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花羨魚絕處重生卻疑是南柯一夢(二)

第二回花羨魚絕處重生卻疑是南柯一夢(二)

常言人不風流枉少年,不正是這意思嗎?故而韓束從未有過貿然了斷花羨魚心思的念頭。

所以韓束聽了花淵魚這話,忙起身擺手解釋道:「慎卿你且聽我說。」

慎卿正是花淵魚的表字。

罷了,韓束接著道:「慎卿這話,我不敢十分喊冤,因這裡頭也有我的私心在。只是自我到你家,你我兄弟行止坐卧皆在一處,我是如何的人品,你是知道的。羨魚妹妹年紀小,懵懂不知事,我自是不會計較,妹妹鬧至今日,若我沒半分縱容的心,也不能到今日的地步。既然我能縱容,又何必到今時今日才背地裡出口傷她,害得她傷心。」

花淵魚才將先頭的話說出,便知不妥,現下再聽韓束這番肺腑之言,心中愈發過意不去了,不禁也掏心挖肺同韓束表述了一番,最後到底還是放心不下妹妹對韓束的心意,又問道:「也知是高攀了你們家,但那是我妹妹,難免不想她能得好的。如今只問你對我妹妹可有意?」

聞言,韓束一時遲疑了。

過了許久,韓束才略帶自嘲般地哂笑道:「多少人都說我命好,日後可承繼明威將軍府。只是誰人又明白我的難處?面上光鮮,實則只比寄人籬下。生身父母成了叔嬸,再難親近;有心日後孝敬養父母,每每又得生母之怨;生父亡逝,悲痛之餘,想給生身父親斬衰盡孝,卻又因身份不同而不能了;欲拉扯孤母寡嫂,又擔心養父母的顏色,唯恐他們不悅,讓孤母寡嫂愈發艱難。若非祖母可憐我孝心一片,也不會讓我到你們家來,悄悄為生父與兄長守制。我平日里在家都到這般田地了,更遑論我越發不能做主的親事了。」

韓束稍頓了片刻,又道:「雖有旨意讓我兼祧兩房,但養母有一外甥女,常年在我家調養身子,人前人後無不昭示著那便是長房兒媳。而我生母亦早有中意的人選,那便是我先母舅的女兒。就是我有意又怎樣,讓羨魚妹妹做小不成,這如何使得,實在是委屈了。」

韓束的家境,花淵魚是時有聽說的,只是沒想到韓束會這般身不由己,嘆了一氣后,又道:「我們家雖不是什麼世家名門,卻也沒有拿自家女兒去做小換體面的。二則你這樣的尚且不能事事如意,莫說我妹妹了。我看還是讓妹妹早斷了這痴心才是。」

聞言,韓束一時默然不語,垂頭思度。

再說花羨魚,回到她和姐姐花玄魚的房中時,一是因在園中酣睡,到底著了涼,二來方才見到韓束,又耗費了好大的心神才沒讓自己撲過去質問韓束的負心薄倖,所以一時氣力用盡,神色危急了。

待到花羨魚的小丫鬟珠兒找來,花羨魚早已倒在床上,渾身發熱,昏睡不醒了。

珠兒不敢有誤,飛奔著到前頭去回了花羨魚的母親康大奶奶。

康大奶奶知道后,如何請的大夫,大夫如何斷的脈,開的又是什麼方子,又怎麼煎的葯給花羨魚調服,這些花羨魚一概不知,病得渾渾噩噩,一味只做起夢來。

夢裡,花羨魚只聽有人在哭鬧,口中直嚷著,「我今生今世非束哥哥不嫁。憑她們什麼林蕊初,柳依依的去,我哪裡就不如她們的?」

這不是她花羨魚,還有誰能說出這話來。

原來竟然又夢見了當初,她自己撒潑打滾逼著家中父母非要嫁韓束的情景。

花景途和康大奶奶最是疼惜這個女兒,有時就是花淵魚也不能及的。

只是這事兒不是做父母的不肯依,只是韓府里的事兒,他們比女兒看得清楚。

雖說韓太夫人是十分中意花羨魚的,可那府里的太爺和太夫人如今都不管事了,長房秦夫人和二房的柳夫人對兒媳人選又都是各自心裡有了主意的,就是韓太夫人也沒有強駁的道理。

這些花羨魚當時是不懂,現下夢中旁觀,到底明白了父母的顧慮,沒有不著急在一旁對著哭鬧的自己喊:「不能嫁他,不能再嫁他了,一步錯悔恨終身……」

只是不管她如何聲嘶力竭,夢裡的人都聽不見。

就聽花景途重拍桌案,一時震響驚心,向花羨魚呵斥道:「放肆,自古婚姻大事,那一樁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豈有自己做主的道理。你不要臉面,我還怕別人戳脊梁骨。來人,把小姐送房裡去,一日不想明白,就一日不許出來。」

