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動手

102動手

小豆丁離開小竹峰已經十年了。

小竹峰上,依舊青山碧水。

因着峰主之命,小竹峰這次道魔之爭,沒有任何一個小竹峰的弟子去參戰,可是小竹峰也不是完全的置身事外,他們不能去參戰,可是峰主卻有令,讓所有有一技之長之人,也就是會煉丹術、制符術、養靈植、釀靈酒等等的弟子,每月所得丹藥、符籙、靈酒、靈植等,除了賣與同門弟子和留給自用的,都必須要賣與金屋坊,再由金屋坊統一賣給參戰的道修一方。

如此一來,小竹峰雖然公開表示不參加此戰了,倒也沒有人為難小竹峰。小竹峰峰主能將洞天福地之典籍全部公開,已然是大方慷慨至極了,小竹峰名下的金屋坊,又明言只將東西售賣給參加大戰的道修士們,其他人縱然有些心中不滿的,也只好咽了這口氣了。

尤其是,聽說了那位修鍊了誅情訣的小竹峰峰主又閉了死關,那些心中怨憤的,立刻就蔫了下去。

要知道,那位峰主可是連一百歲都沒到呢。一百歲不到的元嬰修士,誰見過呢?

因此縱然小竹峰特立獨行,道魔大戰的領頭人也沒有騷擾小竹峰,令其難做。

直到最後一戰開始前,終於有人提出,上小竹峰,請已經成為陣法宗師的墨仙長出面參加最後一戰,破了那個小和尚的陣法,小竹峰的平靜才終於被打破了。

前來請戰的人中有散修盟之人。

在其他人去請求墨君琰出面破陣之時,他先請見了剛剛出關的沈諾,然後將柳纖纖盟主的遺物遞給了沈諾。

「柳盟主是在上次的大戰中自爆而死。」來人聲音很是低落,「魔修那邊的小和尚佈下的陣法很是厲害,上一次,柳盟主和散修盟內多位元嬰修士遇難,柳盟主為了救他們,也為了給魔修一次重創,自爆而死,破了小和尚的困陣,救了散修盟的其他修士,也讓魔修一下子死了許多人。」

「那一次大戰,可以說是兩敗俱傷。我們散修盟沒有了盟主,而魔修也損失慘重。」

「這是柳盟主自爆前交給我的戒指,她說,謝謝你,無論怎樣都謝謝你。還有,她希望您能參加這次大戰。」

來人亦是元嬰修士,可他還是毫不猶豫的屈膝跪了下去:「我雖然不知柳盟主為何心心念念希望您能參加這次大戰,可是既然柳盟主說了,我便相信,有您參戰,對道修將有大裨益。」

「此次大戰的結果事關道修將來在修真界的地位,事關無數道修的身家性命,請沈峰主慎重,您身為道修之身份,亦應為道修盡一份應有之力!」

沈諾的修為剛剛進階到了元嬰中期。

能夠這樣快速的進階,快速的獲得強大的力量,沈諾還是很開心的。

是的,開心。

托小豆丁的福,他已經重新知道開心是何滋味了。當年小豆丁甫一出生就丟到沈諾嘴裏的那顆珠子,其實就是讓沈諾情根重塑之物。而小豆丁和沈諾朝夕相處了三年,卻又因着心中不得不遵循的牽引而離開,直接使得重塑的情根開始發芽生長,也讓沈諾開始重新有了七情六慾。

雖然淺淡的讓人幾乎無可察覺,可是沈諾自家事自家知,他知道,他和原先不同了。從前他會覺得自己會被禁錮在這一方世界,可是現在,他知道,他早晚有一日,可以踏碎虛空,破空飛升!

