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原來如此

6原來如此

鶴,拖着長長的禮服,一步一頓的走着,輕盈優雅。回到屋裏,他的妻子綱教已經換了輕便的吳服,端正的坐在矮几旁處理藩內事物。見他回來了,將手中冊子放下,起身迎了過去。

「鶴。」綱教四十歲,保養的也不錯,藩主家的這幾個女兒,樣貌都不差,綱教身為長女,又接手藩內事務多年,看上去顯得格外嚴謹端正。她素來是個極講究規矩的人,難免有幾分不近人情,只是現在望向鶴的眼神,溫柔的能滴出水來。藩主長女的懼內,和她的為人公正一樣出名。

綱教看出來,鶴的心情很不好,她輕輕嘆了口氣。鶴的教養極好,又有幾分上位者的冷傲,旁人很難從他的神態中判斷他的喜好,可是,綱教總能分辨出他的微妙情緒。

鶴將雙手展開,任兩個清秀的男子將他的外褂除去,兩個人還沒來得及將這件做工繁複質地精良的袍子折好,就聽到一個清冷的聲音說「拿出去燒了,別再讓我看見這件外褂。」服侍他的人像是習慣了他的奢侈和喜怒無常,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只是恭敬從命。綱教知道他這是氣恨了,揮揮手示意僕從們退出去,一屋子人機靈的撤了個乾淨,體貼的把門給他們拉好。

綱教從十字架式的衣服架子上,取下了水藍色的薄棉袍,親自上前,替鶴穿在了身上。鶴坦然的伸開雙臂,任綱教服侍著,十分自然。綱教替他穿好袍子,又轉到他身前,替他鬆了寬纏腰,折好放在了榻榻米上。鶴冷冷橫了綱教一眼,歪靠在了綱教處理公事的矮几上,看了看堆得山一樣的冊子,心煩的用手一推,嘩嘩啦啦倒了一地。綱教好脾氣的從溫著的茶壺裏,倒出杯微燙的水,遞到了鶴的手裏。

「讓你為難了。」綱教見鶴接了水,慢慢啜飲了一口,心下一松,知道他還沒氣恨了,還是肯搭理自己的。

她不說倒還好,這句話一出,把鶴壓下去的火又激了起來。啪的一聲,將細瓷的茶杯摔在了矮几上,水濺了一片。「這麼大的簍子也敢捅,還想我替你們瞞着,我就這麼像傻子嘛?」綱教趕緊拉過鶴的手,細細用帕子擦了,看沒有燙著,才放心的收了手,又去倒了一杯水,塞進了他的手裏。

「知道讓你夾在中間難做了,可誰讓她是我妹妹,母親這些年上了年紀,越發心軟了。」綱教歉意道。鶴握着手裏的杯子,覺得熱乎氣一直熨帖到心裏,氣焰矮了幾分「明明是老二做的孽,卻讓我們跟着擔驚受怕,母親真是愈發的讓人看不透了。」

綱教知他消了火,趕緊挨到了他身邊,道「罷了罷了,讓她記得這次教訓,以後也不敢這麼胡鬧了,再說,母親估計也是心疼老四,替她結個好親,以後也不必掛心她了。」

鶴在心裏嘆了口氣,綱教正直的有些憨,他不只為了母親的隱瞞而氣惱,這件事情下來,老四倒是成了最大的贏家,老中的獨子做側室,以後這個賴方,要娶個什麼樣的正室。老四的身份尷尬,接回府他也沒多過問,看母親的態度也是遠著,以為只要面上過得去就行,從今兒這事兒來看,他之前,倒是料錯了。老四賴方,他還得再細看看,還有探探母親的底。只是這些,沒法跟綱教言明,她是個待人親厚又守規矩的,即使說出來,她也會覺得母親為老四安排下一門好親,無可厚非,更遠的,她不會去想。心思飛轉,也不過一息間。鶴騰出一隻手來,拉住了綱教的手「哎,也是那位多疑。你今兒也辛苦了,禍又不是你闖的,倒讓你跟着擔驚受怕,還在我這兒賠小心。」

