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上)

大結局(上)

章節名:大結局(上)

傳說有前朝皇家藏寶圖的瓶子碎成了渣,卻沒有找到本該藏在瓶子裏的藏寶圖……

消息很快傳開,頓時興起兩種說法

一,瓶子裏其實從一開始就沒有什麼藏寶圖,要不然林老太爺何必白手起家辛辛苦苦打家業?更捨不得將其送給當時還不是平郡王妃的外孫女當嫁妝,再寵愛也不至於如此!而林家幾位爺之所以會鬧出那麼大事情來,指不定是中了某些人籌謀已久的毒計,畢竟林老太爺白手起家打下林家這大片江山成為首富,不可能幾十年如一日半個人都沒得罪過……

二,瓶子裏真有前朝藏寶圖的話,肯定是被人事先拿走了,而最有可能的就是九五那位,畢竟瓶子隨林家大爺失蹤已久,後來林家大爺死於非命兇手都找不到而瓶子卻出現了,還是從宮裏出來的!至於九五那位為何拿走了藏寶圖還要將瓶子送回林家的演這麼一出,就更不是那麼難理解的事……

誰讓林家富可敵國!誰讓林老太爺有個寶貝外孫女當上了平郡王妃!誰讓平郡王妃是平郡王的掌中寶!誰讓平郡王戰功赫赫背還有恭親王!誰讓平郡王身上流了一半秦家血脈而秦家是那位心頭最大的一根刺!

反正不管怎麼說,傳說藏有前朝皇家藏寶圖的瓶子已經碎成渣了,渣里沒有找到藏寶圖,沒有藏寶圖如何尋所謂的寶藏地?到不了寶藏地就尋不到任何東西,就無法再揪著林家不放,於是這件事,林家至少明面上是脫離出來了,而摔瓶子的九皇子軒轅……

自那一日後便失蹤了!

「他出不去京城更飛不上天。」太子軒轅擎天淡淡道:「盯緊蘇淵那兩個庶子,只要九皇弟還在京城裏就總會跟那兩個孩子聯繫。」

「是。」

這時,宮裏來了人,低聲在軒轅擎天耳邊稟了句:「娘娘已經找到與容嬤嬤一期的那個宮裏的老人了……」

軒轅擎天挑眉,雖不語,卻是明顯讓那人繼續說下去。

那人也不羅嗦,繼續道:「據說她剛出宮那幾年倒是過得很是不錯,還嫁了人生了幾個孩子,不過男人死後日子就不行了,這些年更是落魄得不成樣,找到她的時候那兩眼亮得跟什麼似的,稍微給了些銀子就直接說她確實知道一個驚天秘密,只是這秘密死活要見了夠身份的人才肯說出來……娘娘說最近宮中不方便進人,就想着送來您這兒,您看您要不要見見這人?」

軒轅擎天勾唇:「不管真假,多個人也不過多張嘴,本宮倒要看看她能說出來什麼來。」

那人應諾:「那奴才便讓人將她往您這兒送,約莫就這兩天便能到。」

軒轅擎天點頭。

暈頭轉向忙到十一月半,軒轅徹總算著了次家。

「明天又要出門。」軒轅徹歪在暖炕上有氣無力道。

平時他是無病呻吟,這次卻是真的累壞了,而蘇靜卉又素來是比較「沒良心」那類,所以他才這般肆無忌憚的嚎叫求安慰求虎摸。

蘇靜卉哪能不知道,莞爾之餘從香兒手中接過剛從廚房取來的燉品,催促他喝:「知道你今天回來,一早就讓燉上了,趁熱喝了再睡吧。」

「喂我。」軒轅徹爬起趴在炕几上就不動了,沒骨頭一般。

蘇靜卉知道跟他扛這些沒用,而這段時間他也確實辛苦了,整個人都清瘦了一大圈,就順了他的心意,一湯匙一湯匙的吹到適口才喂他。

軒轅徹倒也沒有得寸進尺的要她用嘴喂,但也實在不找點事就渾身難受,所以吃得故意嘖嘖作響,引得一旁玩自己的兩小寶抬眸看來,就得意的哼哼:「看什麼看?妒忌羨慕恨也沒你們份,這是卉兒命了燉給我喝的,一個人的!」

為了強調後邊那句,還特別用了力。

「好歹當爹的人……」

蘇靜卉哭笑不得,餘光就看到兩小寶好像沒聽見也沒看到他那一臉得瑟的嘴臉般,低頭又兀自玩自己的了,不禁好笑的再看向軒轅徹,果真看到他薄唇直抽,相當無語又鬱悶的模樣。

「明明是小屁孩卻沒點小屁孩的模樣,一點都不可愛!」軒轅徹哼道,跟着就想到了什麼趕緊跟蘇靜卉解釋:「我是說他們,可不包括你,你什麼時候怎麼樣看都很可愛。」

「行了,快喝湯吧,都涼了。」蘇靜卉沒好氣道。

軒轅徹哪肯,兩眼灼灼擠出滿臉真誠的定定看着她,非要她正面回答不可:「卉兒,我是說真的,不信你看着我的眼睛。」

蘇靜卉心想這個人怎麼玩幾年都不膩,嘴上還是敷衍的道:「是是是,我知道了,我最可愛了,都快可愛死了行了吧?趕緊喝湯!」

「你太敷衍了!」軒轅徹抿緊唇不肯合作的喝那口已經送到嘴邊的湯。

蘇靜卉無語一陣,乾脆轉身向兩小寶,笑眯眯道:「天翔天翊,來張嘴,啊~」

「喂喂……」軒轅徹嘴角直抽抽:「不是說了特地給我燉的嗎?為什麼便宜他們?!而且他們那麼小,這麼大補的東西他們受得了嗎他們?」

蘇靜卉雲淡風輕道:「你不喝我有什麼辦法?倒了多浪費,現在風天雪地的好多路都被堵了,就是有銀子也難買到好東西,更何況現在還得喂著那麼多張嘴,就我們那點銀子還真得摳著使才勉強。」

「天塌下來還有我在呢,那些事哪用得着你操心。」軒轅徹不可一世的說着,卻坐直了起來伸手去取蘇靜卉手裏那盅燉品自己吃了起來。

他最近壓力有多大蘇靜卉哪能不清楚,自己卻幫不上多大的忙已經有些不好受,再見他如此,不禁更甚,想了想道:「今兒不管有什麼事都先擱著吧,什麼也不想的好好休息一天。」

軒轅徹大口大口的三兩下就吃完了那盅補品,抹抹嘴便又歪回了炕上,閉着眼舒服的哼哼了聲「嗯」,卻沒一會兒又眼也不睜的喃喃:「讓人把兩個小的抱別屋去玩,他們在我睡不着。」

蘇靜卉還不及回答,又補充一句:「你得留下,你不在我也睡不着!這些日子你不在身邊我就沒睡過好覺,不信你看我的黑眼圈!」

他確實起了黑眼圈證明最近真的沒睡好沒錯,但此時膝蓋想也知道順了他意安排的話會變成什麼樣,蘇靜卉無語的略微遲疑了下,還是答應了。畢竟有些運動,適當的還是有益身心健康的,何況他正值血氣方剛的年紀……

軒轅徹勾唇,咧嘴笑得賊兮兮的,也不讓蘇靜卉有機會後悔,扯了嗓門就沖外吆喝:「香兒水仙,進來把兩個小屁股抱走!」

蘇靜卉:「……」

許是真的麻木了,香兒和水仙聞聲進來都是滿臉鎮定自如,接過軒轅徹硬塞進懷來的兩小寶就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倒是把素來淡定的蘇靜卉生生的窘了一把,兩頰粉粉說不出的可愛。

軒轅徹托腮看着她,耐著性子等門帶上便二話不說的撲了過去,好似餓了好幾個月的狼一般,琥珀色的桃花眼都泛起了綠光,一臉奸笑:「你叫啊,叫啊,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

這麼俗套的台詞虧他有模有樣的說得出口,蘇靜卉一陣無語之後,又忍不住噗嗤的笑了出來:「你還真是玩不膩了。」

「人生苦短,誰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不玩白不玩。」

軒轅徹嘻嘻笑着將臉壓近,卻沒有繼續餓狼的一陣亂啃她,而是大手輕輕的順着她的額撫弄她微散的青絲,欣賞什麼稀世珍寶一般專註的看着她,只是看着她,但那眼神很燙人,很燙很燙人……

蘇靜卉反倒不適應他這樣而彆扭的扭動了下身子,想找個比較能適應的角度,卻不過動來動去非依舊不適應,甚至更加不適應,臉頰都跟着發了燙:「你幹嘛這麼看着我?」

「因為你好看!」

軒轅徹假裝沒發現她的彆扭,一本正經的說道:「越看越好看,怎麼看都看不夠,所以要認認真真仔仔細細的用力看。」說着,兩眼就當真又亮了幾分,好像真多用了幾分「力氣」一樣。

蘇靜卉卻是頓時明白他在逗自己玩,沒好氣的看着他,臉頰的燙意也為此消散開來,那股子彆扭感也隨之不見。

「你也未免太不給面子了。」軒轅徹哭笑不得的輕掐了掐她臉頰:「實在該罰!」聲落的同時唇也貼上了她的,狠狠一碾便強行撬開,略顯粗暴的直接攻城略地,壓根不給她喘息的機會。

這樣的節奏蘇靜卉還真一時難以適應,沒一會兒就被他折騰得上氣難接下氣,眼看快窒息他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氣得沖他又推又捶拚命想掙開,卻是徒勞。

眼看她真的撐不住了,軒轅徹才慢條斯理的鬆開她的小嘴轉而去進攻她漂亮可愛的耳垂,溫熱的氣息伴着得意洋洋的聲音傳入她耳膜:「知道爺的厲害了吧~」

蘇靜卉只顧忙着大口喘氣和躲避耳邊的熱風,哪裏還有閑情跟他逞口舌威風,倒是雙手很有空的捶了他幾下報復。

那力道對他而言不過撓癢,呵呵笑了兩聲就幽怨的呻吟起來:「唉……竟然明天又要走……居然才一天……」

溫熱的氣息伴着幽怨的聲音在耳邊吹啊吹,而後一轉就突然鏗鏘利索起來:「既然只有一天,那我們可真要好好珍惜才行,囫圇吞棗倒是解了當下之急卻也容易轉頭就忘了味道,所以啊,我們今天就慢慢來,慢慢的慢慢的~」

蘇靜卉聽得汗毛直豎,天知道他說的慢慢是怎麼個慢法究竟要怎麼磨她,可膝蓋想也知道絕對不會是什麼好磨法,肯定不如快刀斬亂麻的來得好,不由笑得僵僵的道:「那什麼,時間非常寶貴,只有一天總不能所有時間都混在一件事上,更何況我還是喜歡比較快的。」

把這些話說完就覺哪裏不對的恨不能找個縫鑽了,卻已經遲了……

軒轅徹咧嘴笑得跟騙到小紅帽的大灰狼一般,直點頭道:「難得你這麼急,那就如你所願,先來次快的暫時滿足了你,然後再慢~慢~玩~」

蘇靜卉瞪眼:「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額,等等,我說了等等,我都說了啊嘶……軒轅徹你個衣冠禽獸!」

「嗯?你不喜歡我穿着衣服來?嗯,其實我也不喜歡,不過沒關係,一會兒我就脫,很快的,別急哈~」

「……」

京城,明軒樓。

看罷新送到手中關於賢妃和左都御史府那邊動靜的消息,魏宸輕蔑勾唇喃道:「現在才急着想走,不覺太遲了嗎?還真是活了兩世都學不乖,不知天高地厚的自以為是,總以為除了自己別人都是可以隨便擺佈的傻瓜!卻不知高看自己的時候自己已是那井底之蛙……」

略微沉吟,招了人近,附耳低聲一句:「把消息捅出去,差不多有那麼幾個知道就好,但要乾淨些,莫讓人尋到我們的麻煩來。」

於是不多久,御書房便又響起了摔砸東西的聲音,而同時,太子府軒轅擎天那雙眼也危險的眯了眯……

本來父輩一個沒有子嗣的妃子要逃出宮去,軒轅擎天沒道理多事的管一管,可賢妃這兩年卻風頭太過甚至幾次欺上他母親皇后的頭上去,再加上屢次慫恿太子妃葉茜玉差點沒把整個東宮連累進去,細算起來,卻是大小冤讎結了不少,既然如此又豈能讓她如意逃走?

想了想,也招了個人到跟前,附耳低聲:「找個合適的人敲打敲打鄭夫人,尋常人家府里的小妾丟了還派人抓回來,何況這宮中的貴人……」

「是。」

於是,摔東西的人很快就換成了宮中的賢妃。

「若是沒有本宮,他鄭允同能當上這二品大員?她鄭何氏能當上這二品誥命夫人?」賢妃氣不打一處來:「就他們那點腦子也想學人家過河拆橋,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

旁邊的嬤嬤靜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喘。

上次宮變,這位嬤嬤是唯一僥倖存活下來的這宮裏的老人,知道的事情自是比後來補上那些人多得多,也正因為知道得多才清楚已經殘廢了的賢妃這次想要再爬起來得寵除非出現奇迹,所以她自然要早早另謀出路,免得萬一之時只能陪葬,當然,前提必須是不能讓賢妃看出來,所以現在就要做得跟以前一模一樣……

「說起來……」

賢妃這時忽然眸光一轉看向那嬤嬤,道:「鄭大人為何會忽然改變主意了?可聽到什麼傳聞沒有?」

嬤嬤暗自一驚,面上卻不動聲色的趕緊道:「奴婢並未聽到什麼傳聞,也未見哪裏有異。」

「那便好。」

賢妃輕飄飄說着,手則慢條斯理的伸去端起几上的茶,而後鳳眼眯了眯冷光乍現,跟着就忽的往那嬤嬤腦門砸去:「養不熟的狗東西!吃裏扒外的本事倒是不小,真以為本宮會被你騙得團團轉也不知道嗎?」

嬤嬤腦門吃痛趔趄跌坐在地,血也當即噴涌而出轉瞬便淌下滿臉,琴瑟莫名道:「奴婢不明白賢妃娘娘您在說……」

「不明白?哼~,那我就讓你明白明白!」

賢妃說着,從旁抽出個沉甸甸的碎花布小包裹,再度狠狠砸向那嬤嬤已經受傷的腦門,厲聲喝道:「你屋裏的這些東西哪來的?別告訴本宮是本宮之前打賞你的,本宮這些年到底打賞過你什麼本宮可記得清清楚楚,別以為能糊弄本宮!」

嬤嬤再度吃痛,眼前金星直飛,好不容易緩過神來就見到自己藏在自己屋裏柜子最下邊的小包裹落在跟前,裏邊的金銀首飾也在落地之後散出來些,當即倒吸口涼氣,再聽賢妃那番話,便知是瞞不住了,心一橫迅速收拾散落的金銀首飾塞回抱起的那小包裹就往外跑,可惜……

「給本宮攔住她!」

賢妃一聲令下,當即有人攔住了門口堵住了那嬤嬤的去路。

賢妃面色陰沉,冷冷道:「本還念着你是本宮宮裏的老人要善待你,不想你竟然吃裏扒外背叛本宮……」

嬤嬤眼見跑不掉,趕緊轉頭跪回來,腦門撞地咚咚響:「賢妃娘娘饒命!奴婢只是一時鬼迷心竅,奴婢絕對……」

「晚了!」

賢妃卻不想聽她說那些虛的,她也從來不對背叛者仁慈,包括她前世的親弟弟,此時自是不會有什麼憐憫之心,雙眸冷光灼灼厲聲就喝道:「給本宮拖出去打,不打夠五百杖絕對不許她斷氣!讓本宮這宮裏的人都好好看看,賣主求榮是怎樣的下場!」

嬤嬤一聽,當即嚇暈過去。

就她這把年紀了,莫說五百,就是一百也撐不住,而非要打夠五百的話也不是沒辦法,但對受刑者來說絕對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容嬤嬤從一輛京城隨處可見可租的樸素馬車上下來,原本陰沉的臉色也隨下馬車那一刻淡了個乾淨,拉了拉寬大的斗篷帽的同時,抬眸看了一眼身前的破舊小客棧,縮回暖袖中的雙手不禁緊了緊……

今天一早,她收到了封本以為已經死了很久的故人讓人送來的信,信的內容很簡單,就是要見她敘敘舊。

說是敘舊,但她是不信的,也很清楚這個人這個時候出現不會是偶然那麼簡單,卻又不得不來,因為如果寫信給她的那人真是那個故人的話,不來的後果她承擔不起……

暗暗深吸一口氣,容嬤嬤走進了客棧去。

容嬤嬤本就是京城教習圈裏的名人,再加上跟了蘇靜卉兩年多,因為軒轅徹的關係而陰差陽錯的在商圈裏也小有了些名氣,可惜眼下這破舊的小客棧位於京城的貧民區,來來往往入住的都是落魄人,生意不好請不起夥計,上上下下全是掌柜一家子自己打點,從未接觸過上層社會的圈子,也就頂多是聽過容嬤嬤的大名而並未見過本人,再加上容嬤嬤今天特意把寬大的斗篷帽蓋低,掌柜的也就更認不出她來了……