到底還是做娘的更心疼女兒些,待小花羨魚被帶了出去,康大奶奶拿手絹按了按眼角的濕潤,道:「只可憐阿羨的一片痴心了。想當年我艱難就罷了,怎的我女兒也這般命苦。」

這話不禁勾得花景途想起當年他和康大奶奶的一波三折來。

當年花晉華死得早,等花景途中了稟生后,花老太爺也跟著去了,一時間花家上下就花老太劉氏做主了。

那時候,劉氏見花景途是個大有前程的,便有心拿自己娘家的姑娘貼花景途。

可花景途是早定了親的,劉氏便變著法地逼花羨魚的祖母楚氏同康家退親。

楚氏是個木訥柔弱沒主意的,幸得康大奶奶性子剛烈果決,愛憎分明,當下就讓康母同楚氏商議婚期,同月便嫁了花景途,讓劉氏不得不歇了她的心思。

想罷,花景途埋頭嘆了一氣,良久後方又道:「若是用心辦起來,讓阿羨嫁入他們家也不是不能成的。」

康大奶奶頓時止住了泣聲,問道:「這話怎麼講?」

花景途灌了一口涼茶,潤潤嗓子道:「朝廷一直是以南倭不及北虜成患,所以對南邊的軍餉錢糧諸多遷延,已成不成文的規矩了。韓悼滑是個一心抗倭以求功成名就的,自然少不得去巴結孝敬上頭,和他妻姐一家——林家的,以期林家在戶部能按時撥發銀子。如今張閣老被彈劾,其與林家關係匪淺,林家自然也被沾帶了,所以韓悼滑現如今正急於同這兩家摘乾淨,自然是不能再讓束哥兒娶林家姑娘了,但若如此,抗倭必定越發少了糧餉的周轉,只得另想他法。」

聽了這話,康大奶奶忖度片刻后,道:「你是想讓我們家供他軍中一切所需用度,讓他們家欠下人情,不得不來娶我們阿羨?這可不成,就是我們家有金山銀山也供應不來的。」

花景途笑道:「我們家雖沒珍珠如土,金如鐵的財勢,卻也是甲富一方的,得我們家這樣的作供奉,韓悼滑是求之不得。韓悼滑也知軍中所需之巨,不是一兩家供給便能成事兒的,所以暗中才又做了那一本萬利的殺頭買賣,籌措糧餉。可那種買賣,我只比他更便於行事的。我若幫他,那他只需在暗地裡扶持,我代其從中周轉,保管他高枕無憂,財源滾滾。這般一來,他沒道理不讓束哥兒娶了阿羨,牽制於我的。」

「原來大禍的源頭,皆因的我。」花羨魚實在是沒想到,一時愧疚悔恨得難以自己。

康大奶奶一驚也不小,問道:「到底是何種殺頭的買賣?」

花景途卻不明說,只道:「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你說是什麼買賣?」

康大奶奶不是沒見識的,立時就明白了,顫顫道:「私……私鹽。」

就是私鹽,花羨魚正因聽聞了娘家販私鹽被查抄入獄,才動的胎氣。

如今看來,倘若不是家裡為了讓她花羨魚能得償所願,又怎麼會有日後那場劫難。

花景途又道:「這是以私心而論,於國而言,倭寇為禍我國,韓家父子力主殺寇,也是為國為民的好事兒,我等匹夫自有相助之責。」

康大奶奶憂心忡忡勸道:「可那『東西』,到底還是不沾的好。」

……

眼前的景象如煙散去了,花羨魚悠悠轉醒,枕上早已淚濕。

「我的好小小姐兒,好主子,你可算是醒來,不然珠兒就要見不到你了。」

聽這說話的聲音,不難聽出是打小就在花羨魚身邊服侍的珠兒。

花羨魚睜眼張望了下,只見頂上是多年前她用過的煙雨流蘇帳子。

再放眼四周,只見房中擺的是各色西洋的精巧之物,什麼自鳴鐘,自行船,剔透玻璃繡球燈,還有就是連皇城中都少有的八音盒。

這些個東西,可不是誰屋裡都能有,就是同屋的花玄魚都沒有那麼全的,也只她花羨魚了。

因著早年朝廷還未封海時,康家就是海上跑商的,康家舅父又最是愛惜花淵魚和花羨魚兄妹的,所以只要得那些個新巧精緻的物件,都給外甥和外甥女留一份。

但,瞧見這些,花羨魚又糊塗了,方才還聽父母的談論她當初的嫁入韓府的起因,怎麼又回到這了?

「我……我這是怎麼了?這又是哪兒?」花羨魚問道。

珠兒聽了立時又是一陣慌張,一跛一跛的過來道:「小小姐可是病糊塗了,連自己閨房都不認得了。這怎麼得了,還得再請大夫才是,不然二小姐知道了,又要拿問我的不是了。」

珠兒口裡的二小姐,說的正是三房花晉明的女兒——花羨魚的二堂姑姑——花如玉。

「我們家的事兒和她又有什麼干係的?」花羨魚道。

「原是沒幹系的,不過是她非拿這個執柯作伐,治你身邊的人罷了。」回花羨魚話的人不是珠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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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兼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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