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葉水清見自己的飯盒被搶了過去,只能默不吭聲地坐在凳子上。

「你不吃也沒關係,這兩個飯盒就放在你這兒,要是下午飯菜都餿了你直接扔了就行,下班兒的時候再把飯盒給我。」靳文禮狼吞虎咽地邊吃邊說。

葉水清想自己要真是任這兩盒兒飯菜壞掉再扔了,估計能引起眾怒,大米這麼金貴的細糧,聞着味兒都能饞死人,自己還敢扔?再說也真是捨不得,這麼多年來她一直都是省吃儉用地過日子,錢都是一分一分攢出來的,浪費糧食這種事兒從良心上就過不去。

於是又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在車間眾人的注視下拿起筷子吃了口白米飯,細細嚼了幾下又夾了一塊兒油汪汪的茄子放進嘴裏,那味道別提多香了,這兩口吃下來葉水清彷彿都能聽到旁邊同事咽口水的聲音。

靳文禮看着自己帶來的兩個飯盒漸漸空了,滿眼都是笑意,等葉水清吃完了又立即將飯盒都收拾了,拿到外面的水龍頭那裏去洗乾淨。

「水清,這是怎麼一回事兒啊,你不是和必成處對象呢,這個靳文禮湊什麼熱鬧?」和葉水清同一個車間的寧軍是崔必成的初中同學,見了這情形忍不住問了起來。

葉水清聽了寧軍的問話也不回答,她是有心要和崔必成吹的,但在兩人還沒說清楚之前也不能隨便亂說,她之所以沒強硬地拒絕靳文禮一個是想藉助他與崔必成分手,再一個也是因為不想過於得罪靳文禮這個未來的大富豪,畢竟自己沒發家之前也許還要指望這個男人幫忙,就是不和他在一起也可以跟着學學致富的經驗,看看靳文禮是到底怎麼富起來的。

「水清,這是你的飯盒,已經洗乾淨了你收起來吧。」正當眾人都等著葉水清的回答時,靳文禮走了進來,將飯盒放在桌上的同時,拿眼風狠狠掃了寧軍一下。

葉水清也發現了靳文禮臉色不對就趕緊將飯盒收好,又對他說:「我想休息一會兒,你回單位吧。」

「行,不過你剛吃完飯等會兒再午睡比較好,我先回廠里去了。」

靳文禮答應得很痛快,只是在經過人群的時候特意站到了寧軍跟前意有所指地發出了警告:「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別人的事兒外人還是少多嘴為好,誰要是讓水清為難我可是不答應的!」

寧軍也是年輕氣盛,更何況在這麼多人面前被靳文禮教訓面子上哪能下得來,於是也冷聲冷氣地回了嘴:「必成是我同學也是好哥們兒,水清是他女朋友,誰要是想做第三者插足的事兒,我第一個就不答應!」

靳文禮聽完就笑了:「小子,你有種,我還真想看看你到底有多仗義!」

寧軍看着靳文禮遠走的背影呸了一口,轉身又對葉水清說:「水清,你別怕,今天的事大夥兒都看見了,是靳文禮這個混混強迫你吃了他的飯菜,誰也不會多事告訴必成的,對不對?靳文禮這個人不是什麼好人,我早就聽他們單位的人說過他是出了名的混子,要是他明天再敢過來,我幫你收拾他!」

其他人也都紛紛點頭,表示不會傳小話兒破壞葉水清與崔必成之間的關係。

葉水清還真想讓崔必成知道呢,結果被寧軍這樣一說反倒是又沒戲了,只好說了句謝謝了事。

也不知是寧軍的警告起了作用,還是靳文禮顧忌葉水清的處境,當天下班的時候他並沒有出現在葉水清面前,這樣葉水清終於能和崔必成單獨談談了。

兩人推著自行車走在路上,葉水清問崔必成:「板報都做好了?」

「還差幾塊,主要是每個科室的桌牌也要重新寫,工作量很大,這幾天也沒能送你回家。」崔必成微笑着看向葉水清,認為兩人之間已經沒事了。

葉水清嘆氣:「必成,我那天在公園裏說的事兒你考慮好沒有,我不是開玩笑的,咱們兩個和平分手,處得不合適別人也不會多說什麼,你也可以說是你看不上我的。」

崔必成馬上就急了:「水清,我也老大不小了,我是真心想和你過日子,也會對你好,你要是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或者是在婚事上有其他要求只管說出來,我盡最大力量去做就是了。」