順着掌柜媳婦的引,容嬤嬤很快到了間簡陋的客房,看到了約她的故人,一名老婦。

時間匆匆一晃便過了差不多二十年,那些故人包括自己的容貌都總免不了會有些變化,但大致的輪廓還是變不去的……

見到這名老婦,容嬤嬤便知道她確是故人,原本心存期盼的那點僥倖也瞬間化為烏有,心瞬間往下沉到底。

「好不容易見上一面,姐姐這是什麼表情?」

老婦滿臉笑容的從簡陋的客房裏迎了出來,消瘦的臉龐也跟着擠出許多皺紋,看起來起碼比容嬤嬤老個十多歲,卻喊著容嬤嬤姐姐,只因為她實際上還比容嬤嬤小兩歲。

容嬤嬤抿唇不語,直接邁進屋去。

那老婦暗暗冷哼一聲,面上卻不與她計較,笑着確認客棧掌柜媳婦走遠了才隨手帶上門,而後追上容嬤嬤親昵的要挽容嬤嬤的手臂:「誒喲,瞧姐姐這衣裳真好……」

「你為什麼會在這裏?」容嬤嬤側身避開她的手,冷冷的問,一點也不願意跟她熟,而事實上也本來就不熟。

三番兩次被甩冷臉,那老婦也面色不好起來:「這不是無意中聽說姐姐過得不錯,特地來投靠么。」

「我過得好不好與你無關。」容嬤嬤沉聲道,直接忽略了「投靠」二字。

「呵~」

老婦嗤笑了聲,道:「姐姐過得好不好本來確實與我無關,但是呢……」刻意的頓了頓,繞到容嬤嬤面前,冷笑道:「一日為主終身是主,何況潘婕妤以前待我相當不錯,還允了我的求放我出宮讓我能嫁人,這樣的大恩大德我不得不報。」

容嬤嬤譏諷的冷笑,卻沒出聲的等她把話說完,似要看她接下來怎麼唱獨角戲一般。

老婦也不在意,回以冷笑,甚至笑得更冷:「容素琴,當年你在潘婕妤面前怎麼發的毒誓?你是當真不怕天打雷劈腸穿肚爛,自己的親生兒子死無全屍么?竟然敢違背諾言在潘婕妤走後偷偷留在那位的身邊!」

她果然知道那件事……

容嬤嬤面色一沉,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不知道我在說什麼?」

老婦呵呵直笑,似在嬌笑,卻因為上了年紀日子過得不好,滿臉滄桑皺紋看着就怪滲人,好在她迅速便收斂了去,陰測測道:「你要裝糊塗也沒關係,我相信這偌大的京城滿地的貴人,總有那麼幾個不糊塗也對某件事很感興趣,最起碼……如今的靖賢王殿下就肯定會感興趣!」

「你敢!」容嬤嬤失控喝道。

「哼,我有什麼不敢?你倒是試試看我敢不敢!」老婦冷笑:「也實話告訴你,那件事我已經告訴了我兒子,若是我限期內不能安全回去的話,就讓他直接把事情傳出去!不管哪都好,傳出去就行!我活不成你也別想好過!」

容嬤嬤早猜到她敢來定然是有所準備,當真聽到還是控制不住的氣得半死:「你……」

老婦冷冷一笑,毫不示弱的迎視容嬤嬤的雙眼。

容嬤嬤咬咬牙,憤憤的掏出個沉甸甸的荷包,扔給老婦:「這裏邊是黃金六十兩,比當年潘婕妤給你的還多十兩,買你從今往後有多遠滾多遠。」

老婦接住沉甸甸的荷包,打開一看確實是黃金六十兩,還特地每塊都放在嘴裏咬過確定是真黃金才兩眼笑彎成了月牙,邊迅速將荷包收起邊道:「當初年輕不懂事,還以為黃金五十兩是天大的數字一輩子都花不完,卻哪想……算了算了,那些都不說了,反正我如今是學聰明了,這種不花力氣賺的銀子固然是好,可到底有限會有花完的一天……」

她語氣倒是變好了,可容嬤嬤的臉卻更沉了下去:「你什麼意思?你想怎麼樣!」

照她對這女人的了解,這女人理應收了六十兩黃金后屁顛的離開,而後她事先就買通的人可以跟上去摸到女人的家裏把人全做掉,就此乾乾淨淨,可這女人竟然真的學聰明了?不但要銀子還要其他?

容嬤嬤心中不禁生出了不祥的預感,但她卻還是不願去接受那個預感。

「知道你如今在靖賢王府當差,還替那靖賢王妃管着內宅事務,所以我的要求也不高……」老婦呵呵就又是一番滲人的嬌笑:「就是想給我和我兒子在靖賢王府尋份清閑穩定的差事,也好給他們討媳婦。」

頓了頓,不待容嬤嬤發作便道:「吶吶,發過毒誓絕對不接近靖賢王的你都能留在他身邊做事,我為什麼不能?哼,別跟我說什麼潘婕妤,潘婕妤當年也是為了防你今天才放了我出宮的,為的就是真有這麼一天時還有個人能拿捏住你,不至於奪了她辛辛苦苦爭來的一切!哪怕是她死了!」

「她辛辛苦苦爭來的一切?」容嬤嬤嗤之以鼻:「分明是搶來的!」

「搶來的又如何?那也是因為你笨不是嗎?」

老婦冷笑:「多少人盼都盼不來的好事落了你頭上,你不興高采烈的緊緊抓住就算了,還有多遠躲多遠,潘婕妤也不過是比你更聰明更懂得把握時機罷了,你自己不願要的她替你要了有什麼不對?你有什麼不滿?就算你不滿又能如何?誰叫機會來的時候你不懂得好好把握,偏肚子還那麼爭氣,可運氣好肚子爭氣又能如何?最後還不是非但婕妤之名被人家白白撿了去,連親生兒子都叫人家……」

「閉嘴!」

容嬤嬤忍無可忍終於喝斷她的話,狠狠瞪着她:「你找死是不是?以為這裏偏僻就隔牆無耳了?嘴巴一張就什麼話都敢胡說八道!」

「我是胡說八道嗎?」老婦呵呵直笑:「我若是胡說八道,你何必面目猙獰到恨不得現在就殺了我滅口?也是,這世上恐怕除了我之外,再沒人知道那件事了。」頓了一下,笑得陰森:「哦也不對,知道的還有我兒子。」

容嬤嬤咬緊牙關,好一會兒才道:「你敢出去胡說八道,我保證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誒喲,我好怕啊~」

老婦笑着假假的抖了兩抖,就恢復正色的道:「我也不怕告訴你,剛出宮那幾年你要是這麼威脅我我還真怕,可惜自我男人死後的這些年,我過得實在糟糕透頂就差沒去乞討,為了活下去我是什麼都幹得出來,苦日子是真過怕了……當然,我也還是知道自己什麼身份的,絕對過不上那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好日子,所以你放心,我求的不過分,只盼著能和兒子有份清閑穩定的差事不至於再為吃飯發愁,有閑錢的話再為他們討個媳婦生幾個胖小子就算和美了。」

容嬤嬤靜默看了她好一會兒,似在思索,而後才道:「我知道了,但我也終究也只是個下人而已,再加上府上也有大總管……你給我幾天時間。」

老婦笑:「好,我等你幾天,不過我耐心有限,你最好千萬別讓我等太久,否則發生什麼事可怨不得我。」

三天後,老婦帶着兒子去了靖賢王府當差,只不過……

「你只有一個兒子?」

容嬤嬤眯眸打量那個跟着老婦的青年,覺得他長得一點都不像老婦,與其說是可能長得像生父,還不如說,他其實根本就可能不是老婦的親生兒子!

容嬤嬤確實不是練家子,但她卻有一雙銳利的眼,更何況她在此之前跟了平郡王妃兩年多,與藍婆子打的交道不少,見的練家子實在多,深藏不露的也不少,這青年她幾乎一眼就敢肯定絕對是個練家子……

看老婦蒼老的模樣就知她那些年過得確實不好,可這樣的日子又如何養出一個練家子的兒子來?說沒詭異都不信!

見到人開始,容嬤嬤的心就一直往下沉。覺得最不願發生的竟然終究還是來了,只是一時半會兒她拿不準老婦是被誰收買指使了……

無法確定,她也不敢貿然動作,就怕打草驚蛇!

老婦不知容嬤嬤心思,呵呵笑道:「我兩個兒子一個女兒,這只是老大,至於老二和女兒嘛,呵呵……」

也不往下說,容嬤嬤卻是明白她那是留後手的意思。

戲演得可真足,換成別人指不定就被她騙了過去,可惜……

可惜,自己識破了她這點計謀又能如何?到底不能穿透她的心看出那個指使她這麼做的人是誰!不過算了,既然躲不過而人家又這樣安排,就總不會是無緣無故的,也不管那人是要尋什麼事,小心謹慎的盯着總是不錯。

便冷哼一聲,點了點頭:「跟我來吧。先說好,既然來了就老老實實的做事,莫要想那些不正經的,否則別怪我不念舊日情分。」

老婦冷笑,心念我跟你能有什麼舊情,要不是捏着你的把柄你恐怕已經讓人殺了我了,而面上卻並未流露的直應是,甚至還交代身邊的「兒子」。

容嬤嬤心有算計,自顧將老婦和青年帶去見大總管,卻並不知道身後的暗處,這靖賢王府的主人軒轅凌一直沉默的目睹著全程。

軒轅凌的眉頭不知何時擰起,意識到的時候趕緊鬆開,轉眸對身後的侍衛道:「備份禮送去明軒樓,替我好好謝謝永安侯。」頓了頓補充一句:「不要讓人看到。」

侍衛應諾離去。

軒轅凌又對另一個侍衛道:「讓人盯緊那對母子,尤其是那個兒子!」

「是。」

交代罷。軒轅凌又看了看容嬤嬤帶人離開的方向,不由的又擰了擰眉,而後便出了府,往醉仙樓去。

兩年多前忽然見到容嬤嬤的時候,他就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卻怎麼也想不起到底在哪裏見過,又因為那是平郡王妃的人,也就沒多去想,只是沒想到每次見容嬤嬤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就會冒出來,而且越來越強烈,又總是找不到機會去問,也就算有機會也不知道問什麼……

早幾個月前,平郡王夫婦遷往西北封地,容嬤嬤卻沒有跟去,他也並未多在意,甚至容嬤嬤主動秘密找上靖賢王妃的時候他都以為那是軒轅徹離開后給他的一份禮,畢竟宮中日子不好過,而容嬤嬤本就出身宮中且宅中能力無需置疑,靖賢王妃更是遠遠不如平郡王妃來得精明幹練,可不論如何,都還是擋不住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於是他開始調查容嬤嬤的根底,才發現她原本竟是他生母潘婕妤宮裏的人,在自己還很小的時候照顧自己的那位年輕嬤嬤!

他隱約記得那位年輕嬤嬤很溫柔,他很喜歡,但他的生母潘婕妤卻並不喜歡他跟那位嬤嬤親近,有時候甚至因為他跟那位年輕嬤嬤太親近而尋莫名其妙的理由讓人打那位嬤嬤,可又從不趕那嬤嬤走,他記得,好像是直到潘婕妤病重命不久矣,那位年輕嬤嬤才哭着離開的宮,而他那時候明明那麼喜歡那位嬤嬤卻不記得她的模樣,是因為他當時還小時間又過去太久,容嬤嬤已經不再年輕……

他後來問過容嬤嬤,容嬤嬤也承認了,當時還兩眼婆娑的,只是他問起當時為什麼那麼不舍卻還要離宮,卻始終不肯說。

不肯說自有不能說的理由,他也不好強求,只是這事卻總似一根杵般梗在他心裏,時不時就想起來,如今容嬤嬤還領了這麼對奇怪的母子進靖賢王府當差……

他總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

不好的感覺讓他渾身不舒服,而不舒服的時候,他往往就想去一個地方

醉仙樓!

恭親王府。

趁著月黑風高,一抹小身影鬼鬼祟祟摸向墨軒。

墨軒的牆不高,即便是軒轅翻過去也輕而易舉,不過現在恭親王正在書房裏,院內有侍衛,他還在牆頭就被發現了。

看到牆下有人,軒轅嚇了一跳本能就想跳回牆那頭去,卻率先發現對方似乎對他的出現一點不意外,也就心肝歸位的嬉皮笑臉起來:「誒喲,還勞煩侍衛大哥親自來接,真是不好意思。」

侍衛淺笑道:「王爺等您多時了。」

「哦,啊?哦……」軒轅一驚一乍后,撓撓頭也就想通了,從牆上跳下便直接往書房去。

恭親王靠在太師椅里閉目養神,聽到開門聲和腳步聲近才睜開眼,卻是直接白了軒轅一眼:「不過才幾天,膘倒是沒少長。」

軒轅嘿嘿笑着抱拳作揖:「都是皇叔家風水好伙食好。」

他偷偷摸進來雖然沒想過能瞞得住恭親王,但也沒有出來打招呼的意思,只想就這麼一直躲到非出去不可為止,也清楚外邊肯定找自己找翻了天,不論是自己還是赤虎他們出去找吃的都是冒險行為,所以早打算好吃吃喝喝都蹭恭親王府的,也當然為了徹底保密動作不會那麼光明正大,哪料他這位暴脾氣的皇叔關鍵時刻還挺講義氣,不但發現了他沒舉報,還好吃好喝定時定點的讓人天天偷偷送,且在外邊他還得尊著喪期吃素的不成文規矩,在這裏,他卻是可以大口吃魚吃肉……

吃飽了睡,睡醒了吃,想不胖都難,真的!

恭親王哼了一聲,道:「知道你老子今天找我進宮做什麼嗎?」

軒轅當然是知道的,否則怎麼會來,卻眨眨眼,又抱着拳頭深深的彎下腰去,臉不紅氣不喘道:「不知道。」

「呸!」

恭親王狠狠噴了他一聲,分明好幾步的距離,唾沫星子竟然還是穩穩噹噹的落了軒轅一腦袋。

軒轅默默的往後縮了一步,想了想又縮一步,下一瞬還是繼續再縮一步,心想這回總噴不到我了吧,卻跟着就聽到恭親王沉喝:「你縮那麼遠幹嘛,站過來!」

「皇叔,天寒地凍衣服難干啊。」軒轅抬起頭來一本正色道。

恭親王嘴角一抽,張嘴就想吼他,可跟着就想起現在是大晚上,動靜太大傳出去保不準進了什麼人耳朵里,而後眸光閃了閃,哼哼道:「你老子讓我找到你后直接抓你回宮!」

軒轅二話不說屁顛大步走過去,不過是直接走到恭親王後邊,很狗腿的捏肩:「以前侄兒就覺得皇叔為大明國江山鞠躬盡瘁實在太辛苦了,很想為您做點什麼以示犒勞,卻是一直沒有機會,今兒不容易沒旁個外人在,侄兒就給您捏捏肩捶捶背聊表個人的點點心意。」

恭親王哼了聲:「跟着那孽子,好的沒學着半點,不像樣的倒是學了個齊全。」

軒轅嘿嘿直笑,反問:「皇叔看來,三堂兄哪點是好的值得學習的提點一下侄兒,侄兒立馬就學。」

恭親王一時竟語塞,為了臉面緊跟着就又哼了聲,直接岔開話題道:「你老子說要把皇位傳給你。」

軒轅略微愣了一下后,呵呵直笑,語氣倒是挺輕快,雙眸卻晦暗不見光彩:「我頭頂還有太子皇兄和四皇兄呢,怎麼排都輪不上我,這麼說也不過是哄我回去而已。」

那位皇帝父親竟然為了騙他回去,皇位都端了出來,實在……

讓他寒心。

恭親王挑眉:「為什麼不覺得是真的?」

軒轅輕笑:「皇叔又不是糊塗人,何必明知故問。」

恭親王抿唇不語。

軒轅偷看了下他的神色,才道:「父皇既然讓您找我,還說出了這種話,估摸著是外邊翻天覆地找不到我,於是猜到了我就躲在您這兒,恐怕早晚會來人搜……」

「哼~」

恭親王冷哼:「恭親王府又不是市井商鋪,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軒轅一聽這話就樂了,捏肩更加賣力:「皇叔威武!」

「呸,你小子少拍馬屁,要不是看在太后臉面上,老子才懶得理你。」恭親王冷哼。

軒轅嘿嘿直應是:「是是是,都是皇祖母她老人家臉面大。」

好一會兒無語。

恭親王其實有話,只是擠半天擠不出來,只能等著軒轅機靈的主動開那個口,卻不想軒轅關鍵時刻就給他掉鏈子,竟然瞧見了還給他裝傻充愣的只顧賣力捏肩。

恭親王氣不打一處來,換做平時早扔他出去了,可畢竟心中還是惦記着事,也就只能鬱悶的憋著了,分外彆扭。

一老一小那麼杠了半天,終於恭親王還是耐不住的清了清嗓子,故作自然的模樣隨口似的一問:「聽說那兩小小子能扶著東西站起來了?」

軒轅一聽果然如此,差點沒笑出來,好在看到恭親王面色不太好,一笑絕對是找抽的節奏,趕緊憋住,一本正經的點頭:「是啊。」

然後……

就沒有然後了。

恭親王等了半天沒有下文,青筋頓時跳了滿額,揪著那隻捏肩的手就把人從后拖推了出去:|「行了行了,沒吃飯似的捏了半天就捏出老子一身癢。」

是心癢吧……

軒轅暗自腹誹,卻也不說什麼嘿嘿笑着直接拍屁股走人。

可別怪他不厚道不多說兩小屁股的事,是回來的時候三堂兄特地交代的,要怪怪三堂兄去!

