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禍起 人類羿出現

竹林之南，封淵。

湛藍的池水沉靜而憂鬱，帶着些許神秘氣息，映得那高遠的天空愈加絢爛起來。封淵之北，那茁壯高大，劈開便可以作船的竹子鬱鬱蔥蔥，斑斑駁駁的黑影處處透著一種古老與神秘。這裏就是自然神最高身祗——天帝帝嚳的居所。

青青綠崖上，無數色彩斑斕的五彩鳥跳着華麗的舞蹈，如詩般成群結隊地在眾神祗間穿梭著，美得令人眩目。

眾神祗安靜地享受着這和諧的美景，沒有人注意到姍姍來遲的河伯與洛神。於是，大舒一口氣的河伯、洛神非常從容地找了一塊視野極其不錯的山丘，愜意地站在了上邊。

似乎過了好一會兒，化為人形的天帝方姍姍來遲。金色的長袍，高挺的尖領，緊束的腰帶，俊秀迷人的面龐，瀟灑飄逸的金髮，還有那雙細長的、如封淵一般湛藍色且帶着些許神秘的深邃眼睛，竟讓宓妃一陣恍惚：這真的是剛剛那頭沒有腦子的白毛獅子嗎？

「伏羲神沒有跟在帝嚳後面出來，似乎是回去了，他好象很久都沒有在眾神祗面前出現了，真奇怪！」

直到馮夷慵懶的聲音傳入耳中，洛神方才回過神來，開始上下打量起正興沖沖向下觀望的河伯來：今天的河伯馮夷身披一件雪白的寬大長袍，淡青色的絲線若有若無地勾勒出幾片繁複的花紋，柔順美麗的銀髮自然垂下，用一塊同樣是淡青色的絲巾隨意地束起，全身朦朧的一片白，顯得那樣虛無飄渺。幾縷髮絲拂過他那漂亮閃亮、帶着些許戲謔的銀眸，高挺秀氣的鼻，紅潤的唇，輕輕地隨風飄揚著，比之帝嚳，少了幾分神秘瀟灑、王者風度，卻多了幾分出塵閑逸、慵懶風流，竟是更顯絕美異常。

想着想着，洛神宓妃的心莫名地亂了。

「喂，看什麼呢？帝嚳要賜封那個人類了。」河伯馮夷回過頭來疑惑地看着洛神。

「什麼？」望着馮夷疑惑的目光，洛神宓妃同樣疑惑以對，「什…什麼人類啊？」該死的，臉怎麼突然有一點燙燙的感覺。

「小姐，你剛才不會是在發獃吧？帝嚳不知道發了什麼瘋，召集眾神竟只是要賞賜一個人類小孩。」洛神宓妃順着河伯手指的方向眺望，看到了手持彤弓素矢的天帝，以及他正前方，那個黑瘦的只有七八歲大小的人類小童。

小孩正努力踮起腳，顫巍巍地伸手去接比自己高出一頭的紅色巨弓。但當帝嚳鬆手時，沉重的巨弓還是壓得小孩猛地一個踉蹌，跌坐在地，引來周圍眾神祗一片善意的笑聲。

小孩低下了頭，搖晃卻又堅定地站了起來，黑色的長發擋住了他不停閃爍的變換的目光。然後，他突然抬起了頭，緊抿著嘴，用一種驕傲倔強的眼神掃過一個又一個身披霓裳羽衣的自然神祗們，似乎是要把他們的相貌全部銘記在心。

「沒有誰能看不起我，遲早有一天我會讓你們都笑不出來。」

小孩抱緊了弓，憤憤地在心中想道。顯然，他誤解了眾神祗的笑。

最後，他藍黑色的眼掃到了河伯與洛神所在的土丘，看到了河伯馮夷那標誌性的戲謔笑容，於是憤怒的火焰一下子燒到了極點，有那麼一瞬，他甚至很想用自己剛剛得到的彤弓素矢射死這個絕美得近乎虛幻的神祗。然而他沒有動手，因為他看到了河伯身後那個同樣絕美的、擁有黑色長發、琥珀色鳳眼的美麗女神——洛神宓妃。

雖然那個女神同樣在笑着，同樣是戲謔的笑容，但小孩還是在那一剎那被深深吸引了。他沉溺在洛神近乎完美的絕世面龐中無法自拔，以至沒有聽到後面帝嚳的高聲宣告：「人類后羿，今吾賜你彤弓素矢……」

「帝嚳賜羿彤弓素矢，以扶下國，羿是始去恤下地之百艱。」

——《山海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