「必成,我和你只是處對象,還沒到定下來要談婚論嫁的地步,我再說一次不是你人不好,是我的感覺不對,我也不是想貪心地拿分手這個理由威脅你給我買東西,無論你同不同意,我都已經下定決心了,等下個禮拜我就和我爸媽說這事兒,你看開些吧。」葉水清不想拖泥帶水,只想儘快和崔必成做個了結。

崔必成難過地低下頭,半天才說話:「我先送你回家吧。」

「可以,不過這是最後一次,以後不用再這樣了。」

之後兩人騎上車,一路無話地往葉水清家的方向而去。

到了衚衕口,葉水清只說了句:「再見。」就頭也不回地進了拐了進去。

崔必成抿著雙唇暗下決心:都說好女怕纏郎,等自己這段時間忙完了就天天陪着葉水清,一定要讓她回心轉意。

吃晚飯的時候,鍾春蘭還問女兒:「怎麼必成好幾天沒到家裏來了?」

葉水清只說崔必成忙着廠里的板報沒時間。

「瞧瞧還是有文化的人受重用,你別看他工資沒工人掙得多,但將來准能成氣候,不是說被列為積極分子了,要是真入了黨那可多光榮啊!」

葉水清聽着家人議論著崔必成多麼有出息也不搭話,她是知道這個社會變化有多快的,現在的鐵飯碗總有摔得稀碎的一天。

靳文禮也就是消失了一個晚上,早晨則是又出現在了街角與葉水清一起去上班。

「你之前不上班都在做什麼?」路上葉水清開始打聽靳文禮的行蹤,想弄清些門道出來。

靳文禮只笑着說:「什麼也不做,就是和幾個哥們兒在一起獃著。」

「你這麼大的人有班不上,一分錢不掙成天閑獃著,抽煙的錢別是都和家裏要的吧?」葉水清不死心地用了激將法。

靳文禮聲音大了些:「我是那麼沒出息的人嗎?上班兒那點死工資算什麼,我從來不和家裏要錢,你可別以為我真是個混混,我能養得起老婆孩子。」

唉,這人都不知道自己不能生育,還提什麼老婆孩子,也挺可憐的,葉水清在這點上很是同情靳文禮。

「水清,你要是肯和我好,我靳文禮對天發誓,一輩子都聽你的話,一輩子對你好,讓你過好日子!」靳文禮見葉水清關心自己的生活問題,以為自己有戲了便立即開始賭咒發誓。

葉水清搖頭:「咱倆不合適,不過我挺想和你做朋友的,不是處對象那種,就像你和你那些哥們兒一樣。」

靳文禮搞不明白了,哪有一個小姑娘要和老爺們兒拜把子的,葉水清的想法也太奇怪了。

「我哥們兒夠多的,咱倆要處就處對象,反正我認定你是我媳婦兒了。」

「你這麼說話未免太絕對了,你不了解我,無非就是看我長得好看些才這麼表現的,沒有感情基礎的婚姻根本不會幸福。」葉水清對於靳文禮喜好美色花心的脾性很是反感。

「感情是處出來的,你不給我機會怎麼知道咱們之間沒感情,我喜歡你長得好看有什麼不對,你愛看瞎子瘸子滿臉麻子的人啊?」

葉水清否認不了靳文禮的話,只好瞪了他一眼:「我和你沒法兒說話!」說完便不再理靳文禮了。

到了廠里葉水清剛進車間小鄒就跑了過來,神必兮兮地小聲說道:「水清,寧軍今天請了病假,聽說是昨兒晚上被人給打了,牙掉了好幾顆呢,主任和班長一會兒要代表車間去他家慰問呢。」