正在邊關的軒轅徹收到京城近日來的一系列消息。

沉默一瞬后,問:「同樣的消息可有給平郡王妃一份?」

「有。」夜影應道。

軒轅徹點頭:「那就按她的意思辦。」

夜影一怔之後,問:「包括靖賢王那邊?」

軒轅徹嗯了聲:「全部。」

夜影默了默,應諾離去,不出三天便趕到了蘇靜卉跟前。

軒轅徹與軒轅凌之間不論最開始彼此打的什麼主意,但這麼多年下來明顯都已經轉為坦誠,如今牽扯上軒轅凌,他讓自己做決定蘇靜卉真不算太意外,仔細又把傳來的消息看了一遍,才對夜影道:「有件事我老早就猜到一些但終究沒有確實確認過,不想如今事情真發展到了這個地步……你且先去休息,等我想好了如何處理,再於你說。」

夜影應諾退下。

人走後,蘇靜卉直接讓翠竹去把左媽媽請來,也待左媽媽來了之後,便讓香兒等人一起出去,屋裏只剩下她和左媽媽,以及兩小寶。

兩小寶還小,不過才呀呀學語,有些事就是聽了去也不礙事,於是蘇靜卉也相當直接的問:「特地請左媽媽來是想問問,左媽媽是否知道一些關於容嬤嬤早年前還在宮中的事。」

左媽媽一愣,而後便抿唇把臉更低了些,似在猶豫。

「其實早在左媽媽和容嬤嬤當年第一次在院裏照面的時候我就看到了,容嬤嬤當時看到您的第一反應是害怕,非常害怕……」

蘇靜卉也不催的慢慢道:「我也不知道您這些年沉默是在給我臉面,還是在以一個女人的身份,或者一個曾在宮中底層掙扎的可憐人的身份在袒護容嬤嬤,也這些年下來您該是清楚我的脾性,不是非常必要,我是第一個不願去觸碰您們的過去……」

左媽媽雖然沉默,卻聽得仔細,聽得用心,聽罷不禁擰了眉,略微遲疑了會兒,還是忍不住的問了句:「可是容嬤嬤那邊出事了?」

「暫時還沒有出事。」蘇靜卉也不瞞她:「不過繼續下去,容嬤嬤和靖賢王都會出事!」

雖然聽到剛剛那番話時左媽媽已經約莫猜到了一些,但真聽到靖賢王這三字,還是忍不住心中咯噔一跳,倏地抬眸看向蘇靜卉,卻見蘇靜卉一臉平靜,卻也絕對不是在恐嚇開玩笑。

幽幽一嘆,左媽媽開了口:「約莫二十一年前,奴婢曾在冷宮前與容嬤嬤匆匆一面之交,那是奴婢與容嬤嬤真正的第一次照面,當時她不認識奴婢,奴婢也不認識她,而她……大著肚子……已經見紅……」

蘇靜卉看着兀自在炕上玩耍的兩小寶沉默不語,靜靜聽着。

左媽媽明白那是讓她繼續下去的意思,也是讓她自己把握繼續不繼續的意思,如果她當真不願意說了,蘇靜卉也不會強求,只不過有些事無法肯定就沒辦法動作而已……

輕輕又是一嘆,左媽媽還是道:「奴婢虛長容嬤嬤幾歲,當時本已是出宮的年紀,卻得太后憐憫提了做嬤嬤,雖然那時候還不開始管事,但也好歹是太後宮里的人,別宮裏的人見着也給幾分臉面,不過當時奴婢並不認識容嬤嬤,容嬤嬤也不認識奴婢,她慌慌張張與奴婢照上面就聽到了後邊追來的腳步聲,便顧不上奴婢的匆匆躲進了冷宮去……」

後來,追來的人遇見左媽媽,有個年長的嬤嬤認出了左媽媽是太後宮里的人,自就不敢跟左媽媽打聽,又拿不準左媽媽是不是看到了容嬤嬤,便惶恐的低着頭匆匆擦肩而過,等左媽媽轉彎不見人影后才偷偷去冷宮找人,還真被她們找到了,只不過左媽媽一個忍不住又折回頭去了冷宮,弄出的聲響打斷了那些人的暴行,讓她們只來得及搶到孩子而容嬤嬤趁機逃了。

那些人也怕動靜太大惹來麻煩,匆匆抱走孩子就離開了,左媽媽這才現身去找明顯剛剛生產的容嬤嬤,卻因為冷宮不小而她也不敢逗留太久,終究並沒有找到人……

「那孩子被搶走的當天晚上,傳是被皇上醉酒後意外寵幸的宮女便生了位皇子,也就是如今的靖賢王,當時那宮女已經得封美人,因生下皇子有功便又封了婕妤……起初奴婢也並未聯想太多,只是念著容嬤嬤挺可憐,之後的日子都偷偷往冷宮裏送吃的,因為第二天吃的都不見了,所以可以肯定當時容嬤嬤還在冷宮裏便日日送,也不知道她究竟藏在哪裏,那些人去冷宮找過幾次竟然都沒找到,也終究是怕被別人注意上追查,幾次之後就沒再繼續了。」

左媽媽情不自禁又嘆了一聲,道:「日子就那麼過了約莫半個月,奴婢送去的食物就沒再被動過,只地上留了謝謝二字,奴婢曉得那是容嬤嬤已經離開,不想,靖賢王滿月被抱去給太后看時奴婢又見到了追容嬤嬤搶孩子的那些人,這才知道她們是潘婕妤宮裏的人,而後又知道容嬤嬤也是潘婕妤宮裏的人,潘婕妤極不善待她,但卻又從不趕她走……種種詭異的現象連同之前奴婢看到了,奴婢心中便約莫有了底……」

後面的,也不好繼續說下去了,不過她不說,蘇靜卉也心中清楚,那就是確如她最初那個荒謬的猜測靖賢王軒轅凌應該是容嬤嬤的親生兒子!

內宮牆高規制嚴密,能長時間待在內宮的男人只有皇帝一個,所以如果軒轅凌真是容嬤嬤的兒子,那多半也是皇子不會錯,卻為何得封美人又提婕妤的人是潘婕妤而不是容嬤嬤,想必也是皇帝醉酒後意外寵幸的對象被搞錯了……

這麼想似乎很荒謬,但那個高牆宮闈,任何荒謬不可思議的事情皆有可能!

蘇靜卉輕輕一嘆,道:「一開始便知道容嬤嬤也是個有故事的可憐人,卻沒想到竟是如此……」

左媽媽默了默,還是忍不住問:「方才平郡王妃說繼續下去容嬤嬤和靖賢王都會出事……」是什麼意思?

「這事沒必要瞞您,我就直接說吧。」

蘇靜卉道:「或許您也知道,潘婕妤當初病重之時愣是把容嬤嬤送出了宮去,而同時出宮的還有她宮裏的另一個宮女,至於原因嘛,若事情真是我們想的那樣也就不難猜測了,無非是潘婕妤怕日後靖賢王長大了容嬤嬤告訴她真相,而如今,那位當初跟容嬤嬤一起出宮的宮女又出現了,還連同兒子一起在容嬤嬤的介紹下進了靖賢王府當差……」

容嬤嬤跟了蘇靜卉這麼久,日久漸深的主僕之情不是作戲,卻依舊不肯說出那件事的半點,可見她是相當謹慎小心的人,而這麼謹慎小心的人,為何肯將確實捏著自己把柄的人留在身邊?

除非她暫時還拿捏不住對方,或者……

如今京城那場水有多渾多深,左媽媽自然清楚,不禁擰眉:「您的意思是……那宮女母子是有人刻意找來的?」

皇帝病重,一場宮變死了三位皇子確實凄慘,卻還是剩下了三位,而九五寶座終究只有一個……

蘇靜卉道:「如今的京城亂得很,一切皆有可能!」

左媽媽沉默了,自己也沒發現眉擰得緊了些。

以前她跟容嬤嬤實在不熟,最初會有那番作為也不過是一時善念,後來便是明哲保身不去多事假裝不知道,可這兩年跟容嬤嬤相處時間長了也就生出了同僚之情,更欣賞容嬤嬤的能力,也看得出來她那份尖酸厲害不過是保護脆弱內心的表象……

「靖賢王與我們平郡王感情很好,至少那幾年都非常好……」蘇靜卉慢慢道:「即便這兩年立場不同有了些許變化,但彼此的心理終究還是念著舊情的,都不願先邁出對立的那一步……」

左媽媽默默聽着。

蘇靜卉輕輕嘆氣:「人心隔肚皮,我是拿不準靖賢王如今變成了什麼樣,是不是真想要那個位置,但很清楚平郡王的心理,也如此就夠了,既然平郡王不願邁出那一步,自也是看不得靖賢王就此被人陰了栽進去……」

頓了頓,道:「我覺得靖賢王至少有知道真相的權利,左媽媽您以為如何?」

左媽媽怔了好一會兒,才嘆氣道:「奴婢也並未跟容嬤嬤確認過,一切只是猜測……」

「您放心,我明白,自不會那麼魯莽的直白告知靖賢王。」蘇靜卉淺笑:「我最多只是把您知道的那些轉達,確認的事,到底是當事人與當事人自行解決最為恰當。」

左媽媽聽罷,不由笑了:「容嬤嬤能遇上您真是她的福氣。」

「能遇上您,也是她的福氣。」蘇靜卉意味深長的淡笑。

左媽媽略微愣了下,不禁有些尷尬:「也許是奴婢年紀大了,怕良心不夠閻王給判個十八層地獄。」

蘇靜卉忍俊不禁笑了起來:「一直沒發現左媽媽竟也是這麼幽默的人。」

左媽媽窘了窘,不再出聲。

左媽媽是太後宮里出來的,受太后恩典諸多,更一手帶大了長福公主又照顧過九皇子,就私心而論自是偏袒九皇子無疑的,而明知道靖賢王的存在對還年幼的九皇子而言或許說不定是種威脅,卻還是放棄了可以趁機捏死靖賢王的機會……

這確是容嬤嬤遇上左媽媽才能得福氣,也是容嬤嬤的福氣造就了靖賢王的福氣,至少當初是,當下也還是!

二十一年前的那件事情,蘇靜卉親自書寫,秘密的給了軒轅徹一份,也給靖賢王軒轅凌一份……

看罷后,軒轅凌在書房裏靜靜的坐了一夜。

沒有要酒,沒有點燈,沒有抱怨沒有嘶吼,從頭到尾寂靜的獨自坐了一夜……

靖賢王妃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他一夜沒回房,也就跟着擔心了一夜,只是天寒地凍又剛生下小郡主沒多久,媽媽們愣是不讓她出屋,只好一早讓容嬤嬤替她去書房看看。

容嬤嬤半道就與軒轅凌遇上了,見他精神不太好,顯然一夜沒睡的樣子,不禁擰了眉,卻礙著下人的身份不好追問什麼,只見禮后道:「靖賢王妃見您一夜未回房,特地命奴婢來看看。」

好一會兒沒聽到回應,容嬤嬤詫異的抬了抬眸,卻還未看到軒轅凌的臉就聽到他「嗯」了一聲,而後直接越過她去了靖賢王妃那裏。

看到軒轅凌眉宇間那掩不住的疲憊,靖賢王妃左嫣妍不由就緊張起來:「王爺這是怎麼了?可是哪裏不舒服?」

「只是稍微有點事,不過沒多大關係,不用擔心。」軒轅凌淺笑着安撫她:「怕你擔心所以特地過來跟你說一聲,晚些我得出門一趟。」

恰好這時,小搖籃里的平樂郡主哼哼著醒了,原來是尿了。

待媽媽迅速給換了尿布之後,靖賢王妃便讓把孩子抱了過來,只是未到她手裏就被軒轅凌抱去了。

軒轅凌是個溫和的人,也父親抱女兒是疼愛的一種表現,極其平常的事,自然誰也不會覺得哪裏不對。

軒轅凌默默的看着自己大大的手裏小小的女兒出神……

女兒不太像他,像他的王妃左嫣妍多一點,而左嫣妍,作為一個大宅的女主人或許還有很多不足之處,但單純以一個女人而言,她毫無疑問是個好女人,溫柔而且漂亮的好女人。

他雖然沒有軒轅徹那種好運氣,閉上眼娶也娶了個萬里都挑不出一的好女人,但他娶的也好歹算得上百里挑一的,可見運氣也不是那麼糟糕,也就沒什麼好挑剔的了,也就……

即便不愛,也一樣可以生兒育女過日子,這是這世道的主流模式,哪怕帝王也是如此,所以他也如此就沒什麼奇怪的,所以他也不突兀的和其他人一樣,該成親時候成親,有兒女的時候便有兒女了,為人父母的喜悅他也有,只是並沒有太強烈,雖然也會時不時的抱抱女兒,卻從未用心仔細的去看過。

人就是那麼奇怪的生物,一念之差就能天差地別,哪怕上一刻還覺得這輩子絕對不會去乾的事,下一刻卻就已經幹上了,比如像軒轅凌現在這樣,這段日子抱了女兒許多次,卻這麼用心仔細的以不太一樣的父親的角度去看的,還是頭一次……

靖賢王妃並未發現軒轅凌的不對勁,盡心盡責自己好女人的本分:「早膳已經好了,王爺不那麼急的話就吃過了再出門吧。」

軒轅凌回過神來,略微的靜默之後點了點頭,也把女兒還到了靖賢王妃懷裏,本一切都尋常無奇,他卻鬼使神差的冷不丁來了句:「看來看去總覺得好小一點點,得養多久才能長大成人……」

靖賢王妃一時沒反應過來的怔怔看着他。

軒轅凌驚覺失態,有些尷尬,正想說些什麼就聽到了一旁的媽媽忍俊不禁的笑了出來,而後靖賢王妃也跟着笑了,以為軒轅凌這是寶貝女兒的一種表現,不禁暗自鬆了口氣的同時有些羞答答:「慢慢就會長大了……」

頓了頓,還是不放心的臉埋得更低的加一句:「下次……下次妾身一定為王爺生個小王子……」

軒轅凌知道她是誤會了,不禁莞爾:「女兒也很好,或者說,女兒其實更好。」

即便是靖賢王妃也聽得明白他這話的意思,其實是說如果這次他們生的是兒子,恐怕日子還不如現在來得太平……

皇帝病重,那場宮變相當慘烈,不但沒了三位皇子皇子妃,連年幼的皇長孫和大腹便便的太子妃也未能倖免於難,倘若這時候他們生的是兒子,皇後娘娘會放過嗎?太子會無視嗎?

不會!

