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憂慮

葉隨搬到家裏之後，為了安撫她的情緒,宋雨安幾乎每晚都摟着葉隨入睡。今晚宋雨安因為莫晴深的事出門到現在還沒回來,葉隨開始不習慣沒有宋雨安的夜晚。既然睡不着,她索性也不睡了，披了件外套走到樓下等著宋雨安。

晚上冷,即使披了衣服也能讓人感到陣陣涼意透過衣物侵入身體。葉隨下意識裹緊了身上的外套，心中不禁嘀咕怎麼到這個點了還沒回來。

正念叨著,就見車燈的光照射了過來。葉隨眯了眯眼躲著有些刺眼的燈光，但她仍是認出了那是宋雨安回來了。她興奮地像個孩子,朝着車直奔過去。

她滿心歡喜地等著宋雨安從車上下來,卻沒想到,車門倒是開了，但是先探出來的不是宋雨安，而是一個披着散亂長發亂晃的腦袋。

「哎……」葉隨這還沒看清是誰呢，那腦袋就往她身上亂靠。葉隨毫無防備,對方又毫不客氣地倒了過來，她一時之間差點連帶着身上這個爛泥一樣的女人摔倒在地了。幸好她反應敏捷地抓住了車門。

「隨,你還好嗎？」宋雨安的聲音從車裏傳了出來。

葉隨驚魂未定：「雨安你在裏面？」她低頭一看，只見宋雨安坐在車裏，手及時抓住了要癱倒的莫晴深。原來剛才那灘「糊」在自己身上的「爛泥」是莫晴深。

司機下車后，連忙過來搭了把手，幾個人才勉勉強強地扶住了不斷往下倒的莫晴深。

「她怎麼喝成這樣？」葉隨蹙眉。她心裏冒了好多疑問：莫晴深在這裏，那亦儂呢？難道她們又鬧彆扭了？雖然她並不是很喜歡莫晴深這種性格的人，也不清楚莫亦儂和莫晴深之間以前現在具體發生了什麼，但是從宋雨安那裏得知莫晴深人不壞，也秉持着只要好朋友幸福就好的原則，她倒也不反對莫亦儂和莫晴深在一起。

宋雨安也沒時間向她解釋，稍不留心，莫晴深這又扭頭扶著車門吐了起來。宋雨安輕輕拍着她的背，看着莫晴深難受的樣子，她的眉也皺了起來：「讓你喝這麼多，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說非要借酒消愁？」

「嘔……」莫晴深一陣接一陣地嘔著，這場酒簡直要讓她把膽汁都要吐出來了。她喘著氣，好不容易能說上話了，只是這話並不怎麼讓人喜歡，尤其是在宋雨安聽來。

「宋雨安你還有臉說我？！」莫晴深藉著酒醉的茬兒，說話的語氣像個瘋子，對着宋雨安大吼大叫，「當年啊……」她伸出一根手指，搖搖晃晃地指著葉隨，「你當年不也是為了她要死要活的？別……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多少個晚上因為她把自己灌醉？你……」

「唔……」莫晴深後面的話都被宋雨安的手掌堵住了。宋雨安心虛地看了一眼葉隨，然後極不自然地又將目光移開，冷淡地瞥了瞥莫晴深，剛才的疼惜全然不見，她用力地將莫晴深往司機身上一推，繼而移開了手掌，極為嫌棄看着手掌上沾染的嘔吐物：「臟死了……」

司機看着高冷轉身離去的宋雨安，他簡直欲哭無淚，男女授受不親。只能用眼神向葉隨求救。葉隨眼眸黑黑的，讓人不禁想起黑夜裏的一潭深水。她回過神，領會到了司機的意思，說：「我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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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不是又和亦儂……」葉隨看着倒在床上呼呼大睡的莫晴深，欲言又止。

宋雨安一邊幫莫晴深蓋好被子，一邊搖頭：「我也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反正我過去的時候她就醉成泥了。」她說完之後才意識到葉隨的聽力大不如前，自己說了什麼她其實聽不到吧。

「你就別為她操心了，時間不早了，去睡覺好嗎？」宋雨安為莫晴深掖好了被子，站起身，手掌緊緊地握住葉隨的手一字一句說道。

葉隨才沒這份心去關注莫晴深，她真正操心的是莫亦儂。莫亦儂性格比她還孤僻一些，以往有心事時倒是會和她說上一些，可是最近，莫亦儂都沒有怎麼聯繫她，更別提交心了。有了所謂的「另一半」，關係還是會疏遠一些啊。

葉隨看懂了，點點頭：「那你呢？」今晚不陪她了嗎？想想很是失落。

宋雨安指了指莫晴深：「我陪着她。」

葉隨那點不情願都寫在了臉上，小嘴都嘟起來，站在那裏不說話也沒有要走的意思。

「就今天一晚。」宋雨安豎起食指，眼裏泛著商量與懇求的光，「好不好？」

葉隨垂下眼，儘管不情願，但是想到如果換做莫亦儂和她，她也會要求留下來陪莫亦儂吧。有時候啊，「閨蜜」這種東西是情人無法代替的。算了，就一晚而已。她輕輕甩開宋雨安的手：「好。」

