚起馬鞭直往那幾個人身上招呼。頓時慘叫聲起，眾人立即罵不絕口。
瓦刺人頓時大笑起來，偶爾也抽上一鞭。
離貓兒庄只有兩天路程了，過了貓兒庄就是大明的第一個瞭望堡——晾馬台。
喜寧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若是那該死的王振未能將皇上交給也先太師，自己是不是會被也先讓那些瓦刺人燒烤了分而食之……
貓兒庄，是瓦刺的一個小村莊。說是小村莊其實也不小，方圓也有里來地兒。比那小軍堡晾馬台大得多。
晾馬台才一座石壘小碉樓、一排集營房雜物房和馬房的土坯房。外加土圍子，大小不過半畝地兒。
瓦刺人不善營建。這貓兒庄實際上是大明和瓦刺的商家營建的交易地，歸根究底還是大明的商人營建的。因在瓦刺人的地盤上，瓦刺人得益甚多，故而瓦刺人也從不騷擾此地。畢竟生活必需品鹽巴和茶葉。還有鐵器等物，純粹是靠商人從大明偷運過來的。大明與瓦刺交惡時，大明也多是掃蕩這些交易地。瓦刺人出於利益驅動，也把這些地方當作自己的禁臠。可瓦刺人除了王庭那地兒，其他地方根本不願久待。因而這貓兒庄也就成了明是瓦刺人的地盤，暗裡卻是大明說了算！
此時貓兒莊裡，東庄一家任姓商戶大院門口。迎來了一行商隊。
這商隊的幾輛滿載大車吱吱呀呀的從側門進去，旁邊一群力夫打扮跟車的年輕小夥子，個個精壯得讓人不禁讚歎這東家的家底厚實。
這家家主此刻正在側門裡迎接，見領頭的那位小哥進門來。忙滿臉堆笑的迎上前去。
「侯大人，請隨老夫裡面請！」任家家主任碧權伸手延請。
一見任碧權如此，侯星宇忙抱拳笑道：「任老爺不必如此客氣，在下等人打擾，還請任老爺多多擔待。」
任碧權忙托起侯星宇的雙手，說道：「侯大人這是說哪裡話！老夫雖在這貓兒庄有這一處別院，可老夫的主庄還在大明，在那宣府聚族而居嘛。老夫終究還是大明人。」
侯星宇忙點點頭，鄭重的說道：「任老爺的拳拳愛國之心，侯某佩服。侯某也定當將任老爺這份心上報，讓皇上得知。」
一個芝麻大的小官也能見皇上？任碧權還真是不信，不過人家這麼說，他心裡還真是暖和，畢竟人家有這份心就很不錯了。自己幫助他們，也是出於對李大人的一份承諾。
任碧權點點頭，說道：「如此就感謝侯大人了。侯大人，那就裡面請？」
侯星宇忙伸手說道：「好，任老爺請。」
兩人互請向大廳走去。
院里的大車在管家的招呼下，被拉到庫房那邊，四五十個年輕人在一個稍微年長的青年人指揮下卸車……
一騎飛奔，揚起一路煙塵滾滾而來。
站在晾馬台上的哨兵見是自陽和而來，便沒敲響銅鐘，只是對下面的人喊了一聲。
一聽陽和有人來，什長黃海江忙從土坯房走出來。
有兵卒拉開了土圍子木柵欄門。來人騎馬奔進土圍子，拉馬停住。喊道：「哪位是黃什長？」
黃海江不禁一愣，見來人一身黑衣，腰間掛著一塊黑木令牌。想起傳聞，不禁耐不住好奇，便問道：「來者何人？爾等不似我大明軍人，來此喧嘩什麼？」
來人正是那次北大營看門，阻止童航等人進門的那名隊正，名喚方濤。此時一聽黃海江叫喚，頓時一愣。
感情這位還不知道大明軍中有這麼一支黑衣軍啊！
方濤皺了皺眉頭，說道：「莫非這位就是黃什長？」
黃海江趾高氣揚的說道：「正是！」
「莫非黃什長不曾聽上官說過黑衣軍？」
旁邊幾個兵卒笑了起來。誰說沒聽過，早就有大同府派出的書吏來宣揚過！黑衣軍？嘿嘿，紅衣戰襖才是正統！
一見這些人模樣，方濤便知這些人知道。便下馬走過去，沉下臉說道：「爾等見上官，就此等模樣？」
黃海江哈哈大笑：「上官？一個傳信的小卒子也是上官？」
方濤沒有生氣，只是嘿嘿一笑，從腰間取下黑木令牌，在黃海江面前揚了揚，說道：「方某之前是一名隊正，因為這次來大同的路上立了一絲功勞，蒙皇上看重，賞了方某一個總隊正的小官。」
黃海江一聽居然是皇上親封的，不禁吸了一口涼氣。
「總隊正嘛，手底下也只有五十來個人。不知黃大人手下有多少人？」
五十個？
黃海江不是蠢人，忙單膝跪下叫道：「下官見過大人！望大人不計小人過！」
方濤點了點頭，說道：「黃什長也是血性漢子，何來過？方某來傳信，著令黃什長，立將堡內家眷遷往陽和，不得有誤！堡內兵卒駐守到異族來日，見異族大軍放狼煙后，棄堡後撤，回陽和待命！」
一聽不須死守軍堡，黃海江等人簡直不敢相信！一個兵卒突的激動得大哭坐地，眾人才知道不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