即便是她也知道,現在京城暗潮洶湧,大局未定之前,即便他們肯退肯讓,別人也未必就願意這麼放過他們,這便是皇家,皇家便是如此……

靖賢王妃不知該說什麼,又覺得什麼也不說似乎不太好,正糾結,便聽到軒轅凌淺笑着安撫她道:「你喜歡兒子的話,下次我們就努力生個兒子吧。」

知道這是在安撫自己,靖賢王妃心中感動之餘不禁小臉也跟着一紅,低下頭去輕輕應了聲「嗯」。

陪靖賢王妃吃過早飯後,軒轅凌便當真出了門,且出門時還瞥到了容嬤嬤眉宇間難掩的擔憂,心情一陣難以言喻,卻並沒有為此而停下腳步,甚至沒有轉頭去看她一眼的就那麼出了門。

該辦的事都辦完了,卻不想立馬回府,軒轅凌略微沉吟一會兒后,道:「去醉仙樓。」

衛津今天本是不打算到醉仙樓的,卻被軒轅凌派人叫了來,且一進雅間就聞到了酒味,雖然不濃烈,但因為對象是軒轅凌而不是軒轅徹,倒也算是稀奇的了,再看軒轅凌正不知在想什麼,竟連他進門走近了都沒發覺,更奇怪。

「你這是怎麼了?」衛津不禁擰眉。

軒轅凌一驚回神,瞧見是他,勾唇笑了笑便將手裏拿了半天的酒送進了嘴裏,而後再滿上的同時,為衛津倒了一杯,牛頭不對馬嘴的來了句:「陪我喝酒。」

衛津眉擰得更深了些,卻還是坐下,端起酒也不急着喝:「你倒是會喝,專挑了貴的,可說好得算在你的賬上,不然回頭軒轅徹賬目不對那廝要跟我拚命。」

聽到軒轅徹的名字,軒轅凌送酒入口的動作不禁略微的頓了下,雖然很快便把酒送人了口中,但衛津還是眼見的看清楚了,暗道難道他鬱悶的事情跟軒轅徹那廝有關?

若真是如此,那可就是大事了……

衛津的眉又擰了擰。

「不要瞎猜,跟他沒關係。」軒轅凌失笑說罷,又鬼使神差的補了一句:「至少沒太大關係。」

既然他主動開了口,憋了許久的衛津哪能放過這個機會,順勢便道:「那廝對外人渾得很,但對自己人卻是沒得說的,你難道就真的要站到他對面去嗎?」

「我沒有站到他對面去。」軒轅凌擰眉,而後嘆氣:「你不明白……有時候對面不對面,不是自身站的問題,而是情勢所迫。」

說完便覺得說了太多的閉上了嘴。

衛津抿了抿唇,一口乾掉杯中的酒就又連倒三杯灌下,才道:「我不知道你說的情勢所迫是什麼樣,但情勢所迫確是很好的借口,不過我至少還是搞得清楚一點,那就是這些年他過得也不過是看起來比我們好,他始終包括現在要承受的壓力也不比你小,但他從來沒有利用過你什麼!」

軒轅凌擰眉,不悅浮上了俊臉:「你就不能好好的陪我喝酒嗎?非要把話題扯那麼遠嗎?」

「不說我怕以後就沒機會了!」衛津不甘示弱的頂回去。

軒轅凌火大的突然將酒杯摔向地面,嚇了衛津一跳還不夠,餘氣沒出完似的拂袖又將桌上的酒壺花生之類的掃了一地,而後就是一陣摔桌摔椅砸雅間。

「這樣你滿意了吧!」

軒轅凌氣喘吁吁大吼一聲,摔門就走。

直接被嚇懵的衛津這才回過神來,餵了幾聲都沒把人叫住,追上去也挺沒面子,更被軒轅凌那頓不知哪來的火嚇得有些膽顫不敢追,只能趴在窗子上看着人出了醉仙樓後上馬車,揚長而去。

委屈又莫名其妙的嘟囔:「搞什麼鬼……」

「王爺,直接回府嗎?」侍衛小心翼翼的隔着馬車問。

軒轅凌默了默,語氣很沖的吐了四個字:「去明軒樓!」

魏宸見到氣沖沖而來的軒轅凌,倒是挺意外:「什麼風把靖賢王殿下吹來了?」

「陪我喝酒。」軒轅凌大步入屋,活似到了自己家一樣。

魏宸挑了挑眉,示意人去取酒後便跟進了屋,靜默的看着還一臉盛怒的軒轅凌,卻不問他怎麼了。

「怎麼不問我在氣什麼?」軒轅凌斜眼瞥他。

魏宸輕笑:「你不想說的話我問你也不會說,你想說的話,我不問你一樣會說。」

軒轅凌哼了一聲,沒有下文。

魏宸輕笑,也不說他什麼,而酒也沒一會兒便來了,一起的還有糕點小菜,兩人就那麼吃喝了起來……

時間匆匆飛快的過了幾日,這天天氣不錯,久違的太陽都冒出了頭來,照得一地白雪晶瑩閃亮。

靖賢王府的馬車上,容嬤嬤受靖賢王妃所託特地出門去醉仙樓,試試看能不能採買些新鮮蔬菜。

眼下天寒地凍,新鮮蔬菜無疑成了稀罕物,有銀子也買不到,但醉仙樓這幾年卻是眾所周知的大雪及膝也能種出新鮮蔬菜來,當然,去年長平侯世子接管后曾失敗了一年,冬季產量更是可憐到極致,好在今年他已經摸到了竅門,據說產量很不錯,只是人家開樓做生意的,你真饞了想吃新鮮蔬菜人家也只請你進樓點菜吃現成的,想要新鮮採摘帶回去自己做,可以,但前提是關係必須到位,比如,是醉仙樓的常年老熟客年消費達某個標準,又比如,跟現在坐鎮醉仙樓的長平侯世子很鐵很鐵鐵到能穿一條褲衩……

雖然持有多少股份沒人清楚,但軒轅凌確實也是醉仙樓的東家之一,本來他要從醉仙樓買些新鮮蔬菜回府里做是不難的,可這主意是靖賢王妃自己拿的,也不好為了這點小事特地驚動他,於是便派了跟過平郡王妃好些日子,與醉仙樓辛掌柜熟識的容嬤嬤去。

這本是非常尋常的事,但容嬤嬤卻沒來由的自出門后便一陣陣的眼皮亂跳,總有股不詳的預感,想來想去不由歸咎於最近都沒什麼精神和食慾的軒轅凌,也正是因為他,靖賢王妃才會讓她走這一趟,可他到底為什麼沒有精神和食慾呢?難道是那死女人偷偷背着她跟他說了什麼?不,不對,不可能,她看得那麼緊,那種事情怎麼會……

思緒亂飛間,突然砰一聲巨響,馬車順聲狂顛了下便狠狠的往旁側翻了去。

頓時滿街驚呼聲……

消息最快的時間傳往西北平郡王府,也已經是十二月過去了一半的時候。

和丹葵等人圍在火爐旁做針線時,水仙見也沒外人在,便提了起來好讓她們也知道,語氣不由顯得惆悵:「據說容嬤嬤被救出來時還是有氣兒的,但是傷得太重了,再加上天寒地凍人也有了些年紀,就沒撐幾天便沒了……」

丹葵等人聽罷很是吃驚,雖然她們對容嬤嬤不跟來西北而留在京城轉頭靖賢王妃很不恥,卻又到底是一起做事了這麼長時間,再如何還不至於盼着她死,卻竟然忽然聽說就那麼沒了,不禁心情很是複雜。

好一陣沉默之後,青芝小聲道:「平郡王妃應該很傷心。」

水仙道:「容嬤嬤似乎也沒有親人,好在靖賢王妃是個良善的待她也不差,倒是命人給她簡單的料理了後事,起碼往後是有地兒的,平郡王妃已經派了人去人地方,瞧那意思是日後有機會回去的話,會去看看……」

「容嬤嬤也是個可憐人……」丹葵嘆氣。

眾丫鬟又是一陣靜默,氣氛低迷得讓人做針線活兒都沒了興緻,不一會兒便三三兩兩的尋事散了。

蘇靜卉在屋裏逗著兩小寶玩,只有香兒一個人陪在身邊。

「你覺得容嬤嬤是真的沒了嗎?」

蘇靜卉冷不丁的突然問一句,把香兒問了個愣住,正想着要怎麼回答,就聽到蘇靜卉又道:「沒事,沒什麼……」

她之所以會這麼問,是她也實在拿不準容嬤嬤究竟是不是真的沒了。

如果容嬤嬤並不是真的沒了,那自是好事,起碼證明軒轅凌沒有往軒轅徹不願的那個方向變徹底,而如果是真的話……

蘇靜卉搖了搖頭,決定不再自尋煩惱,跟着就見翠竹敲門進來:「林少爺想見您。」

那隻瓶子被軒轅摔成渣之後,林家得以脫出身來,至少朝廷表面上是不能揪著瓶子說事的繼續拽著林家不放,退而求其次的說是繼續找失蹤未見屍身的林二爺等人,所以林夕辰就耐不住了,總想着回去看看,哪怕是偷偷的,因而這也不是第一次說要見蘇靜卉了……

蘇靜卉擰了擰眉,道:「告訴他,不見!也不妨當着他的面直接讓尹天好好盯着他,絕對不許他踏出平郡王府一步!」

翠竹應諾往外,出門時竟撞見不聲不響回來的軒轅徹,本能的福身行禮。

軒轅徹沒來得及攔住,只能沒好氣的抱怨翠竹:「爺準備的驚喜讓你給弄沒了。」

翠竹低頭默默,等他進了屋后就快步離去,香兒也隨後跟上。

「嘖,爺又不吃人,一個個走那麼快乾嘛?要走也好歹先把兩小屁股一起帶走啊……」軒轅徹邊絮絮叨叨的抱怨,邊往暖炕走去,近了直接就給蘇靜卉一個熊抱:「卉兒,好久不見,想死我了。你們看什麼看,是你們能看的嗎?轉過身去!」

後邊的,自是對兩小寶說的。

對於軒轅徹這種自己獨角戲也樂此不彼的行為,蘇靜卉已經無力吐槽,但他這熊抱也實在太緊了,她真有些喘不過氣來,只好掙扎著推推他:「歡迎回家。」

「天寒地凍的,爺又兩天前才剛洗過澡,實在臟不到哪裏去,你別這麼嫌棄嘛~」軒轅徹死活不肯放了她,摟着她就是一陣亂蹭。

蘇靜卉沒好氣道:「你不說我也不覺得,你特地這麼一說我頓時覺得你髒得讓我渾身難受,去去去,趕緊去洗洗換身乾淨衣服。」

「你嫌棄我!」軒轅徹虎着眼道:「天寒地凍人家半月都不洗一次,我三五天洗一次你竟然嫌棄我!你憑什麼嫌棄我?」

蘇靜卉挺直腰桿:「就憑我天天洗澡絕對比你乾淨!再有你就算洗澡了又怎麼樣,你這身衣服多久沒換了!」

軒轅徹低頭看了看,頓時有點心虛:「那什麼……這不是東奔西跑條件有限么……話說回來在東北的時候,緊張起來你不也三五天才洗一次……」

「趕緊去洗澡換衣服!再不去我找棒子了!」蘇靜卉瞪他。

軒轅徹委屈鬆開她,委屈的往外走,委屈的嘀咕:「去就去嘛,用得着這麼凶么?還當着兩個小屁股面前這麼凶我,讓我顏面何存……」

蘇靜卉好笑又好氣:「你有顏面這種東西嗎?」

軒轅徹立馬嗷了一聲,但蘇靜卉沒聽清是什麼,只看着他就那麼出了門去,不一會兒又跑了回來:「真是被你凶傻了,洗澡就洗澡,我幹嘛出去。」

京城房間連浴池的設計享受習慣了,初來的時候還真不適應這裏,於是前段時間找了人來改建了下,雖然暫時做不到京城那個那麼豪華,卻也好歹設計差不多,送水沐浴什麼的方便多了。

蘇靜卉抿嘴笑:「這可怪不得我,剛想叫住你你就回來了。」

軒轅徹看了她一眼,嘟嘟囔囔著就走向屏風遮擋的過道口,往浴池去了,不多久便聽到了水聲,然後便是一片寂靜……

蘇靜卉等了又等還不見他出來,不禁擰了眉,趕緊叫了香兒和水仙進來看兩小寶后便往浴池去,竟見他泡在水裏睡著了,聽到她的腳步聲才驚醒過來,還故作輕鬆的道:「總算捨得來看看我了么?」

蘇靜卉也不戳穿他,淺笑着隨手拿了塊擦身的大毛巾走過去:「水都要涼了,還不快起來,着涼了怎麼辦?」

軒轅徹倒是聽話的從水裏出來,卻赤條條的站在她面前一動不動:「你幫我擦。」

「我已經叫了廚房做飯,一會兒吃了就好好休息。」蘇靜卉邊說邊幫他擦,是真怕那麼冷的天他着涼了。

可她怕,他卻不怕,擦乾了就衣服也不穿的那麼摟着她一個勁的亂蹭,害她好說歹說哄了半天,才讓他穿好衣服。

回到房裏,香兒和水仙已經抱着兩小寶出去了,估摸著是見那麼久不出來,還隱約聽到了某人詭異的聲音,誤會了。

蘇靜卉沒好氣的瞪軒轅徹,他卻咧著嘴笑得得意,摟着她往炕上滾:「這不是很好嘛。」

「別鬧。」蘇靜卉沒好氣的想掙開他的手。

軒轅徹卻不肯松,還八腳章魚一般腿都卷上了她,但也僅此而已:「我就是抱抱你,保證規規矩矩不亂動。」

蘇靜卉拿他沒辦法,只好由着他了,好在沒一會兒香兒的聲音就傳了進來,說是飯菜做好了。

又是一陣哄,蘇靜卉才把軒轅徹哄坐起好讓人把飯菜送進來。

許是餓了,這次倒是沒纏着她喂,只拽了她一塊吃,待吃飽后又拽着她陪睡覺。

「我就去看看天翔和天翊,交代幾句。」蘇靜卉沒好氣的看着拉着她不撒手的男人。

軒轅徹這才鬆了手,但也威脅一般道:「可說好了,你不回來我可不睡的!」

蘇靜卉白了他一眼,轉身出了屋去看兩小寶,待交代好回來,卻見那說了不等到她就不睡的男人已經睡死成豬,好笑又好氣之餘,不免有些心疼。

輕手輕腳的走過去,為他拉了棉被蓋上仔細掖好,便在一旁撿起做好了一半的小衣服繼續做,沒辦法,她實在不困不想睡。

直到傍晚,軒轅徹才醒過來,睜眼便見蘇靜卉在做小衣服,頓時不滿的沙著聲音酸氣道:「有了小的就忘了老的,成天就知道給兩個小屁股做,那麼閑怎麼不給我多做幾身。」

蘇靜卉瞥了他一眼,咬斷針線才道:「誰說我不給你做了?你身上穿着的是什麼?破布?」

軒轅徹哼哼兩聲,伸了手出來拉她:「快到我懷裏來。」

「先吃晚飯。」蘇靜卉坐着不肯動,但力氣上他又優勢,哪怕是躺着也輕而易舉就能將她拖進懷裏去。

既然力氣硬不過他,那就乾脆用嘴的說:「九皇子現在還處於失蹤的狀態,不過那位似乎已經猜到了他躲在恭親王府里,只是沒有證據也不能怎麼樣,倒是折騰了次刺客入府,讓禁衛軍搜了恭親王府,結果自是沒找到人,但把王爺給惹怒了,把搜府的那些禁衛軍一頓痛打……」

軒轅徹果然瞪眼:「人家都說小別勝新婚,你就這麼跟我小別新婚的?我興緻正高的時候你跟我說那些不相干的事,純心潑冷水是不是?就不怕憋壞了我以後都不好用了?」

「先吃飯!」蘇靜卉不甘示弱道。

軒轅徹翻身壓住她,直接開動:「先吃你!」

蘇靜卉無語,只好道:「我餓了。」

「我更餓!」

軒轅徹理直氣壯:「一日不吃如隔三秋不近葷,我都已經數不清幾個秋沒肉吃了,好不容易肉在嘴邊,你好意思讓我再等等?不行!說什麼也不行!」

糧草冬衣暫時已經接應上,北胡也被打退之後便暫時沒了動靜……

哪怕是暫時的安定,也是個喘氣的機會,軒轅徹也能在家多呆些時日,而就在這時候,京城傳來一個震驚天下的消息

皇帝突然廢后,沒有任何理由,不聽任何勸解,說廢就廢!

「看來中毒不輕了。」蘇靜卉很快得出結論。

軒轅徹淡淡道:「這下就算是太子也肯定沉不住氣了。」太子一沉不住氣,靖賢王和九皇子就危險了!

靖賢王和九皇子雖說如今都比當初有了些勢力依仗,卻到底還是沒法跟太子比,陰狠的手段恐怕也不在一個層次上,這樣的他們會很吃虧。

「小九那裏有老頭和小舅舅看着,他只要沉得住氣便應該出不了什麼大事……」

蘇靜卉明白,軒轅徹掛心軒轅的同時,也很擔心軒轅凌,只是不知如何表達出來,不由替他道:「永安侯當真有心的話,護靖賢王應該不成問題。」

軒轅徹擰了擰眉。

「即便你不高興我也還是要說,永安侯的能力我很清楚,要論手段和冷血無情的話,即便是太子也不是他的對手。」蘇靜卉平靜道:「至少,他是連自己生母都狠得下心的人,而太子卻起碼難對皇后狠心。」

長眉又擰緊了幾分,軒轅徹轉眸看向她,好一會兒才道:「你們之間……似乎是個很複雜的故事……」

「說簡單其實也很簡單,說複雜也確實複雜。」蘇靜卉淺笑:「就與皇家差不多,都為了活下去才與人斗,甚至在還不明白為什麼非要斗才能活下去時便已經陷進了那個泥潭,等你明白了肯投降願意退出,別人也未必肯答應,甚至不敢相信你是真心的,至少自己便無法就那麼相信別人。」

軒轅徹面色有些微妙:「你以前等同公主?」什麼樣的公主能擁有那種對兵器那麼熟悉掌控的可怕能力?

