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生離死別（三）

胖、瘦二人沉吟一會，對視一眼，狠色倏現，齊齊點頭。王亮見二位哥哥首肯，自懷中摸出一柄匕首，獰笑著便朝那母子三人走去，首先選向文文，提刀就刺。文文見匕首刺來，也未躲避，也未見眼中有何驚慌之色，只是冷冷地注視著王亮。眼見一條幼小生命將就此消亡，卻不料匕首剛至一半，王亮的手便被拿住，匕首就再也刺不下去。

王亮驀地一驚，急轉頭看去，原來是自家大哥攔住，心下一松，又疑惑道：「老大，你這是。。。。。？」那胖子道：「這兩小孩還有大用，賣給王老大可賺不少錢，不要浪費了。他們還如此小，啥也不懂，留條命也沒甚關係，無須擔心後患。」王亮點點頭，匕首轉向，又猛力刺向林月芳，這一下又狠又利，直直就從林月芳后心插入，直至沒柄。待匕首拔起，一股血箭登時標射而出，可見林月芳這一下受創甚重。

兩個小孩被噴洒而出的鮮血嚇壞了，急急抱住林月芳，喊叫道：「姨娘！姨娘！」林月芳劇痛之下又清醒轉來。她這時已心神失守，神志不清，處於彌留之際，愛憐地看兩個孩子，禁不住淚水滾滾而下，艱難地抬起手摸摸女兒，又撫撫兒子，弱聲道：「文文，姨娘沒用，不能再保護你們兄妹。答應姨娘，你一定要好好保護妹妹，明白嗎？」文文強忍了半天，終究還是未能忍住，失聲大哭，抽泣道：「好姨娘。。。。你別死。。。。。文文一定保護好妹妹。。。。。」林月芳看著一雙傷心兒女，心酸不已，心知兒女落入惡人之手，必定倍受煎熬，再也無一天好日子過，無奈已至油盡燈枯之地步，頭一歪，竟自撒手人寰。

姨娘逝去，兩小孩大哭大喊，卻怎麼喊也喊不醒，一直哭鬧不休。王亮三人就地挖了坑，將屍體隨意埋掉。三人做這事乾淨利落之極，顯是已做過不少謀財害命之事。埋了林月芳，王亮見兩小孩還在哭鬧，不由一陣心煩，搶上前去雙手左右開弓，「啪、啪」兩聲脆響，將文文扇翻在地。小女孩見哥哥又被打倒，哭聲更甚，爬到哥哥面前，「哥哥。。。。。嗚嗚。。。。。哥哥。。。。。嗚。。。。。」一陣哭叫。文文才三四歲，哪經得如此狠打？早已被打蒙掉，怔怔佇在那裡，恐懼不已，竟連哭泣都已忘記。

王亮見那女孩還在哭涕，抬腳又踢向那女孩，罵道：「再敢哭，老子踢死你。」或許是文文憶起了姨娘的話，保護妹妹之心瞬間就戰勝了恐懼，急撲至妹妹身前，被王亮一腳踢出三丈遠，渾身上下傳來陣陣劇痛，這下才深深懼怕起來，再也不敢哭泣。那女孩也被凶神惡煞的王亮嚇住，輕輕抽泣著，不敢大聲哭泣。

那胖子見兩孩子安靜下來，贊道：「老三，還是你有本事，這兩個娃兒哭得恁地惹人心煩。看來你也可以學學王老大，做個孩子頭。」王亮笑道：「我才沒那閑心做啥孩子頭呢。王老大願做就讓他做，這兩個娃兒都長得標緻，賣給王老大，想必錢不會少。」那胖子「嗯」了一聲，吩咐道：「老二，你聯繫王老大，告訴他有兩個水靈娃兒，讓他多準備些錢財，我們這就給他送去。」那瘦子應了一聲，拿出電話就聯繫胖子口中的王老大。

不一會，那瘦子道：「王老大說在老地方等著，讓我們趕緊過去。」胖子點點頭，一手一個，提著兩孩子上車，王亮二人趕忙跟上，三人驅車就朝城區而去。

文文被兩記耳光、一記猛踢打得渾身發疼，懼怕之心大起，在車上乖乖的，不敢鬧騰。小女孩也許哭累了，也僅抽抽咽咽地低聲啜泣。

車行甚快，不一會便已駛入市區，來至一人群密集的商業街停下，那胖子抱著小女孩，瘦子牽著文文，一行五人下了車，朝商業街走去。文文聰明之極，已知三個壞人絕不會帶自己兄妹去什麼好地方，心中懼怕更甚，急思脫身之策。

走著走著，文文眼珠兒一轉，計上心來。緊盯著牽著自己的那瘦子腳上鞋帶，文文忽裝著未走穩當，一個踉蹌，小腳正踩在那鞋帶上，一拉之下頓時脫落。「啪！「的一下，那瘦子扇了文文一記耳光，罵道：「小崽子，連路都不會走么？要是敢再踩到老子，定要你好看。」說著，放開文文，邊罵邊彎下身去系鞋帶。

文文甫得自由，立即發足狂奔。那瘦子這時才反應過來中了這小孩的計算，怒不可遏，亦拔足就追，邊追邊罵道：「還趕跑？被老子抓住，不打死你才怪！」另二人見兄弟被騙，亦急急追來。

