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罪與謊言
殺了……
玄之心中一跳.怎麼回事.他們說的真的是攸灼嗎.
在他的印象中.攸灼是怎麼也不會和「硬骨頭」這個詞掛上邊的.雖然那傢伙關鍵時刻還是比較靠譜的.但是若說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老城主而把自己搞的狼狽不堪.那也是不太可能的事.
可是.這樣的攸灼.現在卻快要死了.
這怎麼可能嘛.一個翾翎家族的直系異能者想要從普通人的手中逃脫出來.那簡直是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事情了.攸灼那傢伙到底在想什麼.他到底要做什麼.
就在玄之這邊正被攸灼的事情擔心不已的時候.監獄內部.就在與玄之一牆之隔的地方.卻是一幕令人不忍直視的慘象.
不足五平方米的暗室內.地面血跡斑斑.空氣中是濃重的化不開的血腥味.夾雜着淡淡的腐爛的味道.微涼的過堂風不時吹過.為污濁的空氣帶來一絲清新.可是這少得可憐的乾淨空氣卻又馬上被污染.變得和附近的氣味一般無二.
陰暗的角落.有一個人無力地靠坐在那裏.他的後背緊貼著牆壁.眼睛緊閉.氣息微弱.一動不動.幾咎凌亂的黑髮毫無生氣地垂在額前.看上去很是虛弱.隨時都有可能咽下最後一口氣.
忽然.暗室的木柵欄之外傳來了篤篤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在空蕩的室內迴響.聽到這腳步聲.牆角的那人倏地睜開眼睛.從那雙暗淡的眼神中射出兩道精光.看上去與他那虛弱的模樣極其不協調..這眼神.分明是達到目的的興奮.以及對所有的一切都不管不顧的瘋狂.
這個人正是攸灼.
也許是覺察到了什麼.攸灼忽然扭頭看向右側的黑暗.那裏沒有光.從高高的小窗戶中透進來的光極為有限.僅能勉強照亮暗室的一小部分地面.所以.除了他現在所在的位置.其他地方都是一片黑暗.在這樣的黑暗中.也許隱藏了其他的一些什麼也說不定.
也就是這個時候.從那片黑暗中突兀地傳來了一個微弱沙啞的聲音.
「少年人.剩下的一切.就拜託你了.」
聽到這個聲音.攸灼的眼神中飛快地閃過了一絲不忍.他閉上眼睛.咬了咬乾裂的唇.重重地點了點頭.然後.從他的指尖中鑽出一絲淺藍色的光.飛快地鑽進了聲音發出的方向.與此同時.有微弱的「撲哧」聲從那個方向傳出.空氣中的血腥味順時濃重了好幾倍.
那是……肉體破碎的聲音.
「對不起……」
感受着微弱的靈魂波動出現.又如同搖曳的火燭一般消滅.攸灼動了動嘴唇.唇形是這樣的三個字.但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腳步聲在暗室的門前站定.晃動的光清晰地映照出來人的身形.
攸灼靜靜地靠坐在牆角.從柵欄的縫隙中定定地看着那個人.不知為何.心中卻忽然變得異常寧靜.
「我是天城的城主.他們就算恨我.卻也不希望我死在外人的手中.」之前那人的話猶在耳際.一遍又一遍地迴響.
接下來.等待着自己的.應該便是更加狂暴的腥風血雨了吧.攸灼這樣想着.嘴角卻莫名其妙地上揚.
沒什麼大不了的.在這裏的這兩天.除了死.他什麼刑罰沒見過.若不是有靈力的存在.他現在應該早就死了吧.
不知道那些人這次想要玩什麼花樣.
可惜.他可不會繼續陪他們玩下去了.他一定要找到這個虛無的時空的真相.為了這個.他什麼都可以不在乎……
他攥緊了左手..在那隻手的手心.隱約透出了一個暗紅色的印記的一部分.看上去繁複華麗.又冰冷不祥得令人心寒.
「吱嘎……」門開了.
那人一步一步地走了進來.出乎意料地不發一言.他的面容隱藏在燈光的後面.搖晃的燈籠將不大的暗室照得雪亮.同時也將另一個角落的血腥徹徹底底地暴露出來.
攸灼眼神一凝.整個人都化作一陣風.撲了上去.他不敢去看另一個角落.儘管那是他自己親手造成的.儘管這也是那個人死前最後一個願望.但是他依舊膽怯.
無論如何.那是他的罪.永遠無法逃離的罪證.
那人似乎沒有想到看上去奄奄一息的攸灼會突然暴起發難.倉促之間出手抵擋.明亮的燈籠被打翻在地.很快在潮濕的空氣中熄滅.於是室內又回到了黑暗.僅有拳頭帶起的拳風和相互撞擊的悶響.