「公主?」

蘇靜卉不由笑了起來:「公主都是脆弱得必須要人保護才活得下去的,而我顯然並不脆弱,至少精神上不脆弱,那個家我那位曾經的父親也不需要公主,他要的是能睥睨蒼生的帝王!」

軒轅徹聽出了她話中的意思她那時候經歷的鬥爭與痛苦,都是她親生父親一手造就的,為了就是挑選一位最強的繼承人!

眉不由就擰得更緊了:「禽獸才會用這種極端的方式來挑選繼承人。」

蘇靜卉勾唇,不予置評,也回想起那些往事沒有多少感覺,自然十分平靜。

軒轅徹心疼的摟住她:「沒關係,都過去了……」

蘇靜卉點頭:「嗯,都過去了,所以我並不在意,所以倘若他們肯好好過日子,我也不想多事。」

軒轅徹知道她說的「他們」,是指賢妃和永安侯魏宸,不由又擰起了眉:「說實話,你真不怕他們聯手嗎?」

「親近不親近,其實跟是不是一個肚子爬出來的真沒有那麼直接的關係,更多的還是要看生活的環境和彼此間的緣分。」蘇靜卉淺笑:「而很顯然,我們當初生活的那個環境實在不是培養什麼姐弟妹情深的好環境,也環境造就了我們無法建立緣分。要不然,我們又怎麼會從小打小鬧走成大開殺戒?」

軒轅徹真是不敢去想她過去的生活,只默默的把她摟得更緊,卻這時,一旁午睡的兩小寶揉着眼睛自個兒爬坐了起來,也不知道是哪一個哼了聲:「噓噓……」

聲音不大還有點含糊不清,但軒轅徹和蘇靜卉都聽清了,不禁錯愕的看去,那微妙低迷的氣氛也瞬間消失無蹤。

「什麼?」蘇靜卉出聲確認,同時也看看究竟是哪個說的。

「噓噓……」

兩小寶中的一個又哼了聲,不過很遺憾的是兄弟兩實在太像了,軒轅徹和蘇靜卉都很汗的愣是沒分出來開口的究竟是大寶還是小寶,正想着起碼一個能先開口了,以後就以此來區分大小也好時,另一個也哼哼著:「噓噓,噓噓……」

明顯是不見動靜,急了。

夫妻倆了,趕緊一人抱一個先幫他們解決膀胱的庫存問題,而後便試着教他們說別的,比如……

「天翔,叫娘,娘。」

「天翊,喊爹,爹。」

可惜,夫妻倆愣是折騰半天,兩小寶也只是看着他們不吭聲,而後甚至自己找東西玩了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會說懶得說,還是對他們時不時就混亂掉的名字很混亂。

「兩個小臭屁!」軒轅徹沒好氣的放棄了:「人家開口學話不都是先爹娘的嗎?他們倒好,最先開口的居然是噓噓。」

蘇靜卉也很無語:「會不會是因為名字老搞混,他們以為是跟另一個說,所以懶得理會?」

軒轅徹抿唇不語,這事他最沒資格說什麼,因為兩兒子大小是他搞亂的。

蘇靜卉想了想,道:「總這樣也不行,還是早早的在穿着打扮上搞點區別吧。」

到底還是經驗,平時兩小寶又很乖一直相安無事,一天一天也就這麼過去了,以至於他們今天忽然開口了才猛然想到繼續下去不行……

「外在的也不保險,不如給其中一個打個耳洞之類的。」軒轅徹道。

蘇靜卉擰眉:「話是沒錯,可現在他們還太小,打耳洞什麼還是太早了些,萬一覺得不舒服老抓發炎了怎麼辦。」

軒轅徹想想也是:「那你看着辦吧,反正我是無所謂。」

蘇靜卉自是明白他這話並不是那麼不負責的意思,卻還是有些沒好氣:「你老這樣,以後他們會跟你不親的。」

雖然人與人的相處方式都不同,誰也沒有權利去說誰的為人處事方式不對,但她還是不希望日後兒子們跟他的關係變成他跟恭親王那樣畸形的……

軒轅徹勾了勾唇:「你想太多了。他們日後若還是習你的脾性的話,就絕對像不了我跟老頭那樣。」

「萬一哪天轉性習了你呢?」蘇靜卉沒好氣道。

軒轅徹瞥眼看了看壓根就不理會他們夫妻倆兀自在那玩的兩小寶,哈哈大笑:「你覺得可能嗎?」

蘇靜卉順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由的了,不得不承認:「可能性很低……」

「說實話,如果是女兒的話,我可真不希望脾性習你,因為那樣便會少幾分同齡人的天真浪漫,體會不到童年本該有的樂趣,但他們不是女兒,將來會有什麼境遇誰也說不好,習了你的脾性至少日後卻是絕對能少吃很多虧,總歸來說還是好的。」軒轅徹淺笑道,看着兩小寶的漂亮桃花眼罕見的流露出慈愛來。

成親近三年,私下裏他正經的次數屈指可數,忽然這樣的神情這麼說,都有些不像他,蘇靜卉不禁有些錯愕,但很快便回過神來的勾了唇,對兩小寶道:「瞧見了沒,你們這爹雖然平日裏滿嘴胡說八道沒點正經嫌棄你們這嫌棄你們那,但其實心裏還是寶貝着你們的,連將來都替你們想了。」

看似一本正經的跟兩小寶說,但其實何嘗不是在調侃軒轅徹?

軒轅徹頓時窘了窘,俊臉甚至飛上兩抹淡淡的粉霞,咳了兩聲后道:「我一直都是有責任感的男人,當然也是有責任感的父親,生而不養不教不為其慮,何必生?我又不是那老頭。」

那老頭,指的自是恭親王。

蘇靜卉直接不予置評,因為嚴格的真要以一個合格父親的標準去衡量恭親王的話,他還真實在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就更別說好父親了,哪怕他已經很儘力的在用自己的方式在愛軒轅徹守護軒轅徹……

生而不養不教不為其慮何必生,也許是軒轅徹這麼多年最真切的體會和感受。

人心就像一件衣服,一旦破過口,便再好的技術修補也掩不住那裏曾經有過傷痕,哪怕眼光毒辣的旁人已經完全看不出來,那件衣服也還是很清楚自己哪個地方曾經有過怎樣的傷……

「難得今天不下雪還出了點太陽,出去走走吧,順便看看後院都有些什麼菜。」軒轅徹直接岔開話題。

雖然林夕辰幾次求見都被蘇靜卉拒絕了,但林老太爺待她確實不薄,她也總不能忘恩負義把他老人家的希望掐蔫在這兒,總歸是去見的,因而軒轅徹這麼說不過其實是借口,給她尋個理由去後院見林夕辰才是重點……

蘇靜卉看着兩小寶擰了擰眉,道:「天翔和天翊就留在屋裏吧,外邊雖說難得的出了太陽,但依舊冷得很。」

軒轅徹卻道:「習慣就好,實在怕冷着他們給他們穿多點便是,總這麼捂着他們對他們也沒好處,你不可能一到雪天就把他們藏屋裏不讓出去。」

蘇靜卉想想也是,於是略微的猶豫了下,到底還是起身去翻找厚襖子了,愣是把兩小寶裹成兩隻圓球才放心的罷了手。

兩小寶確實很乖很安靜,任由蘇靜卉生生把他們折騰成兩顆球也不反抗,只是軒轅徹一旁看着憋笑憋了半天,但終於還是在兩小寶無法同時塞進那架嬰兒車后破了功:「哈哈哈哈……」

蘇靜卉難得的窘了個滿臉通紅,嘟囔道:「我明明仔細計算過才讓人打造的……是他們長太快了……」總之絕對不是她給他們穿太多!

軒轅徹也不戳破她,只是滿臉的笑收都收不住:「嗯嗯,你沒有算噗嗤~咳咳,我是說你沒有算錯,絕對是他們長噗嗤~咳咳,長得太快了,嗯,是他們長得太快了!」

蘇靜卉面紅耳赤的瞪着他:「你不說話的時候真的很帥!」

「咳咳,來,天翔,爹爹抱你去玩。」軒轅徹抹了抹眼角笑飆出的淚,把蘇靜卉手裏那顆已經塞不進嬰兒車的那顆「球」抱過。

蘇靜卉抿了抿唇,照她脾性本該忍忍就過去了,可竟然忍忍還是覺得很不爽,乾脆伸了蓮足狠狠的在軒轅徹腳背上碾來碾去的泄憤。

軒轅徹吃痛嗷了聲,側眸看向蘇靜卉卻很賤的覺得此時的她很可愛,哪裏發得出火,可她也真不是一般女人,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麼嬌弱沒力氣,他是真的被她踩得很痛,超級痛……

於是,他斂著痛苦一臉誠懇的道:「那什麼,一不小心腳擱了你腳下,真是不好意思,可以請您抬抬腳讓我可以把那不識好歹的腳抽回來好好教訓嗎?」

這話陪着那一臉的滑稽,就算是蘇靜卉也忍不住的笑了出來,但很快又收斂了去,傲嬌的哼了一聲,便推著嬰兒車上的另一顆「球」先出了門。

「誒,等等我們呀。」

軒轅徹拐著跟上,一邊小聲跟懷裏的「球」嘀咕:「嘶,疼死了,你娘真夠狠的,記住爹的教訓,以後惹天惹地別人你娘……」

林夕辰最近很沒精神。

他雖然在後院如同過着下人一般的生活,但實際上蘇靜卉從來不虧待他,京城那邊林家一有消息便立馬派人來告訴他,開地種菜只是一種掩飾,也是他渾身力氣實在沒處使,怕憋出什麼毛病來而生出的一種異樣愛好。

其實他也明白蘇靜卉為什麼攔住他不讓他回京城,但他還是忍不住想回去看看,理智與衝動激烈碰撞的結果是難分高下,於是他把希望投向了蘇靜卉的決定,這樣一來他起碼就有了個說服自己的理由,然,這樣也不過是自欺欺人的做法,所以他還是很痛苦,精神自然日漸萎靡……

知道軒轅徹回來了,沒想到他竟帶着蘇靜卉和兩小寶特地來看自己,林夕辰很意外之餘,有些心虛,有些尷尬,有點不知所措。

「我們只是四處走走順便過來看看有什麼菜,表兄不必這麼緊張。」軒轅徹淺笑。

林夕辰不至於蠢到真信了,卻還是嗯嗯啊啊的連忙去找籃子,尷尬道:「天氣太冷,實在種不出什麼好東西來……」

軒轅徹淺笑着接過籃子,看到林夕辰那雙原本數銀子的細嫩大手如今已經粗糙不堪,不禁替他暗嘆了口氣,把懷裏的兒子硬塞給了他:「我一會要摘菜,勞煩你幫抱抱了。」

軒轅徹的兒子可不是一般的孩子,是這大明國最尊貴一族中的一員,身為平民的林夕辰哪能不受寵若驚得嚇到,差點沒手軟的把孩子摔地上去,好在尹天手疾眼快的扶了一把。

「這,這……」林夕辰還也不是不還也不是,語無倫次求救的看向後邊的蘇靜卉。

蘇靜卉失笑道:「外祖父瞧見大表兄這惶恐樣,指不定還以為在這兒被我如何折磨了呢。」

林夕辰一怔之後,明白蘇靜卉的意思是說他反應太大了,一點沒有以前的林家大少風範,不禁苦笑:「平郡王妃教訓得是。」

蘇靜卉輕嘆:「我可真沒有教訓你的意思,只是善意的提醒而已,外祖父待我那麼好,我自不希望他寄託全部希望的你繼續這麼下去。」

「留得青山在才能不愁沒柴燒,所以當下最重要的還是要保住那座青山。」軒轅徹拍了拍林夕辰的肩:「走吧,一起去菜地看看。」

林夕辰低聲道:「我明白……」只是做起來比較難。

默默跟上。

有了醉仙樓菜屋子的成功,平郡王府後院也蓋起了菜屋子種菜,不過規模遠遠沒有那麼大,不是因為地盤不夠大或者沒銀子,而是這裏的氣候要比京城惡劣很多又逢雪災軍民都飽受饑寒痛苦,弄太大了指不定生出什麼事來,免惹口角生出是非來,也就蓋了幾間夠偶爾解解饞就好……

一圈逛下來,確實如林夕辰說的種不出什麼好東西,但這個天氣只靠着那麼簡陋的條件能種出東西來,已經很不易,證明他非常用心了。

摘了兩顆看起來有些營養不良但其實已經是所有當中很不錯的白菜,拔了個還不錯的蘿蔔,軒轅徹和蘇靜卉便告辭了林夕辰帶着兩小寶往主院回。

路上,蘇靜卉忽然道:「挑個適當的時候,我想把平安鏢局還給大表兄。」雖然林老太爺把平安鏢局以條件交換給了她,但她還是覺得那到底是林家的,她只是關鍵時刻用以依仗,並不想霸佔一輩子。

軒轅徹點頭:「這些事你做主就行。」旁的也沒有交代,也沒什麼好交代,即便不承認也得承認,很多時候她考慮事情比他還仔細周到,何況平安鏢局是林老太爺給她的,是她私有財產之一,他尊重她的一切的決定,哪怕可能是錯的。

有些事他不說出口蘇靜卉也明白,不禁勾唇,脫口而出道:「遇上你我很幸運。」

「你有時候表達幸運的方式讓我也有些消受不起。」就怕她聽不懂似的,軒轅徹故意瘸著走。

蘇靜卉沒好氣的白他一眼:「那也是你自找的。」

與西北的暫時安寧不同,京城的暗潮已經隱隱洶湧至表面上來了……

皇后被廢,沒有理由,不許求情,太子軒轅擎天怒極討要說法的後果便是直接折損兩位大員,勢力直接受挫!

僅憑個人情緒便不顧後果的執意廢后斬臣,眾人再遲鈍也發現了,皇帝近來不對勁,相當不對勁……

太子軒轅擎天感覺到危機前所未有,已經遠遠不是他忍氣吞聲肯降低存在感就能平安度過的地步,對於現在明顯精神不正常的皇帝而言,廢后斬臣都可以沒理由,廢太子又算的了什麼?

顧不得那麼多,軒轅擎天秘密而匆匆的前往恭親王府。

「皇叔,現在只有您可以阻止父皇了。」素來沉穩的太子殿下,此時也控制不住眼底流露出恐慌來,但……

狼就是狼,哪怕被逼入絕境情不自禁流露出恐慌,也依舊磨滅不了與生俱來的本性,隨時隨刻還是可以反咬人一口!

恭親王面無表情道:「本王愚鈍不明白太子殿下的意思,也不愛明白那麼多,太子殿下慢走,送客。」

「皇叔……」

軒轅擎天斂著心中的惱火,滿臉懇求:「難道您要眼睜睜看着父皇將祖輩辛苦打下的這大明江山毀在他手上嗎?」

「太子殿下現在馬上走的話,本王可以當作您從未來過。」恭親王冷冷道。

軒轅擎天氣極:「皇叔!」

恭親王猛的一掌就拍碎了面前的書桌,吼道:「都聾了是不是?沒聽到老子喊送客嗎!」

軒轅擎天嚇了一跳后,面色頃刻間鐵青得發黑,看着恭親王的眼中多了一抹怨毒。在他看來,恭親王此時此刻就是見死不救,倘若他能活下去,不,他一定能活下去,無論如何他也絕對會活下去,到時候,他第一個要弄死的就是這個恭親王皇叔!