誅情誅情,讓他將多餘之情全部斬去,留下應有之情,豁達而肆意,有情卻似無情,那才能真正的走上自在之道。

而沈諾所留下的應有之情里,顯然不包括因為對方的一跪的「脅迫」,就輕易心軟而擔起他原本不看好的責任,同樣也沒有去接那枚戒指。

「小竹峰已經盡了它的力量。」沈諾面色平靜的道,「你起來罷。跪得再久,我亦不會改變初衷。」

來人臉都黑了。

他和沈諾是一樣的修為,年紀比沈諾大了足足幾倍。身份上也只高不低,可就是如此,沈諾也敢這麼無視他,直接開口就拒絕他,這讓他不能不惱。

可是他還是忍了下去。他相信柳纖纖的眼光,既然柳纖纖的遺言一定要他請到沈諾上戰場,那麼他就會為此而努力。

「這戒指里,」他忽然將柳纖纖儲物戒里的東西取了出來,一封一封未寄出的信,就這麼摞了沈諾的膝蓋高,「這些都是柳盟主給您寫的信,她希望您能參戰,沈峰主,柳盟主傾慕了您一輩子,為了您不知拒絕了多少青年才俊,她怕打擾到您,因此給您寫下了這麼多的信,卻一封都不敢寄出去。您便是不喜柳盟主,也該看在她對心的一片心意的份上,完成她最後的遺願。」

「沈峰主,柳盟主一片心意,您就半點也不在乎么?」

墨君琰走進來的時候,正好聽到這句話。

他的臉比跪着的那人更黑。

「出去。」墨君琰冷冷的道,「若還想完整的上戰場,現在立刻滾出去!」

那人還在猶豫,接着就覺身子一輕,整個人被一股大力給丟了出去!

「砰的」一聲,跌在了院子外面,體/內靈氣激動,骨頭都碎了好幾塊。那人這才老實了。小竹峰,終究不是他能放肆的地方。

房間內。

墨君琰看着地上厚厚的一摞書信,心中忍不住的泛酸。

自他化身小狼跟在沈諾身邊時,他就知道柳纖纖傾心於沈諾。可是柳纖纖能為了思念沈諾寫下這麼多封書信,卻也是墨君琰沒有想到的。

早知道,他也可以寫的。

墨君琰有些懊惱的想到。

「你可要去?」

少年清越的聲音響起,墨君琰才鎮定的點頭道:「自然要去。」

道修一方這次請了不下十位陣法宗師,墨君琰去了,也不見得真的要為了必敗的道修,而對着自己的兒子下手。更何況,小豆丁的陣法天賦高得出奇,就是墨君琰自己,也沒有信心能在短時間內破陣。

沈諾倒是不奇怪墨君琰的回答。

他想了想,緩緩彎下/身,一面從儲物戒中取出一個方盒,將那一摞書信一一挪到方盒裏,一面開口道:「我與你同去。」

墨君琰一怔,看着那些書信,恨不得用目光將那些書信給燒成灰!

「為了柳纖纖?」

「怎麼可能?」沈諾詫異的看向墨君琰,才發現墨君琰的異狀,笑道,「不是她。」

沈諾畢竟教了小豆丁三年,對沒有恢復天道記憶的小豆丁的心性也略知一二,他在聽到魔修要求一戰定勝負的時候,就知道小豆丁要出最後一招了。

他雖然不知道小豆丁的最後一招是什麼,可是他知道,最後一招過後,小豆丁將要面對的是什麼。

道魔之爭終究要有個了結,而道修的落敗幾乎是既定的結果了。可是道修就算會敗,其人數之眾多,也會逼的魔修不得不做出讓步。而這個讓步——很可能就是坑害了道修,讓道修落敗的陣法天才,那個以佛修的身份為魔修策劃的小和尚。

「為了無名?」墨君琰亦想到了。他會答應前去,又何嘗不是心底擔憂那個三歲時就離開家的孩子了?