葉隨走了以後，宋雨安想了想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她翻出了莫晴深的手機。只可惜她不知道解鎖密碼，但是屏幕上倒是顯示了好多個「爸爸」的未接來電。宋雨安不放心，便找出莫胤的號碼撥了過去。

「莫伯伯是我，雨安。」

「雨安，我正想打電話給你……」莫胤的語氣很着急，不用想也知道是因為誰。

「是晴深的事嗎？您不用擔心，她現在在我這裏。」

莫胤鬆了一口氣：「我打她電話她都不接，真讓我擔心壞了。」

宋雨安寬慰了他幾句，同時心中的疑惑越來越濃重。她以為莫晴深是因為和莫亦儂超級才喝成這樣，但現在看來似乎並非如此。莫胤也沒告訴她究竟是什麼原因，但宋雨安知道肯定與莫胤脫不了關係。這樣的話，以她對莫晴深的了解，她會和自己父親生這麼大的氣，八成是和她母親有關。難道……宋雨安咬了咬下嘴唇，莫晴深醒來要和她好好聊聊。心結結了二十幾年，什麼時候能放下？又不是沒有挽回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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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亦儂趴在床上發獃，腦子裏都是剛才發生的事。更進一步，她或許可以根據蛛絲馬跡推測出什麼，但是——她不要。在這種深夜裏，小時候發生的各種事，都像潮水一樣湧上心頭，快樂的不快樂的，充斥在她心裏，堵得她想作嘔。

因為母親的關係，莫亦儂的童年是孤單的安靜的，如果舊時光也有顏色，那自己的小時候必然是幽幽的藍色。憂鬱，孤獨，彷彿這才符合母親的清冷氣質。

她不介意這種生活，也早已習慣了和奚凌無根漂泊的生活。但是，她唯獨想知道的是她的爸爸是誰。有時候她也會幻想，那究竟是怎樣的一個男人。高大嗎？英俊嗎？又是怎樣的性格？只是這些疑問她向來都是放在心裏。放着放着積上了灰，被流逝的時光徹底塵封。

當然，她也猜測過父母分開的原因。很多時候，莫亦儂總覺得問題出在母親身上。母親愛自由的性格很有可能是造成自己沒有父親的重要原因。也許母親將畫家那種浪漫隨性的性格帶到了對感情的態度上，她不願在父親那裏停留太久。只是很快，莫亦儂就推翻了這個猜測。畢竟從小到大這麼久，她從未見母親與別的男人有過親密的來往。如果還要想下去，莫亦儂就不得不做出母親或許是別人家庭的第三者。否則，為什麼奚凌從不在她面前提父親的事？即使和父親分開了，也犯不着這樣對父親的事絕口不提。

第三者……光是想到這三個字，莫亦儂就不願繼續猜下去了。如果母親是第三者，那她就是私生子。

不要不要！若真是如此，她寧願什麼都不知道。

莫亦儂將頭埋進枕頭底下，情緒極為煩躁。今天的母親，莫晴深，還有那個男人……一切都是她頭痛的根源。多想逃離這個世界，多想從來沒有發生今天的事。她也只能用「多想」來麻痹自己了。

身邊的手機震了震，莫亦儂探出腦袋，發現是葉隨的短訊：「亦儂，你最近還好嗎？」

莫亦儂想到葉隨，這才恍然記起自己已經很久沒有聯繫過好朋友了。

回：「我挺好的，你呢？」

葉隨：「我也挺好的，過幾天我要出國一段時間，我的耳朵……」

「什麼時候我去送你？」

兩人短訊來來往往發了好多，聊了很多閑話。到了最後，葉隨還是忍不住問出了憋了很久的話：「你和莫晴深呢？」

莫亦儂愣了愣，她暫時不想去管莫晴深。有些事，被戳破了反而變得更可怕。

「就那樣吧。」很敷衍的回答。

「今天她喝了很多酒，是雨安把她拖回來的，現在她在雨安家裏。」

明明不想知道的，但是無意之間她還是得到了莫晴深的消息。她真是無處不在，真會在自己的世界裏見縫插針。「那今晚就麻煩你和宋老師了，替我好好照顧她。」

莫亦儂表現得很冷淡，這很出乎葉隨的意料，真的吵架了？可是這和平常的吵架很不一樣。以前莫亦儂要是和莫晴深吵架了，肯定會在自己面前數落莫晴深一番，而非這種無所謂不想提及的態度。

葉隨：「好，那過幾天我們再會會吧。」

「行。我要睡了，晚安。」

葉隨將手機扔到一邊，整個人連帶着腦袋都縮入了被窩。她裹緊了被子，晚上一個人睡又寂寞又冷。她真是討厭死莫晴深了，還她宋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