就在這時,恭親王的侍衛已經圍到了軒轅擎天身邊,雖然面無表情但也勉強還算恭敬:「太子殿……」

話沒說完,軒轅擎天已經用力拂袖轉了身,挺直著腰桿大步就往外走,不過在門口前他忽地又停了下來,頭也不回的冷冷道:「聽說父皇讓皇叔幫忙找九皇弟,不知找了這許久可有些許線索?」

恭親王擰眉。

軒轅擎天也不等他說話,冷冷又道:「父皇最近脾氣暴躁沒什麼性子,毫無理由也能大發雷霆甚至廢后斬臣……侄兒誠摯希望皇叔能早日尋到安然無恙的九皇弟交差,才不至於被父皇盛怒波及。」

說什麼誠摯希望,其實不過是變相的警告威脅罷了……

恭親王面色自然不好看,哼了一聲正要說些什麼,軒轅擎天卻已經拂袖大步出了門去。

「氣死老子了!」

恭親王氣得忘了身前的書桌已經被拍碎,怒吼一句舉手又要拍,卻是拍到了一團空氣,頓時更怒:「他算老幾啊他?居然敢威脅老子,老子上陣殺敵威嚇人的時候他還是他老子胯下一粒小種子呢!」

各種不堪入耳的粗話罵了一圈,才總算累了的停了下來,吁吁的喘了陣,才道:「連夜給老子把那猴子扔百里府去。」

於是,軒轅童鞋就那麼被連夜一腳踢去了百里府……

過往的無數事實都證明秦溯大人很強大,縱然是軒轅小魔王在他跟前也得乖乖的低着腦袋做聽話好小孩:「那什麼,就是這麼回事,所以我就被送過來了,真心不是我想打擾您休息,我也保證在這裏會很聽話,就算您讓我不出門我也一定管住自己的腿絕對不出門。」

秦溯面無表情轉身就回房,倒是冷冷飄來一句:「這院子自己找地方睡覺。」

然後就消失在了掩上的門后,再沒聲音。

軒轅也不覺他這態度怎地不對,應了之後便帶着赤虎等人自己找地方睡覺了。

這院子是百里明鏡一個人住的,原本住的是蘇靜卉,當初為了保護身份院裏布了機關無數,秦溯從未動過,所以軒轅在這裏確實比在早被懷疑的恭親王府里安全,當然,前提是他和赤虎他們真的不亂跑觸碰到什麼機關。

與此同時,皇帝的主治李御醫被人秘密且強行的拎出了府邸,扔在太子軒轅擎天面前。

在恭親王府那裏吃了火氣,軒轅擎天此時面色陰沉至極,劈頭蓋臉就是一句:「你可知罪!」

皇帝最近很不正常,尋常人都看出來了,身為御醫的李御醫又豈能沒看出來,事實上他也早就發現了,只是方子出自他手,葯也是他的親信仔細盯着煎煮出來的,結果皇帝居然吃出了問題來……不管如何,反正算來算去都是他的責任,他哪裏敢吭聲?自是默默的偷偷的仔細研究,不停換藥,期望能有所改善,卻不想結果都是徒勞一場!

此時被軒轅擎天抓來,自然心虛恐懼,卻也渾身發抖也只能硬著頭皮死活不認:「微臣不知太子所說何罪……」

軒轅擎天大怒拍桌,喝道:「少裝糊塗,老實交代你究竟給父皇下了什麼葯,好好的他怎麼就變成如今那副模樣!」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微臣自問對得起天地良心,問心無愧!」李御醫繼續硬著頭皮道,心想他雖然沒什麼品階,但好歹是皇帝的主治御醫,皇帝的身體指着他,軒轅擎天再如何也不至於真敢私下怎麼了他。

可惜……

他低估了一頭被逼入絕境已然發狂的狼的膽量!

「哼!」

軒轅擎天冷冷哼了一聲:「敬酒不吃吃罰酒!」

說罷,一揮手便有人逼近了李御醫……

這世上讓人生不如死的酷刑多了去了!

整整一夜,昏暗小屋裏痛苦的哀嚎不斷,天明前夕,再也熬不住的李御醫終於招了,連同帖子是從賢妃那裏得來的一起招了。

軒轅擎天咬牙:「又是那個賤人!」

次日,李御醫報病在家。

皇帝得知后並未在意,也實在沒人敢問他要不要換個御醫來看看免得惹他多想降來滅頂之災,也就打算按照平日李御醫開的方子繼續煎藥送來,就算有什麼也賴到李御醫頭上去。

軒轅擎天雖然已經知道了方子的由來,卻還是不夠證據把賢妃拖出來,因為李御醫以全家老小的死來擔保方子絕對沒有問題,而究竟哪裏出了問題他也不知道,再加上自己是偷偷拎了人去私刑審問的,查的還是天子的病例藥方,這已經是大忌,橫衝直撞的揪出事情來辦自己也難逃罪責……

於是,軒轅擎天又分別的找上了太醫院裏的其他御醫,當然,是秘密的單個單獨的找。

此時找上的是陳御醫,自是把重複了好幾遍的話誠懇的又重複了一遍:「太醫院裏當屬陳大人醫術最為高明,還望你為了皇上,仔細看看這些方子有無差錯。」

陳御醫面上做出惶恐的模樣,跪在那裏不敢動。

軒轅擎天自然明白他怕什麼,又把一番同樣說過幾遍的話重複一次:「陳御醫放心,此事厲害本宮也深知肚明,所以才這般偷偷尋你問話,為的就是真有什麼不至於牽連到你……」

配着身邊侍衛的威脅,軒轅擎天可謂軟硬兼施,總算讓陳御醫接了皇帝的病例和方子查看。

「回太子殿下,微臣愚鈍,實在看不出方子有問題。」

陳御醫最後的結論跟其他御醫的一樣,軒轅擎天不禁擰眉,最終也還是跟其他御醫一樣放了陳御醫,不想陳御醫告辭后竟猛然想到了什麼一般,欲言又止。

軒轅擎天兩眼一亮,道:「陳大人可是想到了什麼?有話不妨直說,本宮保證此事不論如何不將你牽扯進來。」

陳御醫遲疑着許久不說話,似在掂量該不該說。

侍衛不耐煩的就要呼喝,卻被軒轅擎天抬手攔住了,態度誠懇語氣溫和的道:「本宮以人格擔保,不論陳大人說了什麼此事如何發展,定不牽扯上陳大人及陳大人的家人。」

「太子殿下言重了。」

陳御醫小心翼翼道,試探性的走近並未見軒轅擎天不悅,才徹底靠過去,低聲在他耳邊道:「若是方子沒問題,就指不定是葯出了問題,當然這也絕非說是什麼有心之舉,畢竟這天下間無奇不有,外形相似的藥材其實很多,之前御藥房就曾出過藥材張冠李戴的差錯,好在及時發現才沒出亂子……」

軒轅擎天還是頭一回聽說,不禁驚愕:「竟然還有這種事。」

「雖說及時發現沒出亂子,可也是要掉腦袋的大事,大家都明哲保身,自然誰都不願惹上,自就不會提起了……」陳御醫苦笑,著,不安的看着軒轅擎天。

好在軒轅擎天以為他是怕說出這事的後果,也並未多想,還安撫他道:「陳大人只管放心,你肯將這事告訴本宮已是幫了大忙,本宮一定信守諾言不將你和你的家人牽扯進來。」

送走陳御醫,侍衛才擰眉低聲問:「這陳御醫的話可信嗎?」

「陳御醫的醫術在太醫院的確是首屈一指的高明,要不然當初太后也不會命了他當主治,而他有這樣的醫術卻始終不得坐上太醫院院長之位還備受排擠,是因為他沒有夠硬的靠山……」軒轅擎天淡淡道:「常年備受排擠又跟宮中這些人打交道卻始終有驚無險,可見他除了醫術過人之外,心智也非凡,這種人不容易拉攏,也不會冒險生事,應該可信。」

頓了頓,看着陳御醫離開的方向,道:「此事若成了,日後大局定下,本宮定要重用他。」

與此同時……

「李御醫抱病?」

賢妃擰眉,總覺得有股不祥正在逼近,沉吟一會兒后,道:「去個人仔細看看情況。」

然,領命而去的人並沒能順利出宮,便被攔下了……

明軒樓。

魏宸百無聊賴的把玩指間的玉戒,邪魅勾唇:「可要抓緊時間啊,不然,那批葯可就要吃完了……」

第二天,李御醫依舊抱病,皇帝還是沒有在意,也沒人敢提換御醫一事,就這麼一切如前一天般,太醫院照李御醫開的舊方子給皇帝抓藥煎藥,只不過有人發現了藥渣中摻進了假人蔘並微含毒,大驚之下慌忙追到御書房前將湯藥攔下,引起了皇帝的注意。

皇帝服用的葯中竟然摻進了含毒的假物,這可是足以禍連整個太醫院上下所有人九族的大事,自然要仔細查用力查之餘先推幾個出去頂黑鍋,於是負責抓藥的煎藥的管藥房的,統統直接推進了天牢,而後順着御藥房剩下不多的幾片假人蔘順藤摸瓜,很快查到了藥材供應商……

「鄭家!鄭家!又是鄭家!」皇帝聽罷后大怒:「這供應商什麼時候換成鄭家的人了?」

「去,去年……」

去年,賢妃還大受寵愛時,鄭家趁機能陞官的盡量陞官,商途大肆發展,甚至擠掉原本的皇商做起了皇商,早已惹來怨言無數,只是對方的靠山是頗有手段的賢妃,所以才沒人敢發作。

被人這麼一提醒,皇帝也猛然想起來了,而這時,得到消息的賢妃也匆匆趕了過來,人沒到聲先到的大呼冤枉。

「滾!給朕滾!不對,是給朕……」

皇帝聽到賢妃的聲音就暴怒大喝,卻是一個怒極攻了心,沒吼完就噗的噴了口血,直接暈死過去。

「皇上!」

眾人大驚,匆匆圍近……

雖然皇帝沒有吼完就暈過去了,但已經很近而聽到了吼聲的賢妃還是能猜到了後邊的內容會是什麼,暗嘆自己陰差陽錯的暫時逃過一劫之餘,憤怒而又心有餘悸。

「不能再獃著了,那狗皇帝明顯已經精神不正常,發作也沒規律,一旦發作起來什麼話都聽不進,皇后都被廢了,大臣說殺就殺,等他醒過來想起我,我還能活就真見鬼了。」

賢妃咬唇想了想,叫了個宮女近,低聲嘀咕道:「……把這些人都找來見我,越快越看好。」

說罷,從旁的小抽屜里取出支漂亮的簪子做了賞。

有錢能使鬼推磨,這話能成為經典流傳自有它的道理,就比如哪怕是現在的情況下,只要她能拿得出銀子或者值錢的物件來,就能買到肯為錢財效忠的狗!

然……

買來的忠誠不靠譜,她能用錢財買狗,別人也一樣能!

很快,消息傳到了軒轅擎天耳里:「太子殿下果真料事如神,賢妃娘娘那邊果真有動靜了……」

軒轅擎天冷笑:「給本宮盯緊她,但記住,不要輕舉妄動打草驚蛇,一定要在最關鍵時刻才給她致命一擊!」

「是。」

蘇府。

不懈努力下,蘇靜靈終於避開層層耳目,見到了蘇雲覽和蘇雲群這兩個庶出弟弟。

「我還以為你們很快就又要離家前往西北了呢,不想竟然待到現在都不走,不過也好,我也才有機會來跟你們說說話。」

蘇靜靈自來熟的淺笑說罷,就鬼鬼祟祟的看了看四下,確認沒有眼睛盯着這邊,才湊近兩個庶出弟弟壓低聲音問道:「跟二姐說實話,你們準備什麼時候去西北?」

蘇雲覽和蘇雲群暗自相視一眼后,都裝沒聽到的繼續打掃屋子。

他們自小就生活在一個小院裏,也如今已經養成了自己打掃自己屋子的習慣,回來時便徵得了父親和祖母的同意,把原本這院裏的下人都撤了,只留兩名小廝候命。

蘇靜靈耐著性子等了好一會兒不見兩人回應,頓時惱了:「你們……」猛然又想起自己有求於他們,也就不敢像以前那麼大發脾氣,只好語氣一轉又軟了聲音,甚至擠出委屈可憐的嘴臉來:「你們別這樣嘛,我好歹也是你們姐姐,關心關心你們都不行么?何必防賊似的防着我。」

蘇雲覽知道一直沉默也不是辦法,只好道:「二姐誤會了,我們沒有防你,只是什麼時候去西北還去不去西北,我們也不知道。」

蘇雲群也在一旁點頭,表示她確實是誤會了。

兩人是蘇家的庶少爺沒錯,但在九皇子軒轅面前也不過是奴僕般的角色,他們能有今天全是託了軒轅的福,自然要看軒轅什麼時候走,走不走,這樣說倒也不為過,蘇靜靈還真奈何不得他們,但即便是她也聽說了軒轅「失蹤」的事,不由八卦的問道:「聽說九皇子已經不見很久了,你們也不知道他在哪兒嗎?」

「不知道。」蘇雲覽搖頭。

蘇靜靈卻不信:「他真的一直沒跟你們聯繫?」

蘇雲群嘆氣道:「實話告訴你吧二姐,回來的時候九皇子就吩咐了我們在家裏等著,他要找我們的時候自會來找,不找的話就是不需要我們在身邊,我們在家等著就是,所以你問我們什麼時候去西北去不去,我們是真的不清楚。」

蘇靜靈擰眉:「為什麼啊?這不應該啊~」

蘇雲覽乾脆端著那盆搞清潔的髒水出屋去,懶得搭理她。

見此,蘇雲群也趕緊跟上。

蘇靜靈一怔之後更惱,卻依舊沒有發作出來,甚至死皮賴臉的跟了出去:「那你們覺得他可能藏在什麼地方?」

「除了你們和姐夫之外,他還跟誰親近?」

「喂喂,我在跟你們說話呢,幹嘛不吭聲啊!」

「你們……你們……」

蘇靜靈終於忍不住的要發作,卻怒還沒來得及發出來,就見蘇淵站在院門口看着她不知多久了,嚇得舌頭頓時一卷,顫顫道:「父,父親……」

許是這兩年父親忽然變得嚴厲了許多,所以明明以前她是不怎麼怕父親的,現在卻不知不覺便怕得很了,又可能是如母親說的那樣,父親如今仗着大姐和姐夫又是陞官又是長勢的,已經不再是當初要看丞相府臉色的人,所以言行之間就比以前透出了更多的強硬,而他們母女子三人卻是因為丞相府在蘇家說不上話了而勢弱了下去。

蘇淵朝服未退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搭著沒有表情的臉更顯威嚴不可犯:「你在這裏做什麼?」

「我……我……」蘇靜靈心虛道:「早就聽說二弟和三弟回來了,卻是一直沒機會見到,今兒在屋裏實在無聊,就過來看看他們。」

「身子好了?」蘇淵面無表情的又問,而與其說是問,不如說是質問。

「好,好了許多了。」蘇靜靈心慌道,使勁絞着手裏的錦帕。

人都是心向美好的,蘇淵也是,只不過以前這些兒女都是半斤八兩的時候,比來比去也就那麼回事,誰也不見得比誰好哪裏去,也就沒什麼好比較的,可這幾年卻是從蘇靜卉開始差距一拉開就越來越大,姐弟妹間的優劣中差簡直到了一目了然的地步,自然也就讓他這當父親的那桿天平無法再像以前那樣平衡,看着蘇靜卉和蘇雲覽蘇雲群是越看越滿意越喜歡,看着蘇靜靈和蘇雲博則是越看越擰眉越惱火,自然就給不起什麼好臉色來……

此時看到蘇靜靈有膽子跑來卻又沒膽子承認的支支吾吾,頓時臉就拉了下去,語氣都透着火味:「什麼時候能學學你姐少讓人操點心?大姑娘了還不懂點事,閑着無聊就到處跑?你母親就是這麼教你的?不像樣!」

蘇靜靈抿唇,袖中手緊緊握成拳,終究還是沒忍住的反駁道:「父親看我不順便罷了,何必硬要連母親也牽扯進來!」

見她頂嘴,蘇淵更是不喜:「沒把你教好,就是你母親的不對!」

「子不教父之過,我不好明顯就是您的錯,憑什麼怪到母親頭上去!」蘇靜靈紅着眼眶吼回去。

她受夠了!真的受夠了這個家!母親越來越懦弱祖母越來越難侍候,如今連父親看她都從頭到腳不順眼甚至直白出聲數落!她到底做錯了什麼?她明明什麼也沒做!真要說錯了什麼,就是她生錯了命,沒有蘇靜卉那蹄子運氣好,嫁的明明是一身麻煩的庶子卻竟然還能高高在上受人膜拜!