葉水清吃了一驚:「因為什麼事兒被打的啊?」

小鄒的聲音更低了:「寧軍不肯說是誰打的他,不過車間里的人都懷疑是靳文禮。」

還用懷疑嗎,肯定就是他啊!昨天中午兩人斗的嘴,晚上的時候靳文禮又沒出現,肯定是報復寧軍去了。

還說自己不是混混,一個不高興就下黑手不是混混是什麼!葉水清現在開始懷疑靳文禮發家致富的過程是不是也有問題了。

可是雖然生氣,但也沒法,葉水清挺只能忍着等見到靳文禮時再說。

中午的時候,靳文禮果然又來了,大搖大擺地進了休息室看了一圈兒笑道:「昨天和我叫板的那位怎麼沒來?我還等著瞧他要怎麼不答應呢!水清,快趁熱吃飯,今天的菜可好了。」

靳文禮說着就將手裏的兩個飯盒放在桌上打開了,一盒大米飯,一盒柿子炒雞蛋,還真是難得的好菜。

眾人有了寧軍做榜樣誰還敢招惹靳文禮這個煞星,一個個都捧著飯盒躲得遠遠兒的,連往這邊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生怕靳文禮真是個亡命徒拿自己開刀。

「我不吃。」葉水清緊緊護住自己的飯盒,不讓靳文禮搶過去。

「怎麼不吃呢,這麼好的飯菜不吃可惜了。」

「我不吃,我怕這東西都不是好道兒來的!」葉水清與靳文禮對視。

靳文禮皺眉:「這是什麼話,我又不偷不搶怎麼會不是好道兒來的,是不是有人造謠亂說話了?」

靳文禮說完還往人群那邊兒看了看,車間的人更是連頭都不敢抬了,全都盯着自己的飯盒悶頭吃飯。

「你別亂牽扯別人,你出來一下。」葉水清不想讓事情鬧大,便將靳文禮叫了出去。

「你要和我單獨說事兒,讓他們出去不就完了,要不你先吃完飯再說也不遲啊。」靳文禮還惦記着讓葉水清先將飯吃了。

「飯又跑不了急什麼,我問你,昨天晚上是不是你將寧軍給打了?」

靳文禮一聽就樂了:「不是我打的,是我的那些哥們替我出氣去了,誰讓他亂說話讓你為難的。」

「你還能永遠堵住別人的嘴啊,打人能解決問題嗎,到時人家去派出所報案你怎麼辦?」

「你別擔心我,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再多說一個字。」靳文禮更高興了,覺得葉水清是在為自己擔心。

葉水清沒好氣地說道:「我不是擔心你,我是不想讓你以我的名義去做違法的事,我又不是不正經的女人,處對象講究的是你情我願,自由戀愛,我想和誰在一起就和誰在一起,不是誰說幾句話就會委屈自己將就下去的。所以,你也不用替我操心,我和崔必成是處下去還是分開都不是別人能左右的,你管好自己吧,你不是也有對象了嗎,還這麼花心!」

