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鹿門寺(中)

第五十六章 鹿門寺(中)

柳逸玄與那胖頭和尚閑聊了幾句,知道他是寺里的監門僧,法名「廣元」,專門負責招待前來進香的香客,柳逸玄想打聽一下張擇端的有關情況,便開口問道:

「廣元師父,實不相瞞,在下今日到貴寺,是想來見一個人。」

「哦?不知公子要見的是哪位?」

「貴寺寄居的香客裏面有沒有一位姓張的老先生,那老先生擅長筆墨丹青,是個山東人。」

那廣元和尚略微思索了一下,言道:「姓張的?噢,知道了,是那位張正道老夫子吧!」

「對,就是他。他現在可在寺中?」「正道」是張擇端的字型大小,柳逸玄一聽這和尚認識他,想必那張擇端就在這寺中,一時心裏急切,只想馬上見到他。

「哦,那老夫子住在本寺後院的廂房裏,整日早出晚歸,見不到人影,公子這個時候來尋他,怕是見不着他的人了!」又說道:「走,我帶公子到後院看看,若那老夫子還在,今天您就算是沒白來一趟。」

柳逸玄聽了這話,雖然有些擔心會見不到張擇端,但最起碼他知道了這位北宋傑出書畫家的落腳之處。柳逸玄萬萬沒想到,這次北宋之行還能見到張擇端本人,這早就讓他興奮不已。關於張擇端的事迹,文史資料上記載的甚少,而他的畫作,流傳下來的也是屈指可數,但是,一位真正的藝術家不一定要有多高的產量,有時一幅精品傑作就足以讓他青史留名。

在文學藝術領域,這樣的例子也不在少數,比如唐朝有位詩人叫張若虛,恰好也姓張,搜索他的資料總是「生卒年不詳,字、號不詳」,而他留下的詩歌也只有兩首。但這僅存的兩首詩歌里有一首就足以讓他在眾多唐朝詩人中脫穎而出,後人評價是「以孤篇壓倒全唐」,而評價張若虛則是「孤篇橫絕,竟為大家」,可見,真正的藝術家追求的應該是作品的質量,而不是簡簡單單地追求數量。

柳逸玄跟着廣元和尚來到後院,那和尚指著一間緊閉的房門對柳逸玄說道:「公子你來瞧,貧僧沒有騙你吧,這位張相公果然又去雲遊去了。」

柳逸玄走近門前順着門縫往屋子裏瞧看了一番。果然是黑乎乎沒有人影,便又問道:「這張相公在你這寺里住了多少時日了?他身邊還有沒有跟着什麼其他的人?」

柳逸玄想這張擇端怎麼也是在翰林院混過的,肯定也結識了不少的書畫文友,這次可能是他和幾個好友來襄陽一帶寫生也說不準,沒準他身邊還有其他的書畫名家。

「這張相公在本寺已住了三四個月了,他身邊只跟着一個小書童,是他從老家帶來的,除此之外,就沒別的什麼人了。」廣元答道。

柳逸玄聽了這話。多少有些失望,不過就算這次只見到張擇端那也是不虛此行了。

「不知這張相公平日裏都是什麼時辰回來?」柳逸玄又問道。

「這個……可就不好說了,有時候他會在天黑之前趕回來,有時候也會在外面過夜。總之是個怪人,行蹤不定!」

「噢,這可就不好辦了…」柳逸玄一聽這張擇端是個生活沒規律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一時也覺得為難,旁邊的小廝陞官勸道:「公子,既然這張畫師不在這兒。那咱們就先回去吧,等以後再來拜訪,老爺夫人還在家等著咱們呢。」

「那怎麼能行?我今天既然來了,總不能白跑一趟吧?先等等再說吧,這兒風景秀麗,環境優美,怎麼也得多待一會兒,說不定過一會兒張畫師就回來了呢!」說罷便邁步向前,繼續遊覽寺院。

柳逸玄將這寺里的佛堂、禪房、經閣、鐘樓從頭到尾逛了一遍,又把寺院後園中的寶塔、羅漢雕像也都仔細欣賞一回,到底是考古系畢業的,對這些破舊不堪的東西不但百看不厭,還能評頭論足鑒定年代,可謂是樂在其中。這小廝陞官跟着他走了半日,早已腿腳發酸,坐在一塊石凳上對柳逸玄哀求道:「公子,咱別看了吧,小的我都餓了,眼看太陽都西斜了,咱還是回城去吧。」

「回什麼城?!好不容易有次出來玩的機會,你都不知道珍惜,瞎逼逼什麼!再叫喚,下次不帶你出來了!沒出息!」

柳逸玄把陞官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頓,罵的陞官只在一旁低頭撇嘴,不敢多說什麼。不過陞官說的也沒錯,這個時候確實是到了飯點了,不光陞官覺得餓了,柳逸玄腹中也開始告急了。柳逸玄看着寺里來往的僧人都往飯堂方向趕去,便知這寺里的和尚也到了吃午飯的時間,於是對陞官喝道:「走,跟着這幾位師父,咱們去飯堂吃齋。」