而那番不敬的話,也把蘇淵惹火了:「說得好,子不教父子過,你不好的確是我的錯,也確是我這些年太忙疏忽了你們的教育,所以才讓你跟雲博這般不成器!很好,很好很好,今日你自己都提出來了,做父親的我再以忙做推脫就太不像樣了……」

「來人,把二小姐送回玲瓏苑去!」

蘇淵深吸一口氣后陡然大喝,而後對嚇怔住的蘇靜靈又道:「從今天開始,為父就是再忙也絕不耽擱教導你和雲博二人,但醜話說在前頭,玉不琢不成器,嚴父才出孝子,你和雲博已經爛到了如今的地步,不好好嚴厲的雕琢教育這輩子都沒指望像樣了,為了你們日後好歹能像個樣,為父保證絕不心慈手軟!」

蘇葉氏聞訊匆匆而來,正好聽到這番話,嚇得差點沒踉蹌摔一跤,好在李媽媽及時扶了把,卻也顧不得站穩便大步又奔了過來:「老爺息怒,靈兒還小……」

「還小不懂事?」

蘇淵怒聲打斷她的話,倏地指向面色慘白的蘇靜靈厲聲道:「都十六齣頭了她還小嗎?卉兒像她那麼大的時候已經嫁人了!別人家的女兒像她這麼大的時候也孩子都會跑了!她還叫小?也就你的女兒十六了還叫小!」

蘇葉氏如今在家裏沒地位,只不敢跟蘇淵頂嘴,何況是正暴怒的蘇淵,只能委屈的低着頭抿唇聽他訓斥,而看着她那個樣,蘇靜靈更是羞惱交加。

分明羞惱交加一肚子氣,可她卻忽然笑了出來,那笑聲陰森卻又慘烈,滿臉淚水,看得人心裏不禁直發毛。

至少蘇葉氏便被嚇到了,面色一變匆匆過去:「靈兒,你怎麼了?你……」

啪~

響亮的一耳光,打側了蘇葉氏的臉,她不敢置信的保持那個姿勢怔在那裏,甚至忘了轉臉回去看那個手還在半空的女兒,親生女兒!

她的親生女兒竟然打她!

怎麼會……

為什麼……

而不止是蘇葉氏,蘇雲覽和蘇雲群包括蘇淵都沒想到會這樣的愣在了那裏,一時反應不過來的看着那一幕。

「我怎麼了?我快要瘋了你不知道嗎?而這都是你害的!」

手掌傳來的痛楚,一點沒有讓蘇靜靈清醒過來,她歇斯底里的大哭大吼:「都是你害的!都是你!都是你的錯!是你蠢!當初我就說了那麼好的對象不要給蘇靜卉那蹄子!你偏不信!我讓你留給我你不聽!還說什麼那渾水捨不得我去淌!那蹄子進了恭親王府只有被生吞活剝的份!你看看現在!她被生吞活剝了嗎?沒有!她不但沒有被生吞活剝,還活得高高在上無比快活!」

蘇葉氏萬萬沒想到她會這麼吼出來,嚇了一跳,慌忙去捂她的嘴卻沒捂住,而瞥向蘇淵,果真見蘇淵那張臉又拉得更沉了下去,鐵青得發黑的恐怖。

「不要說了……」

她紅着眼懇求蘇靜靈,可蘇靜靈根本聽不進去,也如今已經是大姑娘了,根本不是她想抓住摁住就能抓住摁住的小孩子,力氣甚至比她還大,三兩下就把她掙開了,怒氣沖沖的繼續口不擇言:

「為什麼不讓我說!我已經憋很久了!父親在又如何?反正他早就心裏只有那蹄子一個女兒了,我不說他也是不喜歡我,我何必再辛苦委屈自己的憋著?今天我就是要說!非說不可!那蹄子就是個賤人!離家出走那會兒還不知道被幾個男人騎過,那對雙胞胎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野……」

一聲脆響,生生打斷了蘇靜靈不經大腦的嘶吼,打得她暈頭轉向差點沒站穩,好不容易回過神來看去,竟是見蘇淵不知何時到了跟前,那一巴掌就是他打的。

淚水頓時洶湧得更加厲害,臉上火辣辣的痛楚也不及她心中的來得嚴重,竟生出一口骨氣來,仰著臉就潑婦一般往蘇淵蹭過去道:「有本事你打死我啊!打啊打啊打啊,反正現在這種日子我也受夠了!賴活着還不如一個好死來得痛快!打啊打啊你倒是打死我啊,打死我這個親生女兒試試看,我倒要看看傳出去后你還能不能當如今的二品大員這麼……」

蘇淵起初還真被她那潑婦樣嚇了一跳,連退了幾步,但很快就因為她那些話而氣得臉一黑,手再度舉起來狠狠的甩過去。

啪啪。

狠狠的一抽就是兩耳光,末了還覺實在不夠解氣,啪啪啪的又多甩了三下,生生把蘇靜靈扇摔了地上去,臉迅速腫成變形饅頭嘴角也流出血來。

「還滿意嗎?還要不要再給你幾下?」蘇淵實在是氣壞了,沒了半點往日的溫文儒雅,蘇靜靈學潑,他就乾脆來橫的,沒道理當老子的還不如自己種子長起來的苗!

盛怒之下五巴掌,掌掌結實,打得蘇靜靈頭暈眼花金星亂飛,差點沒暈過去,哪裏還敢反抗,半天才緩過神來反應過來蘇淵那句吼,嚇得顧不得爬起來就往蘇葉氏身後縮,淚眼婆娑好不可憐。

蘇葉氏也嚇壞了,蘇淵素來嚴肅,但並不是喜歡動粗的人,更別說打女兒了,這突兀的一出難能不嚇呆她,等回過神來也已經結束了,或者說是暫時結束了……

真怕蘇淵手上不過癮就來腳踹,蘇葉氏趕緊跪下去護著蘇靜靈,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得好不傷心:「老爺,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把孩子們教好,您要打要罵打我罵我便是……您剛剛也說了,靈兒如今已經十六齣頭了,是大姑娘了,這麼大的姑娘還被您打,傳出去不論是您還是她都不好聽……」

「她潑婦似得蹭上來讓我打我不打傳出去就好聽了?」蘇淵怒問。

蘇葉氏頓時語塞,趕緊轉頭拽著琴瑟發抖的蘇靜靈道:「靈兒,趕緊跪下給你爹磕頭道歉,趕緊說你錯了……」

蘇靜靈是真被打得有些傻了,渾身發抖不知反應,笨拙的任由蘇葉氏拽著跪下,卻是半天說不出求饒的話來,看着還挺可憐。

蘇雲覽和蘇雲群起初是真沒來得及拉住蘇淵,如今卻是只能暗暗嘆氣默默退下。現在他們出聲已經沒用,不過讓本就怒髮衝冠的蘇淵更加惱火而已,所以還不如沉默避開……

「夠了!」

蘇淵余怒未消,看到蘇葉氏和蘇靜靈就煩,更不想跟她們再說什麼,便直接扭頭沖李媽媽她們喝道:「把她們二人關回各自的院子去,不許她們踏出自己的院子一步,否則,我為你們是問!」

說罷,也沒心情去尋蘇雲覽和蘇雲群了,扭頭就去了書房。

蘇老夫人聽聞后氣得半死,直呼作孽,叫了小兒媳蘇桃氏來:「她們母女是日子過得太好了,才這麼有力氣成天折騰這樣那樣,今兒起,一日三頓饅頭鹹菜的讓她們吃幾個月,什麼時候沒力氣折騰了老實了,再給她們換食譜!」

事情蘇桃氏也聽說了,自然明白老太太火氣大的緣故,可……

小心翼翼道:「大嫂和靈兒確實不對,可一日三頓饅頭鹹菜,會不會有些過了?這萬一傳出去……」

「傳什麼傳!」蘇老夫人余怒未消,火大的直接打斷她的話:「這府里就這麼幾張嘴你還管不住嗎?」

蘇桃氏欲哭無淚,暗道這府里可真不止幾張嘴,尤其……

遲疑了下還是道:「下人們還好說,可雲博侄兒那裏兒媳婦可真不敢管,也管不住。」

蘇老夫人還真是把蘇雲博給忘了,一聽也不禁擰了擰眉,想了想后道:「回頭我跟大爺說說,讓博兒不去醉仙樓在家獃著就是。」

只要蘇雲博人不出府去就鬧不出什麼名堂來,而在家裏自己鎮不住也還有老太太和大爺蘇淵在,蘇桃氏自然覺得好,便點頭應下了。

蘇老夫人也着實是被蘇葉氏和蘇靜靈母女氣壞了,說一不二,當即便讓了劉媽媽去問蘇淵的意思,而蘇淵那頭也是氣還沒消,直接答應,只不過……

蘇葉氏雖然被關了起來,但她身邊的李媽媽卻是自由的,更不知怎麼就那麼快得了消息,竟先一步派了人去醉仙樓告知蘇雲博,讓他先去丞相府躲一陣。

蘇雲博則是聽說蘇淵竟然動手打了蘇靜靈,也嚇壞了,顧不得許多的直奔丞相府避難,卻半路遇上了太子軒轅擎天,被邀去了太子府做客。

蘇淵得知后氣得差點沒爆血管:「沒腦子的東西!也不想想他算個什麼東西,哪來的臉面讓太子殿下請他進府做客!」

皇上服用的湯藥出了問題,導致神志時清時不清已有瘋癲之象,已經沒有理由的廢后斬臣,朝堂上不但群臣人人自危,太子也被逼得整日惶恐難安,絕對想趁著皇上眼下不省人事時除掉靖賢王和九皇子,奈何靖賢王在明處不太好動手,而九皇子是「失蹤」狀態有個什麼誰也拿不到把柄很好解釋,卻問題是誰也找不到九皇子……

太子那麼「巧」的就遇上蘇雲博,無非是實在找不到九皇子,主意打到了蘇雲覽和蘇雲群的身上而已,可惜兄弟兩回來后就沒事不出家門,要「找」他們說話也不容易,於是拐了個彎找上蘇雲博,結果蘇雲博那傻子竟然就跟着走了!

蘇老夫人也憂心忡忡:「如今可如何是好?」

人家太子明白的派了人來告知說是他請去了做客,總不好去討人,可不去討,誰又知道人在太子府會出什麼事……

「這樣沒腦子的蠢貨,直接死了倒是乾淨!」蘇淵氣得口不擇言。

蘇老夫人擰眉,不認同道:「好歹是您親生兒子,何必這般詛咒,萬一應驗了怎麼辦?」

「應驗了就應驗了,我又不是就他那麼一個兒子!」蘇淵幾十年的涵養全被母女子三人磨沒了,怒氣沖沖道:「死他一個總比全家被拖死的強!」

蘇老夫人嘆氣:「應該也沒有這麼嚴重……」

「眼下的情勢,您最好往嚴重了想!」蘇淵說罷,起身拂袖而去。

夜黑風高,天降大雪,大地一片死寂。

忽然,高高的宮牆下探出抹黑影來,但很快又縮了回去,只是這瞬間的功夫,卻已經讓那黑影判斷出這條宮道上沒有人,於是不一會兒就出來幾個黑影,其一背上還背着個人,匆匆往小門而去……

一路偶爾也會遇上巡邏的御林軍,但都被她們躲了過去,走走停停倒也還算得上順利,眼看已經買通出宮的小門就近在眼前了,眾人紛紛心中一喜,卻也不敢得意太早,小心翼翼觀察罷四下確定無人後,立馬火力全開直衝而去。

可是……

守那小門的御林軍竟然站出來喝道:「站住!什麼人!」

竟然不是先前買通的那幾個!

背着賢妃的粗嬤嬤一看,頓時倒吸了口涼氣,渾身發起抖來。

賢妃幾乎立馬明白了怎麼回事,包括被人盯上的陰了,心咯噔往下沉的同時,臉也沉了下去,卻不及做更多的反應,便被背着她的粗嬤嬤直接甩扔了地上。

那粗嬤嬤扔了賢妃后二話不說扭頭就跑,妄想躲在夜色下逃過御林軍的眼,而有她領了頭,其他人除了雙腿不能行被摔得七葷八素的賢妃外,紛紛效仿四散逃走……

「站住!」御林軍二話不說大喝追來。

賢妃被摔得不輕,緩過神來御林軍已經到了跟前並把出鞘的刀劍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偏就那麼巧,賢妃出逃未成被抓住的時候,不省人事數日的皇帝醒了。

「既然她那麼想出宮,送她出去便是。」

於是,當天夜裏賢妃便被綁在了長長伸出宮牆外的一長柱上,吊出了宮外,某種意義上而言,確實是實現了她出宮的願望,而那城牆城樓,也正是玉貴妃和二皇子葬身的地方……

第二天,聞訊跑來了很多看熱鬧的人,指指點點議論紛紛,說什麼的都有,永安侯魏宸也隱在人群里。

或許是心靈感應,也可能是無意之間,被吊了一整夜已經意識模糊但還沒斷氣的賢妃竟在人群中看到了他,頓時精神一陣清明。

四目相對,魏宸知道她看到了自己,不禁勾唇沖她一笑,只不過那笑並沒有半點熟稔,甚至可說得上冷酷。

「救我!」

賢妃卻似沒有看到他唇間那抹冷漠,翕動着唇直接向他求救,只不過,即便這個時候依舊帶着幾分強硬,宛若理所應當。

魏宸頓時笑得更深了幾分,只是更冷之餘,更多了抹嘲諷,紳士的微微沖她頷了下首,便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人群。

賢妃一怔,倏地瞪大眼:「站……不要走!」

強勢不過僅僅開個頭,而後便不得不軟了下去,卻可惜,魏宸已經轉過身去看不到了……

眼看着他越走越遠,很快就要離開人群消失在她的視野里,賢妃又氣又惱,顧不得其他的歇斯底里大吼:「你給我站住!站住!我可是你親姐姐!你怎麼能見死不救!蘇奕!你給我站住!回來!求求你,蘇奕!求求你救救我,嗚嗚,我還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她用盡全力的大吼大叫,拚命掙扎,卻可惜,這副軀殼不是原來的她的,這幾年也在深宮之中沒有機會好好鍛煉過,養尊處優慣嬌貴身子在天寒地凍間被吊了一夜后早已精疲力盡,嗓子幹得好像要冒火,發出來的聲音細若蚊聲,莫說是牆外那些看熱鬧的人聽不到,就是城樓上看管她的人也聽不見……

人們最多只能看到她的身體似乎在掙扎,嘴唇在動似乎在說話,滿臉的淚在哭,僅此而已。

皇帝沒有直接餓死渴死賢妃,因為覺得那樣太便宜她了,所以他命了人準時準點的喂她喝水吃東西,不吃也得吃,但也絕對不多,能保證不餓死渴死她就行,慢慢的如此折磨她,直到耗干她的性命為止。

與賢妃比起來,鄭家某種意義上而言就「幸運」多了……

藥材混了假是一筆,賢妃出逃又是一事,之前伸手神機營又是一筆,以及林林總總,反正新帳舊賬算下來,左都御史鄭允同直接被剝了職權滅九族,但起碼比賢妃死得痛快!

倘若說之前沒有理由的廢后斬臣已經讓群臣宛若驚弓之鳥人人自危,那麼,賢妃和鄭家這一次,哪怕是有理由有原因也還是讓群臣心頭那把為融的雪上狠狠的加了層霜……

物極必反,驚懼不安到極點時,指不定就生出一股無畏的勇,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都幹得出來,於是,各勢力紛紛集結起來秘密商量著如何逼當今天子退位!

於是……

恭親王和恭親王世子雙雙開始了抱病在家不上朝,並且閉門謝客,任何客!

西北,平郡王府。

秦將軍們也陸續登門了,都是很簡單粗暴而直接的問軒轅徹究竟支持哪一位皇子,是靖賢王還是九皇子。

也不怪他們還特地的殺上門來問一問,誰叫九皇子軒轅雖然是太后託付的但畢竟年紀小了些,他們好控制的同時別人也好控制,最主要的是他們勢力遠在西北,手再長也難控京城局勢,一不小心就能出大岔子來,再加上,軒轅徹和靖賢王軒轅凌的關係一直很不錯!