靳文禮本來聽葉水清的話音有要和崔必成分手的意思樂得差點蹦起來,結果聽了最後的話就着急了:「誰說我有對象了,誰造的謠,爺爺我割了他的舌頭!」

「你喊什麼,沒有就沒有唄,你是誰的爺爺!」葉水清趕緊安撫靳文禮,心想看來肖月波這時候應該是還沒和靳文禮確立戀愛關係呢。

「水清,我清清白白的一個大小夥子,除了你沒對別人有過半點意思,我爸在飯店工作,家屬有優待,你別多心。」

原來如此,這還是自己第一次聽說靳文禮家裏的事情,既然他父親是飯店的那就難怪他能弄到這麼好的飯菜了。

「那也不能打人。」

靳文禮立即承諾:「不打了,我保證從今往後禮貌待人,你快吃飯吧。」

葉水清看着靳文禮率先回了休息室,又將自己的飯盒打開吃了起來,只好也吃了他帶過來的飯菜。

「吃完的就出去溜溜,好消化,吃完就坐着沒好處。」靳文禮吃着飯瞄了旁邊的人幾眼突然開了口。

車間的人一聽這話趕緊幾口將飯都吃完,然後藉著洗飯盒都走了出去,就是再也沒回來。

葉水清心裏有事兒也就沒留心靳文禮的舉動,只是將吃了半盒的飯菜推給了靳文禮:「我吃飽了,你吃吧。」

昨天是有心要氣靳文禮才硬是將飯菜都吃了,其實她飯量不大,今天又弄明白了這是人家光明正大的優待哪還好意思吃獨食。

「我吃你的就行,昨天還都吃完了呢,怎麼今天就……」

靳文禮話沒說完就反應過來葉水清是什麼意思了,於是眉開眼笑地轉了語氣:「你不用心疼我,以後要是生我的氣就直接罵我兩句,打幾下也行,可千萬別堵氣傷了自己的身體,要是把胃撐壞了可怎麼辦?」

葉水清懶得理靳文禮,坐在那裏不吱聲,靳文禮則是喜滋滋地將飯菜都吃了,又屁顛兒屁顛兒地去將飯盒洗乾淨了交給葉水清。

就這樣一直到了禮拜六靳文禮是天天中午都跑來給葉水清送飯菜,而葉水清車間的人還真沒一個敢往外透露半句風聲的,所以崔必成那邊也沒動靜兒。

周六下班的時候,靳文禮還是在路口等著葉水清,快到家的時候才停下遞給她一袋東西。

「這是什麼?」

「你打開看看。」靳文禮只是笑。

葉水清打開布兜看了眼還是一個飯盒,再將飯盒打開時就呆住了,裏面是滿滿一盒熘肉段兒!

「今天周末,你拿回家和家裏人一起吃吧。」

這是過年才可能吃到的東西,葉水清看着飯盒裏的東西不是一般的震驚,這道菜在往後的日子裏不算什麼,但現在來說可就太珍貴、太難得了,更讓她想不到的是靳文禮還會想着自己的家人。

「這怎麼行,我拿回去也沒辦法交待,你還是自己留着吃吧。」葉水清雖然極想讓家人改善一下,但一想到會面引起的風波還是忍住了。

靳文禮也明白葉水清的難處,轉了下眼睛就將她拉到了矮牆後面。

「你幹什麼!」葉水清的心立時就懸了起來,畢竟她對靳文禮不了解,他若是有什麼不良居心自己可是要吃虧的。

靳文禮呵呵直笑:「我又不是流氓,你怕什麼!既然你沒辦法拿回家,那怎麼也要讓你吃幾塊兒才行,不然我可心疼死了。來,先嘗一塊兒,別躲,不吃不讓走,你要是不怕別人看見就儘管彆扭。」

葉水清只好張口將靳文禮手裏的肉段兒吃了,過去的手藝就是不一樣,用料純正實惠不說,這肉熘得外焦里嫩的,吃在嘴裏香得葉水清眼睛都眯起來了。

靳文禮又抓了一塊兒扔進自己嘴裏,見葉水清咽了下去,就又餵給她一塊兒,兩人偷偷摸摸地你一塊兒我一塊兒吃了不少。

「我不吃了,呆會兒回家該吃不下去飯了。」

「也是,剩下的這些我回去熱一下應該壞不了,給你留着明天再吃。」靳文禮說着將飯盒收了起來。

葉水清心裏有些感動,但一想到這人今後會變成什麼樣兒就又沒感覺了,與其和靳文禮談戀愛,她倒是更傾向於跟着這個男人一起發財。

兩人擦了擦嘴和手便從矮牆後面走了出來,葉水清走在前面,隨手將手紙扔進了旁邊的垃圾箱裏就往自行車那邊走,誰知一抬頭卻看見了站在自己車跟前的崔必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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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苦盡甘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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