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認命

第200章、認命

這就是她的答案吧。

她不肯。

其實這答案並不突兀,許七很能理解。她要怎麼和他走?他即將出京打仗,好一點也要顛沛流離,朝不保夕,她一個弱女子怎麼跟著他?不好的話,沒準他就死在那,再也回不來了。

他沒道理讓她為了和他短暫的相守,就拿一輩子去賭。這也是他一直不願意開口的原因。

許七驀的鬆了手。

杜霜醉白嫩的手婉上有幾個青紫的指印,清清楚楚的印在了許七的眼裡、心上。

他沒什麼可痛心的,也不覺得失望。就好像,終究問出來了,他已經了無遺憾。

杜霜醉垂頭呆了半晌,便站起身道:「我該走了。」

許七隻嗯了一聲,算是知道了。

杜霜醉走了幾步,快到門口了,卻又站,回身看了一眼許七。他坐在背影里,臉上的神情十分暗沉。他這種形象,竟讓杜霜醉沒來由的心頭一緊。

他變了,不再像從前一樣無憂無慮,純真清澈。現在他的眼裡,全是化不開的濃郁。看到變化這樣大的許七,杜霜醉很難受。

才不過三年而已。

人是要學著慢慢成熟的,可對於許七來說,這成熟的代價未免太大。還有林暮陽,從前雖說有些玩世不恭,可他一直都是陽光明媚、熱烈爽朗的模樣,可現在呢?陰鬱壓抑,和完全大相徑庭。是不是如果穆怡不死,他就不會這樣?

那麼許七呢?如果她不挽留他,是不是他就真的自暴自棄,就此滑下深淵了?

可她有什麼資格挽留他?

杜霜醉咬咬唇。她知道自己應該抬腳就走,可心和身是分裂的,她邁不出去。她知道林暮陽是故意讓她來見許七的,不管他是不是又揣著什麼惡意,可杜霜醉真不覺得,三言兩語。她就能和許七冰釋前嫌。

沒有什麼嫌隙。

是生活太沉重,她和他都是生活巨手之下的小螞蟻,憑藉一己之力,想要翻天。難上加難。

如果她能義無返顧就好了。

可她不敢。

為什麼不敢?就是怕錯付終生。她已經錯了一次,得到了懲罰,不僅失掉了自己的自尊,還失掉了最親的人,她不想讓自己重蹈覆轍。

杜霜醉承認自己就是弱者,是孬種,她從來沒能在改變自己命運的路上大刀闊斧的做過什麼。從始至終,她一直在依賴著別人,別人推她往前走多遠,她就走多遠。如果不是有人肯幫她。她所謂的報仇還不知道要拖到猴年馬月。

可她又是如此自私。

能保住父母兄嫂侄子,她固然高興,可到最後,她還是心裡只有她自己。她害怕受傷,卻又見不得別人受傷。是個徹頭徹尾貪生怕死,又善良軟懦的廢物。

她還很虛偽,很矯情……

杜霜醉很討厭這樣的自己,也正因為討厭自己,知道自己種種不足,她才更不敢相信還會有誰無條件的喜歡她。

活的太累了,活的太沉重了。她好想快刀斬亂麻,就此得到解脫。

可惜,不能。

杜霜醉在原地困住,前進不能,後退不得,如同魔鬼附體。竟動不得分毫。許七走到她身後,故作輕鬆的道:「別多想,我沒事。」

杜霜醉眼睛一熱。

每次都是許七強勢、主動,否則她根本不可能和他有牽扯。可他也只是個人,總會有軟弱、疲憊、厭煩的時候。是不是她就等著哪一天他主動放棄了。對她再也不理不睬、不聞不問了呢?

都這個時候了,他還在安慰她,難道她就真的冷血無情,說不出一句主動關切的話嗎?

杜霜醉豁然回頭,鼓起勇氣問他:「你,是不是篤定這次,有去無回了?」

許七猶豫了一瞬,望著杜霜醉略帶些憂急的眼神,終是點了點頭。

杜霜醉心口一酸,又道:「所以,你是不想拖累我,是么?」

許七不置可否。

杜霜醉卻耷拉了嘴角,一副不知道是笑是哭的表情,道:「看,我們都在自以為是的為著對方考慮。」

許七倒是比剛才堅定的多了,也理智的多了,他抬手,輕撫了撫杜霜醉蹙起的眉心,道:「如果可以,我當然希望你能等,可又怕你什麼都等不到。希望落空的滋味太難熬了,我情願你什麼都忘記。不管你做了什麼選擇,我都沒後悔過,也從來沒怨過你。我自始至終的希望,都是你能好好的……」

杜霜醉垂下頭,遮掩住眼底瘋狂湧上來的淚,無語凝噎。

她實在不知道說什麼。

她想說她願意等,可她現在身不由己,所謂的命運完全操縱在林暮陽的手裡,他現在不願意動她,不代表他永遠都這麼待她。如果林暮陽用強,她又如何反抗得了?