軒轅徹的意思很簡單,聽恭親王的,他們真想知道,去問恭親王,而他們哪裏敢去問恭親王……

對於軒轅徹這種無恥行徑,蘇靜卉表示很贊同。

「哈哈哈哈……」軒轅徹樂得大笑:「我真是娶了個好女人,絕對天下第一!」

不管有理由還是沒理由,他只要在家就從不吝嗇誇她,蘇靜卉自然早已麻木了,直接不搭理他的繼續剪窗花。

往年過年不論是在蘇府那個娘家還是恭親王府那個婆家,都是在京城,過年貼的窗花都有專人負責打理,根本不用她過問,時候到了便有人分發到各院貼上就行,而如今他們搬到了西北平郡王府,自己的窩兒得自己打理,昨兒聽到左媽媽說要讓院裏閑着的丫鬟婆子着手準備,就閑癢了手,跟着搗鼓了起來……

然,軒轅徹卻很是不滿了起來,卻一直沒找到借口發作,此時見她沒反應,總算有機會一把搶了她手裏的剪子:「你就不能歇會兒嗎?我回來這麼多天,天天看到的都是你低着頭做事,不是搗鼓這個就是搗鼓那個,不累啊?」

蘇靜卉知道搶不回來,乾脆不搶,一臉平靜的道:「不累,一點也不累,還很有意思。」

軒轅徹怒了:「你不累我看着累!」

蘇靜卉:「……那你別看啊。」

「……」軒轅徹:「我憑什麼不看!」

「你非要看,我只能送你兩個字……」蘇靜卉頓了頓,勾唇:「犯賤!」

「賤……」

「賤賤……」

萬萬沒想到一旁的兩小寶竟然跟腔,還跟了這麼一個腔,蘇靜卉愣了瞬后忍俊不禁大笑起來,軒轅徹卻甚是惱火,扔了剪子就一手揪一寶前襟的拎過來,惡狠狠問:「你們說什麼?」

「賤~」

「賤賤~」

也不知是兩小寶似懂非懂不明所以還是怎地,竟然直視着他奶聲奶氣的又重複了般,還字正腔圓的。

「哈哈哈哈……」蘇靜卉頓時笑翻了。

「我奈何不得你們娘怎麼滴,還奈何不得你們么?哼~」軒轅徹哼哼著就把兩小寶掀了個面朝下,直接啪啪啪的招呼他們的小屁股。

天寒地凍即便在屋裏兩小寶也穿得挺厚實,軒轅徹也沒真用什麼力氣,不過是把小屁股上的棉褲拍得響亮而已,自然疼不到兩小寶,蘇靜卉也就懶得理他的繼續笑,但兩小寶卻明顯不喜歡這個姿勢,爬爬著就想逃,可惜……

他們哪裏逃得過渣爹的魔爪!

爬沒多遠就被拖了回來,爬沒多遠又被拖回來,一來二去次數多了,就是素來淡定的兩小寶也控制不住的抓了狂,哼唧哼唧的撲騰著圓乎乎的短短手足反抗,只不過他們到底太小了,掙扎半天也不過像兩隻被翻過來的小烏龜而已,再賣力的撲騰,也翻不回去。

「行了,別鬧了。」

眼見素來堅強淡定的兩小寶圓乎乎的臉頰都綳得通紅快哭出來的模樣,那渣爹還玩得不亦樂乎半點不準備撒手,蘇靜卉不得不起身拍開那渣爹的爪子,把兩小寶救下:「凡事有個度,真把他們惹急了,日後恨上你成天跟你作對怎麼辦?」

軒轅徹撇撇嘴:「我不惹他們也不跟我親。」

「這是因為他們還小你又不常在家,而且好不容易在家了,還成天不正經。」蘇靜卉沒好氣道。

一個勁被批評,軒轅徹不樂意了:「我哪裏不正經了?我哪裏不正經了?我又沒有上房揭瓦!」

這話接得……

蘇靜卉直接無力吐槽,乾脆低頭左右哄起兩小寶來:「你們爹又抽風了,別理他,抽完了就好了。」

「抽……抽風?」軒轅徹嘴角抽搐:「聽過幾次,一直也知道肯定不是什麼好意思,但究竟是什麼意思?」

蘇靜卉臉不紅氣不喘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抽著抽著就瘋了的意思。」

「卉兒……」軒轅徹嘴角抽搐得更加厲害:「我是你親夫!」

蘇靜卉抬頭沖他微微一笑:「怎麼?想轉業?」

軒轅徹愣了一下,竟然品出了意思來,俊臉頓時就是一黑:「打死不轉!」而後也不待蘇靜卉反應,就伸長了脖子沖外吆喝一句:「香兒進來抱人,我又跟你們家主子意見分歧了,必須要心無旁騖的好好說服她!兩個小屁股太礙事!」

蘇靜卉紅了臉:「說不過就來這套,你就沒點新花樣么?」

「新花樣?」軒轅徹挑眉后笑了,笑得詭異而邪魅:「新花樣當然有,大大的有!」

蘇靜卉一聽,頓時黑線滾滾,有點兒子都顧不上的想跳炕要跑,卻可惜被軒轅徹手疾眼快先抱住了,而進門的香兒等人正好看到兩人摟摟抱抱的一幕,有神的不知該進好還是退出去好。

「進來把礙事的抱出去,不然我扔了!」

香兒等人:那可是您親兒啊郡王爺……

轉眼大年三十,要過年了,大雪覆蓋了數月的的西北才總算有了些許歡悅的氣氛,只是寒冷之下,這份歡悅都隱在個個屋檐下,放眼望去,西北這片大地依舊顯得很靜寂。

不過,對想得開的人而言,不論是靜寂還是寧靜,都是靜,靜則意味無事,那便是極好,那便值得高興,值得去慶祝……

這是軒轅徹和蘇靜卉及兩小寶一起在西北過的第一個年,也是他們在完全屬於自己的小窩裏過的第一個年,很有紀念意義,所以他們婉拒了秦家一起過年的邀請,自己一家子開開心心安安靜靜的過這個年,哪怕條件並不那麼好,哪怕晚上的團圓飯也不會豐盛,依舊很高興。

兩小寶作息很有規律,基本每天都是那個時間睡覺,那個時間醒來,醒后也不鬧,安安靜靜的繼續做他們的小美男子,確是省了大人許多事。

平郡王府里有一部分下人是京城來的,但也很大一部分是本地買的或者招的,也其實根本就用不了那麼多人,不過郡王待遇在那裏,按照規矩來辦而已,所以趁著過年,軒轅徹便放了那些本地的下人回家過年也不礙事,還特地打了賞,讓他們走得開心,府里也沒那麼多晃來晃去故作殷勤忙碌的身影,算得上一舉兩得。

既然沒有那麼多人晃了,平郡王府自然安靜了許多,如此一來也就方便了蘇靜卉把後院的林夕辰和尹天找來主院一起過年。

左媽媽和藍婆子都是得力人,主院早已經該「清」的「清理」乾淨,再加上留在院子裏的丹葵等人個個眼睛賊精得很,還真不用擔心會有什麼眼線亂掃。

過年該高興,何況軒轅徹和蘇靜卉這麼給臉面的特地將自己請來一起過年,但林夕辰還是心中記掛遠在京城的林家,哪怕是笑也很是牽強。

是人都看得出來林夕辰的僵硬,何況是院裏那些都修鍊過火眼金睛的,只不過沒人點破,實在不好點破,甚至放任他在主院的小角落裏默默黯然……

「林少爺,午飯已經準備好,平郡王請您過去。」

身後忽然傳來的聲音,嚇了林夕辰一跳,回頭去看見是幼梅才鬆了口氣,想勾一抹笑回應她,卻發現笑不出來,不禁有些狼狽的解釋道:「外邊冷,臉都凍得有些僵了。」

幼梅是個機靈姑娘,但也是蘇靜卉屋裏常用的四個丫頭中最遲鈍的,乍一聽還真不禁呆住的瞪大眼睛看着他,雖沒有說出口,但明顯滿臉寫着「你為什麼特地跟我解釋?」

這無疑讓林夕辰更加尷尬,乾咳兩聲清了清嗓子,又多餘的補充一句:「沒什麼……」

說完他就後悔了,因為幼梅那雙眼又瞪大了一圈,更加驚愕的看着他。

想想就覺很狼狽,林夕辰也不敢再開口說什麼,更狼狽的不敢去看幼梅那張毫不掩飾表情的臉,低着頭就匆匆的往了主屋去,不想,才越過幼梅就聽到她冷不丁的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林夕辰到底是林家大少,曾經養尊處優很是高高在上,雖然這一年磨去了不少利角,但有些根深蒂固的東西終究還在,乍一聽這笑,僵了瞬的同時不禁有些惱羞成怒,扭頭就想呵斥幼梅無禮,卻就聽到幼梅已經開口道:

「我娘生我的時候就沒了,後來我爹也在跑鏢時丟了性命,然後我便只剩下了哥哥和姐姐,不想沒過幾年,我哥哥也在押鏢的途中沒了命,姐姐比較脆弱,想太多把自己給想病了,然後也沒了……」

林夕辰擰眉,不明白幼梅說這些是什麼意思,但總覺得她說起這些本來傷心的過往,語氣竟是很平靜。

「我父母都是孤兒,所以沒有什麼親戚,他們一走之後最親的就是我們兄妹幾個了,哥哥姐姐再走,我便成了孤孤單單的一個人,那時候我才八歲,也曾經以為自己命中帶煞,是我的存在剋死了他們,為此獨自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不過我運氣很好,鏢局裏的叔伯嬸子們不但沒有嫌棄我,還收留我開導我,小夥伴們也和往常一樣待我,慢慢的我便懂了那真不是我的錯……」

幼梅說得很認真,甚至某些美好的回憶還讓她情不自禁流露出愉悅的笑容來,而發自內心的笑容最美也最能感染人,以至於讓她本來只算得上清秀可人的小臉竟生生的有種讓人移不開目光的美,看得林夕辰竟有些鬼使神差的失神,連她後來說了什麼,也什麼時候停下來的都沒察覺。

蘇靜卉無需置疑是大美人一個,香兒也自有她獨到的動人之處,水仙也是俏生生的美人一枚,翠竹英姿颯爽下自有嫵媚一面,甚至丹葵和青芝也都五官漂亮的妙人兒,成天跟這麼一大群俏人兒在一起,幼梅想不深刻領悟自己其貌不揚姿色平庸都難,於是自知之明后便某種程度的生出了條巨大的神經,說完那番話后發現林夕辰定定的看着她,還真沒往多了想,只當是自己臉上沾了什麼東西,不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問:「我臉上有什麼東西么?阿柳那壞丫頭剛剛滿手麵粉的掐了我一把,難道是沾的麵粉沒擦乾淨?」

林夕辰頓時回過神來,看着幼梅在那裏胡亂擦臉,頓時窘得覺得比她那模樣還狼狽,好在小姑娘愣頭愣腦沒有發現,便睜眼瞎話的含糊了句:「眉毛沾了點……」

「哦哦。」

幼梅不疑有他的扯了袖子就去抹眉毛,好幾下后才奇怪道:「奇怪,阿柳掐的是我臉,怎麼沾到眉毛去了?」

已經轉身的林夕辰聽到不禁又是一窘,不由逃一般的加快了腳步,好在後邊的幼梅姑娘還是沒反應過來,他鬆了口氣的同時腦中浮現她糊裏糊塗的模樣,忍俊不禁的笑了出來。

於是,軒轅徹和蘇靜卉立馬發現林夕辰的心情好了許多。

夫妻兩相視一眼,都是不明所以,但總歸是好事,也就沒理會了,本是邀了尹天也一桌吃飯,但尹天婉言拒絕了。

尹天出去后,蘇靜卉忽然道:「有些話總歸是要說清楚,拖下去對誰都不好。」

這話林夕辰聽得不明所以,但其他人都明白是說給翠竹聽的,翠竹身為當事人自沒有聽不懂的可能。

翠竹咬着唇,眉頭輕擰面色不太好。

「這裏不用侍候,都下去吧。」蘇靜卉第二句便是直接趕人。

軒轅徹和蘇靜卉都不太喜歡旁人侍候吃飯,這樣說也不算刻意,丫頭們便紛紛頷首退下了。

出了屋后,水仙二話不說拽了翠竹往廚房去:「平郡王妃說得不錯,該說的還是早說清楚的好,拖下去對誰都不好,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兒吧,一會兒你拎些吃的去找他,該說的趕緊說清楚。」

翠竹提刀砍人都可以眉頭不皺一下,但此時卻是小臉一垮簡直想哭了:「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能不能,能不能再給我點時間讓我好好想想?」

如果對象是別人,她還真沒那麼苦惱,可對象偏偏是尹天,青梅竹馬從小就相當照顧她的異姓兄長,她是真的慫了……

「你就是標準的昨日推今日,今日推明日,明日復明日!」水仙惡狠狠的瞪她,死活拽着她不撒手的往廚房拖。

「今天,我保證今天就跟他說,但晚點,就晚一點,讓我再好好想想……」翠竹求饒,黏在原地死活不肯走。

「你……」

水仙氣話才開口,就聽後邊香兒忽然開口道:「就現在吧,我陪你去。」

頓時,水仙和翠竹都怔住了,都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們沒有聽錯,我是說了陪翠竹去。」香兒面無表情的說着,直接越過了二人先往了廚房去,看似淡定腳步也平穩,但只有她知道,暖袖中的雙手是揪得緊緊的,已經在後悔了。

翠竹張嘴想說着什麼,卻猛的被水仙推了一把:「杵著作甚,難得香兒都好心的陪你去,你還好意思不去么?」說罷,扯了嗓門就吆喝:「幼梅小蘭阿柳趕緊過來幫忙!」

就這麼,翠竹硬生生被一群丫頭推著去給尹天送吃的,不過……

遠遠看到尹天人影的時候,她還是沒骨氣又沒義氣「的把食盒塞了香兒手裏溜了!

尹天聞聲回頭,正好看到翠竹逃跑的身影,一怔之後僅是自己聽得見的幽幽的嘆了口氣:「何必跑成那樣……」

封子安的存在他自是知道的,只是有些人總喜歡自欺欺人的往好處想一想,於是他就放着前途一片的分局管事不做,退做普通鏢師前往京城,只不過現實果然是殘酷的,而他,又倔強的非要等到翠竹給他最後一擊才肯死心罷手,也就拖着拖着,就拖到了現在。

腳步聲提醒了尹天還有人在並正向他走來,轉眸看去便見是香兒,面色一陣微妙后,遲疑了下還是沒有走開,就那麼等着她近來。

不待香兒開口,尹天便明知故問:「有酒嗎?」

香兒直接把那小罈子酒遞給他。

尹天道謝接過,揭了蓋兒便灌了大口。

「看來有些事你一直很清楚。」香兒道。

尹天苦笑的勾了勾唇,悶悶的又灌了一口,才道:「我只是想等她親口跟我說,讓我好有個死心的借口。」頓了頓,問:「是不是很蠢。」

「嗯。」香兒淡淡應道。

尹天不由笑了起來:「你也太直接了。」

香兒抿了抿唇,又道:「平郡王妃說我們幾個年紀都不小了,讓我們自己選對象,我們不自己選的話,她就胡亂給我們點一個,反正不許我們不嫁。」

尹天僵了僵,面色也變得怪異起來,卻又故作糊塗的繼續一聲不發的喝酒。

香兒一直看着他,見此拎着食盒的手緊了緊,卻還是面無表情故作鎮定的道:「看來你知道的很多……」

包括她的心思。

「額咳~」尹天嗆了下,尷尬的不知道看哪裏好,後悔死自己剛剛沒有躲開,只能怨了一聲酒烈,又大口的灌了起來。

「這樣也好,有些事倒是可以直接得多了……」

香兒面上依舊沒有太多的表情,但拎食盒的手卻是無意識的又緊了幾分,指節都發了白,暗暗深吸一口氣后又道:「我確實沒有水仙漂亮,也沒有翠竹能幹,更沒有幼梅可愛,甚至不會說討喜的話,但女人該會的我都會,算不上頂好也落不入太差,娶我也不算太吃虧。」

「噗」

尹天一口酒噴了出來,嚇的。打死他都沒想到,平日裏最不多話的小姑娘,今日竟然面不改色的跟這麼說出這番直白話來。

這一嚇不輕,他被酒嗆得更加厲害,甚至有酒直從鼻孔衝出,搞得他前所未有的狼狽,正想着這算不算糾纏翠竹的報應和如何回答時,就見香兒默默的放下了食盒,沖他禮貌的微微頷首後邊轉身走了。

她就這麼走了也好,因為他真的被這小姑娘的強大給震撼呆了,一時之間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

咚。

忽然的聲響拉回了尹天的心神,看去,就見那剛剛還無比強大的小姑娘跌坐在了雪地里,略微的猶豫后還是決定過去拉一把時,小姑娘已經站了起來,若無其事的背着他拍了拍身上沾到的雪,就那麼大步的繼續走了,只不過,步子明顯快了很多,隱隱有股恨不得快點離開的意味。

怔了下后,反應過來的尹天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忽然發現往日那個陰陰沉沉的小姑娘,其實很可愛。

西北的年三十過得寧靜祥和還有些可愛的小插曲,而京城的年三十卻是暗潮愈發洶湧得讓許多人窒息……

「薛大人,我家主子先見您。」

神機營總提督薛丁剛從宮中出來,便被人攔住了去路。

抬手攔住了親衛的衝動,薛丁面無表情道:「我還有公務在身,不方便去見你家主子,還望代我傳達歉意。」

說罷抱拳,直接策馬越過那人,帶着自己的親衛往神機營去。

與此同時,剛出門的「百里明鏡」也被人找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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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完結文,親們書荒的時候可以收藏了去看看,另本文結局下最遲在下月二號上,親們表着急哈,么么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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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庶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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