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十一章 固執的骨氣

第一百零二十一章 固執的骨氣

本來就已經用盡了力氣,被天兵擒住之後沒多久,我便昏了過去。

再次醒過來的時候,鐵戈正好好打量著我,未等我反應過來,他便連忙招呼身旁的人,道:「快去啟稟天帝,人已經在外面了。」

「是。」那人領了命令便轉身離去,這時我才看得清楚,這是鐵戈在讓值官給天帝報信。而我們現在身處的位置,正是大殿的外面。鐵戈他們這群人做起事情來還真是不含糊,就我這種連半條命都沒有的人,也依舊是照例給鎖上了鐵鏈,這樣稍微動一下都嘩啦啦響,很礙事。

「怎麼?都被抓回來了,還想著逃跑?給本統帥老實一點。」我才是微微動了一下,鐵戈就一臉警備地看著我,並揮舞著他的大鎚示威。

切,我會怕他?已經完全豁出去的我連話都懶得說,直接偏過頭,將目光落在殿外的蓮花池中。我記得那裡面有幾條紅錦鯉,以前給它們餵過食的,不知道現在過得好不好。

「喂,你有沒有在聽本統帥說話!」見我走神,鐵戈很是不滿地咆哮,只可惜在下一秒,那前去稟報的值官已經從殿中出來,清了清嗓子,道:「陛下有旨,宣鸞月進殿。」

「哼,見了天帝有你好受的!」鐵戈報復性地對我說了一句,隨即吩咐他身後的兩個隨從:「你們押她進殿去。」

「是!」

就這樣,我被人押進了大殿。

首先迎接我的,不是天帝的憤怒和質問,然而是眾位仙家複雜的目光。他們正準備從殿中退出去,於是我們不可避免的相遇。這些目光中,有嘲笑,有憐憫,也有忿恨,但是,我什麼都不在乎。

於是,我微微揚起嘴角,挺直了自己的腰板,雖然有些蹣跚,但也是堅定地向殿中央走去。

「跪下!」身後左側的那個天兵見我杵在原地沒有半分要動的意思,便朝我小腿的地方狠狠踹了一腳,一個失力,我猛然跪倒在地,膝蓋處疼痛開始蔓延。而且我身後這兩人應該是很有經驗,我才想要掙扎著起身,二人便死死扣住我的肩膀,教我動彈不得半分。

「鸞月,你雖尋回神珠,補了碎珠之過。但在凡間,你勾結魔道、貪戀凡人、破壞仙道、抗旨不遵,如今你被擒來,可知罪了?」就在我心中各種臭罵身後這兩個天兵的時候,那個高高在上一直被我無視的人終於開了口,而一開口就是悉數我的罪狀,那嚴厲的口吻,讓我不得不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天帝么?我抬頭望著他,卻忽然覺得很好笑,就這樣一個每天居坐高位不問三界疾苦的人,有什麼資格對我說三道四?

於是朝他嗤笑,我更加挺直了腰板,加大了聲音,讓自己看起來很理所當然:「別叫我鸞月,你給的名字,我覺得噁心。你說我有罪?那你呢?為了一己私利殺我爹娘、騙我上天,封我神魄記憶,囚我在天庭九百八十二年,害雲華墮落成魔差點自毀,這樣讓雲家家破人亡,又是何罪?」

「大膽!」天帝大展威嚴,一聲怒斥之後,聲音依舊在空蕩的大殿內迴響:「若不是你父母貪戀凡塵,又怎會惹出這般禍端?你知不知道,當年朕心存善意,封你為守護者,等的就是你立功這天抵去你父母犯下的罪過,只可惜你一步錯步步錯,若你有循天道,如今已坐上月神的位置了!」

這算什麼?心存善意這種詞適合形容他自己?天帝一切的言論在我看來都是那麼荒謬而且蒼白無力,我雲家離散之仇,人間浩劫之恨,這些東西,豈是我能遺忘的!更何況,我是個從來不知道功名利祿為何物的人,我只想要平靜的生活,而天帝卻毀了一切,卻還以此相誘,真是可笑至極!