如果……真有那一天,他凱旋歸來,可那時候她已經幾易其手,哪裡還有資格再站在他身邊?

這一刻,杜霜醉恨透了自己的膽怯。她就應該不顧一切的跟著許七走,不管是生是死,也比這種被動的坐以待斃好。

可她說不出口,邁不動步子。她永遠都是被動承受的那一個,不管結局是好還是壞,她都有推脫的借口。

杜霜醉忽然握住了許七的手,沙啞著聲音道:「你,把丹棘拿走了?」

許七反握住杜霜醉的手,苦笑道:「是,你留著,也沒用了。」

杜霜醉鬆開許七,憤然抬頭道:「還給我。」有用沒用,不由他說了算。既然他送給她了,他就不應該再收回去。

許七幾乎一點猶豫都沒有,就道:「霜醉,儘管這話我不願意說,儘管我似乎已經失去了說教的資格,可我還是想勸你一句,執著太苦,放下吧。」

許七離開了,杜霜醉還怔怔的站在門口,她心口就和被誰掏空了一塊似的,有什麼東西汩汩的流失。她很想把那個地方堵住,不然她就快要死了。可她找不著準確的位置,明明就在眼前,可她堵不住。

她壓抑而隱忍的跌坐在地上,用手蒙住了臉。

可她哭不出來,連睩睛都縮回去了。

像她這麼軟弱、被動、怯懦的人,是註定得不到幸福的,又何必去奢求呢?好累,好累,她閉上眼,耳邊有輕風聲、有花香、有泥土的腥氣,有青草的甜香,還有婉轉的鳥鳴。

可那都和她沒關係了。

林暮陽是直到酒宴散后,才聽說杜霜醉昏倒了的事。他匆匆奔到後院,大夫才診過脈,只說是急怒攻心,無大妨礙,只是需要靜養。

送走了大夫,林暮陽進了寢房,杜霜醉已經醒了。她面朝里躺著,薄被外是瘦削的腰身,看起來就像初春涼風裡搖曳的迎春花,透著那麼一點點的楚楚可憐。

打發了屋裡服侍的丫鬟,林暮陽坐在床沿。

杜霜醉似乎沒察覺到他進來一樣,一動不動。

林暮陽道:「我還以為你們會做出怎麼驚天地泣鬼神的事呢,怎麼倒聽說連話都沒說幾句?人前有話不說,人後要死要活,杜霜醉你也就這麼點出息是吧?」

杜霜醉沒有力氣和他對峙,她現在能夠自保的只有沉默。

林暮陽喋喋不休,杜霜醉都和沒聽見一樣。林暮陽惱了,他扳著杜霜醉的肩強迫她坐起來,道:「你能不能不這麼要死要活的?你想要的,自己都不爭取,得不到就算了,何必做這麼副天塌地陷的模樣?」

杜霜醉揉揉被他掐疼了的肩膀,扯唇輕笑,道:「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我也沒想要尋死覓活,就是累,不想動,這也不行嗎?」

林暮陽被噎的說不出話來。他怎麼也沒想到,眼前的杜霜醉是這麼個模樣,她的臉上沒有痛楚,除了說不清道不明的蒼白,她可以說毫無異色。她的笑還是那麼淺淡柔美,她的神情也還是那麼淡漠從容,她望著他的眼神也還是那憂傷茫然。

杜霜醉淡淡的道:「他說執著太苦,勸我放下。」

林暮陽總算把張著的嘴合攏,斥道:「屁話。」

杜霜醉也不生氣:「不,是真話。也許他這一去,就再也回不來了呢?」

林暮陽怔了下,道:「你不會為他守節嗎?」

杜霜醉還是那麼副油鹽不浸的模樣,反問林暮陽:「如果你真這麼打算的,又為什麼非得納我為姨娘呢?」

如果林暮陽願意為穆怡守身如玉,何必讓他自己枉擔虛名?如果他願意成全杜霜醉對許七的那份感情,又何必讓她枉擔這份虛名?

林暮陽半晌才古怪的笑起來道:「報復你們倆啊,看,現在我還什麼都沒做,你們兩個就矛盾重重了。什麼矢志不渝,什麼兩情相悅,都敵不過世俗的折磨,你們兩個也不例外。」

杜霜醉無力的靠著,輕瞥了一眼林暮陽,道:「你懂什麼?誰說相愛的人就一定相守?」

林暮陽笑道:「是,我不懂,相愛的人就該和你們兩個一樣,自己作還不夠,還要拉著對方一起作,早晚一起作死。」

杜霜醉輕嘆了口氣,道:「林三公子,你真的是……」她頓了頓,忽的道:「是我自己咎由自取,我怨不著別人。我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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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妻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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