綱教聽了鶴的話,覺得他善解人意又體貼自己,整個人都輕飄飄起來,十分受用「都是一家人,還分什麼你的我的,我是長姐,自然多承擔些,沒看好賴職,也有我的責任。」鶴心疼她,氣惱的橫了她一眼,綱教只覺得甜到心裏。「今兒讓你難受了,你本就心情不好,還要擔着這事兒,那邊,你不去看看么?」綱教心疼鶴的隱忍,輕輕問道。

「自有人上趕着跟着伺候,哪裏需要我去。」鶴知道綱教心疼自己,心裏軟了下來,看着被自己弄亂的矮几,有幾分尷尬,這麼多年了,難為綱教總是包容他的壞脾氣。「喊人來收拾一下吧。」綱教見他素白的臉微微泛紅,心裏一熱,忙道「我收拾,我收拾,哪裏用他們來。」熟練的收拾著雜亂的矮几,鶴輕叱了一聲,嘴角倒是揚了起來。這麼多年了,他們沒有孩子,但是綱教卻仍然只有他一個人,屋裏平日連服侍的人都極少見。外人都說鶴霸道專橫,其實二人是夫妻情深,哪裏還容得下別人。

綱教處你儂我儂,賴方也正目瞪口呆中。

「鶴是將軍的兒子?我母親也姓德川?我們家是御三家,也能當將軍的?」

阿圓用手捂著額頭,她都替自家小姐難為情,在她整日的喋喋不休中,小姐竟然還是白紙一張,是自己失職啊。天守閣里,只有他們主僕二人,僧人被人找走了,估計是去見他母親了。

「小姐,聽說你回府前傷過一次,看來傷的很重啊。」

賴方難得尷尬的笑了笑,她一直是過客心態,沒有什麼代入感,阿圓平時說的,都成為背景音樂了,她從來沒往心裏去。「阿圓,能不能弄本家譜給我看看?」

「不只家譜,還有現在的官場譜系圖,你都要看,不然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阿圓露出滿意的笑容,整個人更溫柔了,只是配着她的話,讓人覺得寒毛直豎。「小姐也算有福之人,二小姐拼死拼活什麼都掙,也不過是三萬石的封地,再加個空職銜罷了。」

賴方倒沒什麼感覺,反正在府里,也沒人剋扣她什麼。即使剋扣她也不知道,不關心,有飯吃,有瓦遮頭,有書看,她就很滿足了。得了這些信息,細細品品,她倒難得生了八卦的心「將軍身邊的年輕女子,是什麼身份?」

「將軍身邊兩個側用人,一個是光頭僧人,跟着來的應該是柳澤吉保。」阿圓耐心解惑道。

「側用人是個什麼職位?」

「是替將軍和老中傳話的。」哦,類似秘書,這個賴方明白了,但又不明白了,接着問「老中又是什麼?」阿圓已經習慣了賴方經常問一些常識性的問題「是將軍直屬的官員,也是最高官職,一般四五人,小姐現在是三萬石的大名,論資格也夠參選老中了。」

哦,就是內閣,賴方自動忽略了阿圓後面的話。「將軍大人不直接和老中議事么?還設個中間人,不怕中間人趁機搗鬼?」賴方想想今兒看到的柳澤吉保,還有後來看到的場景「鶴和那個柳澤吉保有過結么?」

「那就不得而知了,反正左不過就那些事兒,鶴是將軍的兒子,柳澤吉保是將軍的枕邊人,想也不會很和睦。」阿圓不以為意道「將軍只有一子一女,對女兒德松還算上心,對鶴君就一直淡淡的了。」

「枕邊人?是身邊人吧?」賴方一邊聽着,一邊糾正道。

阿圓忽然愣了一下,看着賴方,賊賊的笑了笑「怎麼樣,將軍今兒見了你,誇你樣貌好了么?」賴方不知道她為何有此一問,迷茫中,阿圓甜甜的笑了,道「將軍是個好女色的,這巡視都捨不得丟開,看來這個側用人是得寵的。」

