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風過雲散(1)

「宓妃。」

「恩？」

「沿黃河一直向西去，那裏有座昆崙山，山之巔有個叫做西王母的大神，她那裏有一種使人擁有神力，並且可以長生不老的仙丹，你去取來給后羿服下。」

「羿不會願意的，他一直都很鄙視我們這些神祗的。」宓妃的聲音逐漸弱了下去，馮夷輕輕皺了皺眉頭，卻並沒有說什麼。

「如果他想和你做夫妻，他就必須服下——這是我同意放你走的唯一條件。」

「為什麼？」

「因為他是人類。」

馮夷的話讓宓妃沉默了：是的，是人類就不會如她一樣擁有不老的容顏、無盡的壽命，是人類就要擁有出生、衰老、死亡，當自己看着身邊日漸蒼老的羿，看着他死亡時的痛苦模樣，看着自己依舊年輕絕美的風姿，自己會崩潰的吧——該死，這麼重要的事自己竟然沒有想到。也學，只有經歷過才會刻骨銘心吧？可如果經歷得太多，會不會就麻木了呢？

宓妃不由看向正在向下眺望的馮夷，心中忽然一陣悸動——原來，他竟如此地關心自己。

「可是……我並不認識那個西王母啊，而且第一次見面就向人家要禮物……」

「你只需要把帝嚳那頭笨獅子抬出來就好了——就像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那樣。」

「……」

「……」

想起初次在這洛書之上相逢的場景，兩人不由會心一笑，沉悶的氣氛終於得以緩解。

「那時的你真是胡鬧得可以。」馮夷一想到宓妃看自己的警惕眼神就忍不住想樂。

「切，不行嗎？馮夷你是不是久不挨打頭又癢了？」一想到自己當初的狼狽模樣，宓妃就臉上發燙，「再說，還不都是你那該死的桃花瓣害的！」

「嘖嘖，今天天氣真好！哦！你又打我的頭，弄亂我髮型！」

談笑打鬧中，馮夷不經意間向洛水河畔掃了一眼，頓時瞳孔驟縮：羿，那個人類，正筆挺地站在峭壁之上，漆黑的眼睛中充滿了妒忌之色！

糟了！被誤會了么？馮夷心裏沒來由地一陣慌亂——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自己在擔心什麼？擔心后羿會怪罪宓妃？擔心宓妃會傷心？

然而一支充滿勁氣的素矢打斷了馮夷的思考，帶着憤怒的呼嘯筆直地向馮夷的心臟射來。

馮夷依舊微笑着，但眼神中卻閃過了些許悲哀：這就是宓妃選擇的人么？這就是現在人類選擇崇拜的英雄么？他們拋棄了曾經竭力保護過他們的自然神們，最終卻選擇了這樣的結果么？

「馮夷！小心！」正嘮嘮叨叨說個不清的洛神宓妃終於發現了呼嘯而來的利箭，然而令她驚訝的是馮夷竟然選擇了微笑着合上了自己的眼睛。

「既是如此，那麼，我尊重你們的選擇！」馮夷心裏忽然一片空明，等待着……然而，一陣巨痛從左眼處傳來，一股粘稠的液體順着臉頰滴落下來。

「為什麼不躲？馮夷你個笨蛋！你為什麼不躲啊！」那是宓妃的哭聲么？「以你水玉的力量撥開它輕而易舉！為什麼不躲！」

馮夷勉強睜開了雙眼，但是左眼處一陣令人暈眩的刺痛，以及無邊的黑暗，讓他明白：自己的左眼……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