文文如此幼小，哪裡跑得過身強力壯的大漢？眼看就要重入魔爪，文文邊跑邊大喊道：「救命啦！有壞人殺人啦！。。。。。救命啦！有壞人殺人啦！」

幾人奔追之地正是人來人往的繁華商業區，街上有許多群眾聽見小孩凄慘的救命聲，不由紛紛止步、注目，見三個大漢正狂追一個小男孩，皆起疑心，圍了上來，還有幾個年輕氣盛的小夥子朝三個惡漢撲去。王亮三人見勢不妙，均覺膽寒，那胖子發一聲喊：「快跑！」，三人轉身就朝回跑去。那小女孩在胖子懷中又哭又鬧，哭叫道：「哥哥！哥哥！別扔下夢夢，夢夢好怕！。。。。。」

文文聽見妹妹哭喊，心痛如絞，亦是淚流滿面，軟到在地上，喃喃地道：「夢夢，哥哥對不起你，哥哥也好怕，救不了你，所以自己先跑掉。姨娘！好姨娘！文文沒用，保護不了妹妹。。。。。」

三個惡漢越跑越遠，小女孩的哭喊聲也漸漸微弱，不過一陣陣「哥哥！哥哥！別扔下夢夢，夢夢好怕！」的聲音卻宛如惡魔咒語般，深深刻在了文文幼小心靈之上，打上了深深的恥辱烙印，令他一輩子都生活在極度內疚和無窮恥辱之中，終生不得解脫，這乃后話，暫且不提。

林月芳返鄉尋親不遇，正值心慌意亂之際，忽遇救星，自是欣喜。那王亮又長得俊秀儒雅，言談舉止皆不俗，讓人心生好感，因此林月芳不疑有它，冒冒失失地就隨了陌生人上車，卻不料就此釀出一場人間慘劇，埋下殺身大禍，也導致一雙兒女兄妹離散，流落江湖，受盡百般凄苦，后又各逢機緣，練就一身好本事，鞠躬盡瘁，保家衛國，闖下赫赫威名，名聲響徹寰宇，實乃是造化弄人，可悲可嘆。不過也恰因這番巧合，華夏國憑添兩員絕世名將，於國難之際挺身而出，救國護民，震懾八方宵小，立下不世奇功，還華夏國一片安定繁榮，又豈知「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也？

正是：

母子生死痛陰陽，兄妹離別恨蒼茫。焉知名將從此現？保家衛國震魍魎！

。。。。。

三個月之後。

華龍城東城郊區某公園。

「小五哥！小五哥！快起來，楊大傻說你偷殺了他家養的狗兒，帶了好幾人要來揍你！」一陣焦急的清脆童音突兀響起，鬧醒了躺在公園遊客休憩椅上正熟睡著的一個小男孩。

小男孩揉揉雙眼，顯是還未睡醒，不滿地道：「不就是吃了他一條狗么？有什麼了不起的？鬧個求，天塌下來也就這麼大回事，慌什麼？」

這小男孩約莫三四歲年紀，一雙靈動之極的眼珠兒骨碌、骨碌地轉著，也不知在想什麼。他渾身上下髒兮兮的，瘦弱身軀上穿了一身隨處都是破洞的破爛衫褲，滿是油膩，遍體黢黑，也不知這黢黑是衣料本色還是污垢所染而致。滿臉滿手亦是覆蓋著一層厚厚污垢，已看不清皮膚本來顏色，令人不由心生憐惜之情。

仔細看去，這孩子正是三月前姨娘慘死、兄妹離散的那場人間慘劇的主角——文文。不過這時他已不叫「文文」，而喚作「小五」。小五天資聰穎，一歲就能識字，當然知道「文」字是什麼意思。他痛恨自己那天心中害怕，扔下妹妹獨自逃跑，實在是軟弱無能之極，因此給自己取了個「五」字的名。「五」通「武」，他不要自己再軟弱，不要再「文」，而要「武」。「文文」這個名字已同那滔天的仇恨和恥辱感深深埋入了幼小的心靈，再也不會出現人前。

小五那天逃出惡漢魔爪之後，便一直流浪街頭，東討西要，路人見他機靈乖巧，年紀如此幼小便成為孤兒沿街乞討，均覺非常可憐，也不吝惜施捨些食物予他，因此倒也不曾餓著。小五不敢去鬧市區，生怕又被那三個惡漢抓住，於是就邊討邊遠離市區，最後來至東城郊區，便在這裡定下根來。

他在郊區又結識了一群同樣年紀幼小的乞兒，天天隨著大家偷雞摸狗，小偷小騙，倒也學了一些下三濫的本事，暫時不愁吃喝。

前幾日，郊區一農家楊姓子弟——被乞兒們稱之為「楊大傻」的小孩牽著自家一條大狼狗，前來嚇唬乞兒們。眾乞兒何時見過如此凶神惡煞的猛犬？都被嚇得不行，事後「楊大傻」哈哈大笑，揚長而去。

眾乞兒年紀雖小，卻已生活在這社會最底層有一段不短時間，近墨者黑，人人皆為憊賴頑劣之徒，如何受得這氣？全都氣憤不過，就想報仇，但卻又怕那惡狗，均無計可施。

小五人小鬼大，極為機靈，鬼點子甚多，乃為眾乞兒最聰明之人，沉思半晌之後，召集眾乞兒道：「我們只須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則不但能出口惡氣，還有一頓上好狗肉吃。」眾乞兒聞言大喜，紛紛依計行事。

究竟小五齣何妙計？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