賴方一下覺得天雷滾滾,想想將軍都耷拉下來的皮膚,再想想那個年輕美貌的柳澤吉保,忽然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停下來再想想,這個時代的民風倒是開放,政治氣氛也比較自由,因為,阿圓說出這些來,好像完全無負擔。

「還沒恭喜小姐呢,小姐的這位側室也是風靡一時的好色男。」

「好色?好色他還出家?花和尚?」賴方覺得今天的信息量太大了,她的頭木漲漲的,有根筋突突突的跳着。

阿圓又一頓,估計小姐又沒有常識了,解釋道「好色,是指容貌好,修養好,有文採風度。」賴方用手壓了壓那根一跳一跳的青筋,她才十四歲,雖然日本在現代法定結婚年輕也僅為十六歲,可是,她前世二十多了,一直沒有談過戀愛好嘛。再看看空蕩蕩沒轍沒攔的房間,怎麼安排僧人又成了個問題。

阿圓看看小姐,知道小姐這是犯難了,雖然以小姐的年齡,結婚很正常,不過,小姐對很多事情,都有些接受無力,不知道是不是常年在寺廟生活的原因。阿圓有些同情小姐,今兒遇到的變故太多了。

而大久保忠朝處,母子兩人的對話倒是溫馨的「阿梅,把頭髮蓄起來吧,你父親地下有知,也會同意的,這是我能替你爭取到的最好的結果了,只希望這個四小姐念我提拔了她一次,能善待你。」

「讓母親為難了,阿梅願意蓄髮,四小姐昨兒救了我,是個好人。」

大久保忠朝看着兒子和自己丈夫七分相似的臉龐,十分相近的溫和氣質,忽然覺得鼻子酸酸的「是母親對不起你,阿梅,你吃苦了。」

「阿梅不委屈,萬事隨緣吧,一切皆有因果。」他習慣性的雙手合十,念道。

「罷了,我還要隨將軍大人巡視,有事就捎信給我,我會讓人帶着我的信物和你聯繫。四小姐位列大名,也該輪值了,你到時候也爭取跟來江戶吧,你妹妹也十分挂念你。」

「阿梅記住了。」

大久保忠朝看看兒子,忍痛道「你快回去吧,別離了四小姐處,萬事小心。這裏耳目多,不能多留你。」

「母親保重身體。」行了跪拜大禮,他再看了看母親,咽下酸楚,轉身走了。領他來的侍從機靈的引他從原路去了。大久保忠朝看着兒子單薄的身影,終是落下了眼淚。對阿梅,他們夫妻愛若珍寶,也曾暢想以後長大了會許個什麼樣的人家,想着誰配他們的兒子都有些不足,因為他們的阿梅是這麼善良美好,誰曾想,就這麼草率的許了人家,委屈的沒有儀式,甚至還是個身份尷尬的人的側室,怎麼想也覺得對不起他。

相隔不遠的和室里,將軍大人也已經寬衣躺在鋪好的被褥上。屋裏拉了織金的屏風,四個年輕男子跪在屏風后隨時聽候吩咐,而柳澤吉保卻跪在將軍身側。

「吉保,一路顛簸你也辛苦了,哪裏趕過這些路受過這些罪,下去休息吧。」將軍鬆了頭髮,更顯得蒼老猥瑣,柳澤吉保卻愛嬌的笑着,拉起了將軍樹皮一樣的手「將軍,你的手怎麼這麼涼,我替你捂捂。」說着,拉開領口,將手塞進了懷裏,順勢也倒在了被褥上。

「呵呵,呵呵。」將軍寵溺的笑着,替自己和吉保蓋上了被子。一時間,屋裏響起了曖昧的聲音,屏風后的男子,就眼觀鼻的跪着,睫毛都沒有抖動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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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蝶[大奧女尊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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