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六 知己記

回到了陰間之後，許多事情都等著烏攸去處理。

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烏攸和林回今所在的事務所分部，要收拾收拾準備搬遷了，要搬到溫羲和的家裏去。

到現在，烏攸都不敢相信，林回今這個才來地府一百多年的小菜鳥，居然這麼快就鳥槍換炮麻雀變鳳凰，代替了溫羲和的位置。

……不過想想看，溫羲和貌似也不是什麼稱職的好老闆吧？

現在想想一百多年前林回今來到自己身邊時，那個愣頭青的樣子，再看看他換上了一身陰間特意派發給他的金色戰袍，在鏡子前左照右照，就差捧著臉自我陶醉的樣子，烏攸覺得這世間的事情，真特么的無常。

但是，細想想看，或許在林回今無意中救了溫羲和化身的那隻貓的時候，他就已經成了被溫羲和選中的孩子了。

雖然林回今和溫羲和是師承一脈的不靠譜，但好歹林回今跟溫羲和相比，還有點兒眼色。

所以，在去到溫羲和那間富麗堂皇的府邸，見到溫羲和與他的老婆時，烏攸二話不說，就給了溫羲和的老婆一個深深的理解的擁抱。

這麼多年，你辛苦了。

溫羲和的老婆南悅是個面目溫和的小美人，似乎十分溫柔的樣子。

但一切都限定為……似乎。

兩個女人在客廳沙發上坐着聊天，而溫羲和跟林回今。滿屋亂轉着收拾東西，而他們倆身上都穿着的、象徵重生事務所控制權力的金色戰袍，被她們逼迫着脫下來。蓋在腿上當小毛毯。

烏攸環視了房間一圈，感嘆道：

「好*。」

南悅柔柔地笑開了：

「嗯，這都是上面配發的，現在就是你們的啦，隨便用，別客氣。」

烏攸好奇地問：

「那你們之後去哪裏呢？」

南悅慵懶地伸了個懶腰，說：

「我們倆也要搬到另一個更*的地方去了。不得不說陰間的福利還是很好的。至於以後的生活么……我家那口子總是喜歡到處亂跑，我就喜歡呆在家裏。不是我喜歡宅。我覺得站在一個金閃閃的貨旁邊，實在是太招眼了。而且這回他退休了，有些權力被收回了，我也可以陪他出去轉轉。免得出去就被人扔臭雞蛋。」

說着，她意味深長地看向了烏攸，說：

「我知道你們都很想拿雞蛋砸死他，要是我是你們的話，被分配那樣的技能，估計分分鐘想要砍死他。」

烏攸和南悅對視了一下，互相理解地一笑。

這時，溫羲和捧著一個盒子，慢悠悠地踱了過來。對烏攸說：

「你們留下來吃飯吧。」

烏攸還沒說話，南悅就乾脆利落地說：

「嗯，我會留他們的。你，去做飯。」

烏攸如果沒看錯的話，溫羲和的面色一瞬間……居然有點兒委屈？

他弱弱地說：

「不是該輪到你了么？」

南悅對着溫羲和，陽光燦爛地一笑，說：

「不是說好了么，只要在家你就做飯。你天天到外頭瘋，我一個人在家裏吃飯。你以為我不用做啊。」

溫羲和小聲道：

「你本來都不用做，你老是到我員工事務所里蹭飯。」

南悅輕輕一笑，露出了一排陰森森的小白牙：

「你說什麼？」

溫羲和卻難得地長了眼色，一扭頭就說：

「烏攸你口味要偏甜的還是偏鹹的？」

看着溫羲和這副樣子，烏攸越加確定了。

為什麼他會和林回今一見如故，為什麼他把林回今分到哪兒不行，偏偏分到自己的身邊，為什麼他會把自己的衣缽交給林回今。

以前，烏攸單純地認為，這只是出於基友的情懷而已。

現在，烏攸確定，這一定是出於溫羲和那顆孤獨的內心的召喚和指引。

他的心在說，好不容易碰上了一個和我這麼像的人，又好不容易攤上了一個和我老婆這麼像的員工，我一定要把他們倆湊成一對，我絕對不能一個人死，絕對不能。

於是乎，林回今就被分配到自己身上來了。

溫羲和十分沒有尊嚴地挽袖子做飯去了，南悅就又恢復了溫柔可人的樣子，笑着問：

「我聽我家羲和說，你有三個孩子？好福氣呢，我比你少一個，兩個忻娘。」

因為南悅的脾性和自己接近，烏攸忍不住腦補了一下，自己以後對人介紹起林回今時，一口一個「我家回今」……

烏攸打了個冷顫，繼而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做了那麼多年別人，叫了別人那麼多年「官人」、「爺」、「郎君」，叫自己的男人反倒不習慣了。