怒意溢滿心頭,我也算得上振振有詞,話鋒直逼天帝:「天道不仁,教我如何忠義?」

說完這些,我還覺得不過癮,連忙又補充了幾句:「你覺得父母之債兒女償,這些年我為你做的事也足夠了!可是誰成全我的孝道呢?父母之仇,我就算報不了,也要以身相殉。」

「你當真執迷不悟?」此時天帝臉上已有了殺意,我懂得自己已經完全激動他,卻反而輕鬆下來,而迎著他的目光,我無所懼怕地揚起諷刺的微笑:「如今我僅剩一縷神魄,你留著還有什麼用?不如給個痛快,若能踏入輪迴,我與他便世世相隨,教你奈何不得!」

就讓我的語言激怒他吧,爹娘已經沒有機會去救了,阿華和花成雪也做出了本不該有的犧牲,而那個牽挂了我一千的人,已經註定見不到了。這樣的我,再也不會有什麼期待,就這樣激怒天帝,就這樣,換得一個痛快,也成全一個無力抵抗命運的女子最後的尊嚴。

「好啊,好啊。」天帝看似已經氣極,一掌拍在龍椅上,內力之大,連大殿都震動了幾下,他站起來,俯視著我,眼中竟是殺意,聲音則更加威嚴:「月仙鸞月,屢違天規,執迷不改,即刻打入天牢,擇日處刑。」

沒錯,就這樣,給我一個了結。

這個結局似乎不是很壞,我下意識地笑了笑,身體卻已經被扯起,有些暈眩,眼前竟出現了葉知凡的身影,他笑著,向我伸手,正輕輕呼喚我過去。阿鈞,我笑得更甚,想要邁開步子奔向他,卻是覺得全身一重,眼前又是一黑,然後……我便不記得了。

記不得自己是怎樣拖下天庭的,也記不得圍觀的人如何目光,待再清醒時,我人已經被困在天牢里了。

面對這昏暗冰冷的牢籠,我沒有太多恐懼,反倒是恍惚起來。上次我因日神珠之事而入牢,如今卻又因事情的終結而再次回來,只可惜端陽已經不可能與我共患難了,現在一個人,多少顯得有些冷清。

人終究是孤獨的,而孤獨時是最喜歡亂想的。不知自己被關了多久,但我確是想了許多事,想過去,想現在,但絕不想未來。因為,我是一個沒有未來的人,甚至是個沒有輪迴的人。

想到這裡我不免有些感傷,不知道葉知凡他現在情況如何了?當日情況危急,我雖然借得清風扇救他,但是人間紛亂,廝殺不斷,身受重傷的他又如何能夠自保呢?或許,他根本就不會自保,若是救我無望,他定也不會苟活吧?可是,他的輪迴里,恐怕再也不會有我了。

「忘了也好,也好。」天牢冷清,我喃喃痴念,心中卻是無比失落。原來要真正說離別,我就會變得怯弱。

正失神著,耳邊漸漸清晰的腳步聲引起了我的注意,是天帝的旨意到了么?既然是死刑,恐怕也不會是什麼舒服的死法。我心下想著,卻已經直起身來,沒了力氣,但絕對不能沒了骨氣。

「幾位兄弟,且容我與她聊幾句,辛苦了。」來人是端陽,他走到牢門處,卻沒有與我說話,反而轉身對牢頭說著,手中還將什麼東西往牢頭手裡塞。

而那牢頭瞟了我一眼,才清了清嗓子,低聲提醒道:「那你快點,要是被上面發現了,我這裡也不好做。」

「那是那是。」端陽連聲應著,那牢頭也不再多說什麼,很知趣地轉身退了出去,留給我們說話的時間。

故友來訪,卻是在牢中,我心中有幾分感激,也又幾分難過,卻還故作輕鬆地笑了一下,打趣道:「記得上次咱們一起進來的,這回卻只剩我一個人了……怎麼樣?身體好些了么?」還記得那時候在豐門觀,烈風忽然衝進來,端陽與他幾番打鬥,最後卻是身受重傷被抬回天庭,而那之後我便逃離了這個地方,再相遇,竟是到了現在。

而端陽沒有及時回答,卻是用一種極其複雜的目光打量著我,我看不懂他,只能是輕嘆一聲,主動問道:「你來找我,有其他事?」

「聽說天帝大怒,要將你處於極刑。」端陽說著,語氣帶著幾分生疏,讓我有些不習慣,只是含糊地「嗯」了一聲。

「你真的不在乎?」

「在乎什麼?」我反問。

「你不要裝傻。」端陽淡淡地說道,我無奈,回道:「天帝囚禁我爹娘,間接害死了我妹妹和朋友,而生靈塗炭他也不管,如此深仇,我豈能妥協?我是不在乎,我不在乎他給的任何東西。」

「所以,就一定要去死?」端陽的語氣始終沒有太多的情緒,而目光也慢慢平靜下來,看著我,就像看著一個毫無關係的陌生人。

這不是我所熟識的那個小日仙,在記憶中的他,為人隨和熱情,開朗馬虎,絕不如現在一般冷漠。

「端陽,你怎麼了?」我終於忍不住問出了口,眼前這個人,陌生得恐怖。

「鸞月,你現在已經不適合直呼我的名字了。」端陽聽著我的疑問微微皺眉,淡淡地卻又顯得那麼嚴肅地向我宣布:「現在的你,應該尊稱我一聲日神大人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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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行軼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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