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沒有戶口

桃源庄就那麼巴掌大點兒地兒，誰家有個什麼事兒，不一會兒的功夫全村的人都能知道。聽著近在耳邊的鞭炮聲，俏妮兒的個人演說終於暫時告一段落。她牽著牛的小身子突然遲疑了幾秒，眼睛定定的望著不遠處那個全村唯一的一所二層樓的住所，那裡正喜氣洋洋熱鬧的緊，鞭炮聲響過之後，從上百里之外的縣城請回來的秧歌和舞獅隊就開始了表演。

幾乎全村的老少都圍過去看熱鬧，這樣的場面，就是過年的時候都是沒有的。今日能見，全仰仗了穆雲溪爸媽的功勞。什麼叫衣錦還鄉，這就是了。穆雲溪的爸爸是這個村子里出的唯一一個大學生，工作后，又自費去美國留學，在那裡結識了當時同樣在那裡留學的妻子，兩人有了愛情的結晶之後，事業正值上升階段忙的不可開交，便送到老家給爺爺奶奶帶著，穆雲溪的吃的穿的，都是村子里的其他小孩子望塵莫及的。

她突然想起昨天穆雲溪和她在河邊玩兒的時候對她說的話，她記得他說了很多話，當時她只顧著玩兒水沒有聽太多，模模糊糊的好像記著幾句，後來他見她不理他，便抹著淚跑回去了。他說什麼來著？俏妮兒歪著頭想了想，對了！他說他爸媽要來接他去什麼地方？那個地方好像很大，很遠，他說他會回來看她！

陪伴她一起長大的小夥伴就要離開了嗎？昨天她還當他抽風亂說，今天看見這樣的場景，突然小小的心靈就湧現出一股子惆悵。一直以來，她都十分貪婪的享受著穆雲溪對她所有的好和所有的特殊對待。他有什麼好吃的好玩兒的，總會第一時間拿給她。以後，那些優厚的特殊待遇都不會存在了吧？

短短的幾分鐘愣神，俏妮兒的小腦袋胡思亂想了許多，她緊緊的咬著下唇，那雙美麗的眼睛看向那處熱鬧的地方，彷彿透過那片喧鬧看到了別人所看不到的黑暗。一個小孩子心中的黑暗。那種童真的，純真的，即將失去小夥伴的悲傷。

「俏妮兒！原來你在這兒！我找你半天了！」張俊花喘著大氣出現在俏妮兒的面前，看樣子是跑了好遠的路。

俏妮兒一走神，幾乎忘了身後跟著的兩個大哥哥，也沒注意自己的媽媽是什麼時候過來的。她擰起眉，揚起頭看向張俊花，一臉狐疑的問，「媽媽，你不是每天天黑了才下山嗎？怎麼今天才剛去就回來了？」

站了一會兒，張俊花感覺自己的氣兒平復了，立即伸出粗糙的手拉起俏妮兒的小手，一臉焦急的說道，「媽聽說穆雲溪的爸媽回來了！你快跟媽去求求他們，看看他們能不能幫忙給你上上戶口，讓你讀書認字！」說著，張俊花手上就帶了勁兒，小小的俏妮兒被她拽的踉蹌的走了好幾步。

「媽媽，媽媽，你先鬆手！」俏妮兒打心眼兒里不想去，她總是看到母親為她的戶口問題愁得不行，自然明白這不是個容易的事兒，現在要去求的人還是穆雲溪的爸媽！這怎麼行？前幾天那小子還賴在她身邊說想親她一下呢，她踩在台階上還踮起了腳尖這才勉強能夠著扇了一下他的頭，因為那事他們好幾天都沒好好說話了，現在要去求他爸媽？那豈不是以後他想對她怎樣就怎樣？

張俊花見俏妮兒磨磨蹭蹭往後縮著身子有些著急，她跺跺腳生氣的說，「你這孩子！這個機會要是不抓牢你以後可咋辦？你怎麼上學？以後就算是嫁人也是不能領證的！我怎麼能讓我的心肝兒做別人名不正言不順的媳婦？你爹也不會瞑目的！聽話，快跟媽去求求他們，咱們村子就他們有本事，你和雲溪從小就好，雲溪也一定幫你說好話的！」

「你怎麼沒上戶口？」一聲清冷的聲音突兀的加入了這母女倆的談話中。張俊花聞聲看去，這才注意到俏妮兒身後還站著兩個俊朗的年輕小夥子。說話的是鍾羽，他的臉色有些不悅，他原本以為生活在農村和生活在城裡除了吃的差點兒，掙得少點兒，沒有太大的區別，只要她生活的愉快就好了，可是現在，看著這個她口口聲聲喊著媽媽的女人，年紀不算太大卻已經滿臉皺紋，那雙手粗糙的令他不想再看第二眼，還有那兩條腿，從遠處跑來的時候，已經一瘸一瘸的了，難道這就是這個細皮嫩肉的小丫頭以後的人生？他開始不忍了。

袁朔憋著笑，卻又不好意思吱聲，這麼好看的小丫頭，原來名字叫俏妮兒？土死了！他想笑又不敢笑，一旁的鐘羽臉色不好，他不想往槍口上撞。忍不住了就咳嗽幾聲，憋的臉都紅了，可憐兮兮的。

「這兩位是？」張俊花只看了鍾羽一眼，就被他凌冽的眼神唬的垂下了頭低聲的問俏妮兒。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怕什麼？明明這個少年年紀看上去不大，怎麼會讓她這個活了半輩子的人懼怕了？

俏妮兒也恍然，剛剛差點兒忘了這兩位客人！她扯動小嘴笑笑，彎著眼睛美美的笑著說，「這兩位是咱們的客人，我正要領他們回咱家的農家院休息，去穆雲溪家的事情，一會兒再說吧！」

說完，俏妮兒將牛交到媽媽的手中，邁著小短腿兒在前面開始帶路，鍾羽依舊黑著臉，和臉色紅潤的袁朔一前一後的跟在她的身後。張俊花不安的看著穆雲溪家的方向，自我安慰的低聲講道，「反正他們要走也不是今天走，那就晚上再帶著俏妮兒去求他們好了！」

心事重重的鐘羽到了俏妮兒的家裡，眉頭皺的更緊了。這簡陋的三間房一個小院兒的民宅，就是這小丫頭口中的農家院？他們剛一進來，一個十歲左右的女孩，背上還背著一個睡熟的小男孩，笑臉相迎的跑了出來，邊跑還邊說著一成不變的見面語，「歡迎歡迎！二位先進房間休息，我馬上就準備可口的飯菜！俏妮兒，快先帶兩位去房間里。」

說話的正是俏妮兒的姐姐古秋月，她看清楚兩個男孩的長相時，臉蛋突地紅了，她揉搓著雙手，看看自己的衣著相貌，再看看人家，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才好。

一直沒說話的袁朔這時再也忍不住了。這裡不但空間小，且空氣污濁，小院子里養著幾隻鵝，幾隻雞，還有兩隻豬一頭牛，這樣子的空氣讓他怎麼呼吸？他一扭頭三步並作兩步的走到了大門外，捏著鼻子沖鍾羽喊，「還不走？等著被熏死呢？！咱們說好了啊，今兒你抽風要住那你住，我絕對不住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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