陞官一聽有飯吃,急忙拍拍屁股跟了上來,主僕二人進了飯堂,便又遇見了方才引路的那位廣元師父,那和尚對柳逸玄笑着問道:「怎麼?公子今日要同我們一起吃齋?」

柳逸玄笑道:「是啊,既然進了佛門,自然就得忘了那些五葷三厭,今日我們主僕二人沒帶什麼乾糧,就只好在你們這飯堂蹭頓飯吃了!」

「公子這是哪裏的話,您是來寺里進香的香客,又為本寺捐了香火錢,那就是本寺的客人,怎麼能說是蹭飯呢,快請雅間一坐!」說着就引著柳逸玄二人往飯堂一側的雅間來坐。原來這寺院的飯堂也像城裏的酒樓飯館一般,普通的僧人們按照各房各院的次序在大廳里用飯,而有一點地位的和尚或是寺里來的貴客都有雅間可以使用,僧人們早就習慣了寺里的規矩,柳逸玄主僕雖然招搖過市,但也沒有吸引多少僧侶們的目光,他們依舊是埋頭吃飯,說說笑笑。

柳逸玄進了雅間,廣元和尚便讓飯堂里的兩個小沙彌端來兩份齋飯,柳逸玄來看那齋飯,倒也是碗筷整潔、飯菜豐盛,一份白米飯,兩碟青菜,一份豆腐乾,還有兩塊素油炸糕,倒也是清清白白禪意甚濃。

柳逸玄謝道:「有勞師父如此招待,真是打攪了!」

那和尚笑道:「公子大可不必如此客氣。」又說道:「我看公子相貌不凡,舉止不俗,想必府上也是襄陽城的名門大戶吧?這襄陽城的老爺公子們,來敝寺遊玩過的也不在少數,怎麼貧僧對公子卻是有些眼生?」

柳逸玄聽了這話,知道這和尚又要恭維自己,因此只顧吃飯,並未與他答話,那旁邊的小廝陞官答道:「這位師父有所不知,我們老爺可是當朝的一品相國,前些日子才告老回來,你當然不認識我們了!」說罷繼續扒飯。

那廣元和尚經常和襄陽城裏的官宦子弟打交道,也見過不少南來北往的達官和客商,自然懂得尊卑貴賤眉眼高低,雖然佛祖說眾生平等,但身在塵世之中,有誰不是為了那功名利祿疲於奔命?不然也不會有那麼的佛寺道院來供人們修身養性清心寡欲了。有首唱的好:

人情似紙張張薄,世事如棋局局新。

貧居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

不信但看宴中酒,杯杯先敬富貴人。

門前拴上高頭馬,不是親來也是親。

門前放根討飯棍,親戚故友不上門。

世人結交需黃金,黃金不多交不深,

縱令然諾暫相許,終是悠悠路行心。

有錢有酒多兄弟,急難何曾見一人。

酒肉朋友朝朝有,無錢無勢親不親。

……

這廣元和尚一聽柳逸玄原是相國公子,立馬便另眼相看,連忙起身施禮道:「哎呀,原來令尊就是咱們襄陽城出的那位一品相國,真是失敬失敬!既是相國公子到了,怎能吃這粗茶淡飯呢,來人,把這齋飯撤了,換些上好的果品來!」

柳逸玄連忙攔道:「不用不用,廣元師父不必如此周折,這些飯菜已經很不錯了,再者說,家父已辭官歸田,就不再是什麼一品相國了,不勞師父大費周章!」

「那怎麼能行啊,您是我們寺的貴客,我若怠慢了,豈不是罪過?」

柳逸玄按下這胖和尚,笑道:「在下輕裝至此,就是不願太過張揚,再者說,這齋飯甚合我的口味,您看,我這都快吃飽了。」說着就把碗裏半碗飯給廣元看了看,那廣元見柳逸玄如此謙遜,便不再與他換席,只在一盤賠笑伺候着。

用過了齋飯,柳逸玄就又到佛院中轉了一圈,卻見廣元引著一位身着袈裟的大和尚來見自己,柳逸玄連忙上前迎候,只見那廣元一臉堆肉,笑道:「柳公子,這位是本寺監寺智空師父,聽說公子駕臨,特來與公子一會。」

柳逸玄仔細來看這智空師父,約摸五十齣頭的樣子,雙目炯炯有神,一臉儒雅之氣,身披一件蜀錦袈裟,頸下帶着一串佛珠搖搖晃晃,倒也是一位得道高僧的模樣。不知這鹿門寺監寺找柳逸玄所謂何事,且待後文。(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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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回清明上河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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