不論怎樣，她現在不需要再去執行那些任務，所以，一切都要從頭適應了。

她一邊想着自己的心事，一邊問起了一個她蠻關心的問題：

「對了，我還想問你一下，什麼時候定年齡比較好？」

「定年齡」是針對陰間誕生的孩子的說法，孩子出生了之後，在陰間會進行人口的登記，上個戶口，領個身份證什麼的，流程和陽間的差不多，但是，有一個特殊的、與人間不同的流程，叫做「定年齡」。

舉個例子吧。

烏攸掛的時候，年方二八，雖然內心已經修鍊成了一條千年蛇精，但外表還是一個水水嫩嫩的忻娘，放在現在，也是才上高中不久的年紀，而林回今掛的時候呢，也只是高中剛畢業，剛考上大學。

也就是說。無論他們倆內心是如何的蒼老，他們的外表，還是一樣年輕得可以掐出水來。

而孩子都是會長大的。陰間的孩子，雖然一生下來就自帶了長生不死的bug技能，但卻並沒有自帶長生不老的功能。

所以，陰間一般會對陰間出生的孩子，採取定年齡的方法，即在孩子長到一定的年齡時，就申請把他的外形定格在某個年齡。

要不然的話。一個滿臉鬍鬚的四十多歲外表的大漢，叫烏攸和林回今老媽老爸。那場面光想想都驚悚得很。

而對此時比較有研究的南悅，傳授給了烏攸一個比較靠譜的定年齡的秘訣：

男孩定在15歲，女孩定在18歲。

原因很簡單，要是定的年齡太大。和爹媽一同出行的時候，違和感太強烈了，要是定的年齡太小，那以後就找不着對象了，誰願意和一個永遠保持着8歲幼童面貌的男孩或女孩搞什麼禁斷的幼童play啊？

而之所以把女孩的年齡定得稍微高一點兒，是因為女孩將來也是要嫁給陰間其他年輕有為的青年鬼才的，也是要生孝子的，18歲的女孩，體內各項器官發育得肯定比15、6歲的青蔥少女要好。這也是為了女孩子的身體考慮。

認真地聽取了南悅的意見，剛準備對她表示感謝的烏攸，一轉頭。發現林回今無比狗腿地湊了過來，說：

「老婆，如果我做了什麼錯事的話，你一定不會怪我的吧？」

烏攸調整了個舒適的坐姿，一手撐著腦袋，問：

「你把孩子丟了？」

林回今的面色有點兒窘迫：

「哪兒能呢？」

「那你不小心把自己給閹了？」

「我……」

「你和別的女人或者男人發生了什麼不得不說的事情了？」

「……」

林回今眼看着烏攸再猜下去。腦洞就要突破宇宙了，只好弱弱地從自己的口袋裏掏出一塊明顯是被撕爛了的衣料。說：

「我不小心……把你的衣服……給撕了……」

烏攸的笑容一瞬間陽光燦爛起來，和剛才南悅對溫羲和的笑容簡直是如出一轍：

「哦，這樣啊。」

烏攸這麼一笑，林回今的腿肚子都轉筋了，他哆嗦著，弱弱道：

「老婆，你別這麼笑……那個什麼，我再給你買一件，一模一樣的。」

烏攸支著下巴，笑盈盈地看着他。

林回今知道，一件是沒辦法滿足烏攸的了。

於是，他懂事地垂下了腦袋：

「我懂了，十件。」

烏攸摩挲了一下被自己蓋在膝蓋上的屬於林回今的金色戰袍，滿意地點了點頭：

「乖。」

聽到烏攸這句話，林回今全身緊繃着的肌肉才一下子鬆弛下來，歡蹦亂跳地去繼續收拾東西了。

南悅感興趣地望着林回今遠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恢復了平常笑臉的烏攸，一種惺惺惜惺惺的感覺油然而生。

她微笑着伸出了自己的手，說：

「和你聊天真有意思，以後希望經常能和你見面。」

烏攸自然是懂南悅的意思的，她同樣微笑着回握上了南悅的手：

「好的，我想我們一定會有很多共同話題的。」

在兩個女人相視而笑，百合氣氛開始四下散發開來的時候，林回今正和拿着鍋鏟的溫羲和縮在廚房門口，默默地凝視着這一切。

林回今壓低嗓音，小心翼翼地問溫羲和：

「她們倆有什麼共同話題？不會是s?吧？」

溫羲和也小聲道：

「不會的，悅兒沒這習慣。」

林回今無語地瞄了一眼溫羲和手裏的鍋鏟，心裏默默吐槽道：

沒這習慣你那麼怕她幹什麼？

溫羲和卻無比自然地轉過了身去，翻炒著鍋里的菜，說：

「這是夫妻間的情趣，你很快就會懂了。」

眼看着溫羲和無比熟練地翻炒著鍋內的菜，林回今無比悲戚地意識到：

這貨的現在，就是自己的將來啊。

而且，不久的將來，自己估計也會像這貨一樣，把老婆赤果果的階級壓迫，自我安慰地說成是夫妻間的情趣……

這是多麼痛的領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