短短几十秒鐘內.兩人交手下於百十個回合.攸灼越來越心驚.這個人的身手怎麼會這麼好.而且.每個招式之間.依稀有些熟悉的感覺……
要知道.他的身手可是經過翾翎家族的特殊訓練的.現在為了速戰速決又帶上了靈力.若是沒有靈力的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接下他的三招.
而且.對方也太安靜了.這極其反常.若對方在交手的間隙喊上幾嗓子.隨時都可以招來一大幫幫手.可是.現在的情況.對方竟似比他還小心似的.完全在刻意避免發出較大的聲音.
這個人是什麼來頭.難道說他並非天城的人.是偷偷摸進來的.
是了.真正的天城是絕無可能發生這種情況的.可是這裏是時間之外的時空.一切皆有可能.這樣看來.這事情似乎還算不太過火.
不過.就在攸灼剛剛自認為找到原因的時候.對方忽然準確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攸灼.」
這聲音太熟悉了.熟悉到令他有些不敢相信.他的動作一緩.馬上被對方找到了破綻.一下子放倒在地上.
是幻聽嗎.他想着.木質的地面雖然並不十分硌人.但確實相當堅硬.這樣突然被放倒的衝擊力還是令他一陣呲牙咧嘴.
那人沒有繼續攻擊.只是牢牢地按着他.令他無法起身.他索性也不在反抗.乾脆直接看向那人的臉.
藉著小窗口的微弱光線.他終於看清的那人的相貌.果真是熟人.只是.在這樣的狀況下遇見這個人.他卻沒有絲毫的喜悅.反倒不安了起來.一顆心被提到了嗓子眼.
「玄之.你怎麼在這裏.」
玄之沒有說話.只是皺着眉看向另一個角落.按著攸灼的手卻沒有任何放鬆的意思.
「你在看什麼.那屍體嗎.」攸灼順着他的目光看去.黑暗阻擋了視線.但他知道那根本瞞不過玄之..剛才的燈光下.一切可是被照得清清楚楚.
他乾笑了幾聲.故作鎮定地擺出一副嬉皮笑臉的表情：「那個人剛死沒多久.好像是現在天城的城主.把祠堂給燒了.那些人真是瘋了.區區一個不知道存不存在的仙人的祠堂.竟比一個為他們做了那麼多的活生生的城主還重要嗎.」
說罷.他緊張地看向玄之.生怕他看出什麼.
萬幸.玄之很快便收回了目光.也沒有去問老城主的事情.他鬆開了攸灼.向他伸出了一隻手.臉上露出了一個再尋常不過的淡淡微笑.
「據說你快死了.所以我就進來看看.不過你過的挺好么.看來我是白擔心了.」
「那也不看看我是誰.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的本公子會栽在這種地方.」攸灼暗中鬆了一口氣.嘴上確如此說道.想要伸出右手去握住玄之的手.但右手的手腕卻冷不丁的一陣鑽心的刺痛.看來是剛才的打鬥中受了些輕傷.於是他又想換成左手.卻又想起了手心的暗紅色印記.
僵了一會兒之後.他最終還是忍着疼痛.勉強將右手伸了出去.
玄之沒說什麼.一把將他拉了起來.絲毫不在意攸灼呲牙咧嘴的嘴臉.臉色忽然變得嚴肅了起來.
「現在.我需要一個解釋.」他面無表情地盯着攸灼.微微上揚的眼角和眉梢在暗淡的光線下顯得有些冷峻.
攸灼心中一冷.難道他發現了…….
「關於這個所謂『時間之外的時空』.你難道沒有什麼想說的嗎.你是故意進來的吧.有什麼事情不能告訴我.作為拍檔.你未免太過任性了一點.」
原來是這件事……攸灼再次鬆了口氣.對於現在的他來說.只要不被發現那件事.一切都好說.他撓了撓頭.稍微有些尷尬地笑了笑.
「這個嘛……比起這個.凌浩他們呢.現在怎麼樣了.」
「他們很好.現在已經從這個『鬼域』出去了.」玄之答道.卻並不打算就這樣放過攸灼.「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出去了啊.這就好.呵呵.」攸灼繼續撓頭.還想繼續轉移話題.但眼見玄之不可能放過他的架勢.他只得無奈地嘆了口氣.
「好吧.我說還不行嘛.其實……我聽說.這裏的時間非常混亂.所以想要趁機在這裏品嘗一些超時空的包子……」
玄之一臉黑線地盯着他.這麼蹩腳的謊言.虧他也能說的出口.
不過.如此一來.他也沒有不識趣地強行追問.既然攸灼本人不想說.甚至不惜自降智商地編出這樣的謊言.那麼也就沒有再問下去的必要了.而且.他也不想去挑破那個真相..比起那個.他寧願相信攸灼蹩腳的謊言.
至少.這樣可以將這寧靜維持得儘可能久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