「也罷。我們同去。」墨君琰亦彎下/身,捉住沈諾的手,「無論如何,我們都要保下那個孩子。」

沈諾點了點頭,桃花目里閃著惑人的光芒:「好,我們一起保下他。」

最後一次的道魔大戰終於開始了。

地點就選在了乾元大陸,距離天元宗本宗不足千里的未名山。

道魔之爭,所爭無非是地位、修鍊資源、修鍊秘境等,而這一次的道魔之爭,若是魔修贏了,那麼身為天下第一大門派的天元宗,就必須要將它所佔的地盤全部給讓出來了。而接下來在道修打不贏魔修之前,道修永遠也奪不回原本屬於道修的靈氣最盛之地了。

小和尚佈下了周密的殺陣。

之前他所佈陣,大部分是困陣,雖然使人修為大減,可並不奪人性命,唯有這一次,他佈下的殺陣,除了將會一舉滅殺對方出陣之人,還會讓擔任陣眼的魔修中的一人身死。

「能擔當陣眼者,唯有元嬰以上修為者。且此殺陣關乎魔修能否一舉勝利,若是可以的話……」小和尚對着眾人笑道,「小和尚斗膽建議,擔當陣眼者,最好是聖子。聖子是魔修最看重,也是最不可能被當成陣眼之人,因此若是我們請聖子做陣眼,那麼此次大戰,魔修必將大勝。諸位以為如何?」

「不可!」出聲的是一名玄衣魔修。他很早就跟在阮珏身邊保護了,只是那時阮珏的身份沒有曝光,他是以阮珏友人的身份出現的,後來阮珏恢復了聖子身份,知道了他是因着父親之命才護着他的,與其逐漸疏遠了。

可是這個時候,也只有這個和他已然疏遠了的人第一個站出來反駁小和尚的話了。

只是玄衣雖然站在了阮珏這一邊,可是玄衣的父親卻目光閃爍,任由其他長老勸說阮珏「以大局為重」。

阮珏唇角勾了勾。

他看着小和尚道:「你確定只此一戰,道魔大戰便可結束?」

小和尚斂了笑容,嚴肅的道:「是,只此一戰。只是可惜了,要犧牲聖子一命了。」

阮珏微微搖頭,當即便將玄衣趕出,然後和長老們商議好了下任頭領之事。

道魔大戰終於開始。

這一戰便持續了整整一年的時間。

道修之中,損失慘重。無數金丹期和元嬰期長老遇難,有些直接死在殺陣之中,有些則重傷不治,修為大減。無論是天元宗,合歡宗,劍宗這些大門派,還是西漠賀蘭世家,東九洲歐陽世家等這樣的大世家,均有不少子弟死在陣中。

而魔修一方,這次也沒有討到好。原本的魔修就在佛修等人的算計下死了不少能御下之人,而這一次,小和尚直接讓魔修聖子當了陣眼,魔修表面安穩,內里則內亂四起——身為陣眼的聖子這一次是非死不可了,那麼下一任魔修的頭領,又該選誰呢?

道魔均受重創,道修相對處於弱勢。

只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道修人數終究是比魔修要多,因此道修縱然打算認輸了,依舊提出了一個要求——殺小和尚,摧毀其魂魄,令其不可再入輪迴。

魔修一方只是稍一猶豫就答應了下來,而佛修在向魔修討要了兩個城池作為補償之後,亦答應了下來。

「那小和尚縱然天資絕決,奈何殺戮確實過重,既然諸位要小和尚一死以償命,那也只好如此。」

「我魔族聖子因這廝而死,不殺他不足以平我魔族怨氣,理當殺之!」

於是在魔族聖子因身為陣眼而斃命,玄衣追隨而去之後,魔修驟然發現自己單獨的力量已然不足以壓制道修之時,他們才赧然發現,除非與佛修、妖修、儒修等聯合,否則他們能壓制道修的時間定然不超過百年。

佛修、妖修、儒修等,終於在道魔兩大門派之間,贏得了一席之地。

大戰過後,道修、魔修與佛修等一同在穹凌山之巔,開始商議戰後之事,小和尚作為幫助魔修打敗道修的一大助力,也被人拉了出來。

小和尚的死是他們商議好的了,只是要怎麼處決,這件事還要商議。

結果在商議戰後之事,賀蘭公子,沈諾與小和尚一起出現之時,眾人才開始覺得,他們好像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魔修見過沈諾相貌之人並不多,阮珏雖然懷疑過,但是小和尚體/內的妖修血脈讓他打消了懷疑,以他對沈諾和墨君琰二人的了解,沈諾不可能和妖修有什麼露水情緣的。

而道修一方,也大多隻知道有小和尚這麼個人,見過小和尚的道修要麼早就沒了,要麼只認識小和尚而不認識沈諾,因此縱然有傳言說小和尚的相貌與沈諾有幾分相似,在小竹峰沒有任何回應的情形下,眾人也真的就以為這個相似,只是兩三分的「巧合」而已。

可是,今日三人一同出現,原本只將這件事當做「巧合」的人們,也不禁面面相覷了。

賀蘭公子和沈諾,自然是端坐高位,而小和尚,卻是被壓着跪在鋪滿細小石子的地上,對面就是高高坐着的商議戰後之事的修士。

玄青道君更加衰老了。天元宗在他手上輸了此戰,還要讓出本宗所在的修鍊聖地,再加上墨雲衣因絮兒而死,玄青道君的面向,比之從前更顯老相和疲憊。

可就是如此,玄青道君在看到小和尚的面龐乍看起來像是沈諾,可是眉眼之間,尤其是一雙眼眸像極了墨君琰之時,他還是驚訝了。

「你可有名字?父母是誰?家主何處?那些陣法……真的都是你一人想出來的?」玄青道君平板着臉問道。

小和尚跪在石子兒上,身上的青色袈裟被鞭子抽破了,露出帶着血痕的肌膚,臉上也帶了傷,可他還是眉眼彎彎的笑道:「小和尚無名無姓。已入佛門,何來父母與家?至於陣法,小和尚天資聰穎,幾百歲上千歲的人都比不過小和尚,小和尚其實也是很為難的。」

小和尚不過十二三歲的模樣,頂着光禿禿的腦袋,比眼前這些幾百歲上千歲的人小了不知十幾倍甚至幾十倍的歲數。

眾人聽小和尚這麼一說,雖然覺得小和尚真的很讓人厭惡,但是那麼小的一個孩子……真是,讓人不知該如何處置。

玄青道君皺眉:「當真不肯說父母是誰?你若說了,說不得他們或可保下你。」他還有意無意的看了墨君琰一眼。

「玄青道君!」劍宗的靈劍道君惱道,「這小和尚年紀再小,也是害了我們無數道修同門修為大減,喪命戰場之人,難道我們就要因着他的年紀小,就這麼放過他了么?他小小年紀就能作下這樣的惡事,待他長大,那這世家,可還有你我的立足之地?」

「就是就是,這麼一點點就如此心狠手辣,父母尚且不認,如何能不殺?殺了他,毀其魂魄,省的他下輩子還要害人!」

「便是我們想要放過他,那些被他害過的普通修士難道會放過他么?」合歡宗宗主手持團扇,笑容優雅,可看向小和尚的目光卻透露著狠毒,小和尚的陣法真的是害死了很多人,即便她想裝一下慈善都是不能了,「還有,聽說他還害死了魔族聖子,呵,依本君之見,怕是即便道修放過了他,你們魔修也一定會讓他償命的吧?」

合歡宗宗主的一席話直接讓魔修眾人尷尬了起來。

害死聖子一事,他們先前都有份參與,原本是覺得將聖子害死,那麼魔修就在他們的手下了,可是誰也不曾想到,聖子一死,許多魔修竟會不再聽命於他,寧可淪為散修也不願意聽命害死聖子之人,眾人無奈之下,對小和尚亦多有遷怒。

因此合歡宗宗主有句話說的真的沒錯,即便道修不提,魔修也不可能會放過小和尚。

於是眾人商議到最後,還是要處死小和尚。

這個決定除了從一開始就不吭聲的賀蘭公子和小竹峰峰主幾人外,其他人都表示同意了。直到眾人要推選出來處決小和尚的人和地點之時,忽然有人開口了。

「我來動手。」

原本鬧哄哄的穹凌山上,忽然就靜默了下來。

小和尚聽着這熟悉的聲音,忍不住循聲看去。

「我來動手,取他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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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登仙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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