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副團長孫彪今年四十五了，就比張友國小一歲，可是心思就寬多了，脾氣也耿直火爆。

他老家有個姑娘，今年剛上初中，經典的晚育，疼的跟什麼似的。前幾天末世降臨，他根本來不及回家，急的直上火，這會兒見了蕭霖，倒也和氣。

「蕭霖，你叫蕭霖是吧？」

蕭霖一轉頭，就看見一張鬍子拉碴的臉橫在自己眼前，五官在微弱的手電筒光下顯得尤為可怖，她的瞳孔猛地就收縮了下。

不過蕭霖素來表情少，孫彪倒也看不出什麼來，就是覺得這小丫頭呆呼呼挺好玩兒，就笑了下。

003立刻就不幹了，大聲嚷嚷道，「他在嘲笑你，這是赤果果的嘲笑！」

蕭霖道，「嗯。」

003等了一會兒沒等到第二句話，更加氣憤，「不行，回擊，你快回擊啊逗比！」

蕭霖糾正，「我不叫逗比。」

003炸毛，「都什麼時候了還糾結這種小問題，酷愛回擊，嘲笑回去！」

蕭霖不屑一顧，「閉嘴，我要碼字去了。」說著就繞過孫彪，找了個空地靠牆坐下，掏出板子來噼里啪啦的敲起來。

現在末世才剛開始，電子產品有電應該比較正常吧。

不過，蕭霖打字的動作頓了下，那要是以後呢？

對了，她低頭看了下光潔的板身，又回憶下它在陽光下無光的樣子，幾乎是立刻就決定將它歸類到太陽能電池中去。

滿意的為自己的機智點了32個贊，蕭霖繼續埋頭碼字。

倒是孫彪又湊過來，看看蕭霖手中亮著光的平板，又看看車站大廳中星星點點的螢火蟲似的光源，感慨道，「現在的孩子啊。」

又怕又累的倖存者們很快就沒有多餘的精力用來啜泣，大廳中陸陸續續傳來高高低低的鼾聲，偶爾還有被噩夢驚醒的叫聲和隨後而來的連鎖反應。

敲了一個小時之後，蕭霖也抵不過困意，收拾好板子，將背包緊緊摟在懷中睡了過去。

嗯，一夜無夢，就是免不了被周圍的濃重氣味熏起來幾次。

第二天一早，蕭霖是被小孩子們此起彼伏的哭聲吵醒的。

揉揉眼睛坐起來，蕭霖看見森列的人頭和往來巡視的戰士們。

昨天他們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蕭霖根本看不清，現在終於看見了真容，然後更加堅定了要走的信念。

戰士們綠色的軍裝上都沾著些黑黑紅紅的痕迹，有深有淺，顯然是經過了一番廝殺；而倖存者們更是不忍直視，精神脆弱就不用說了，大部分的人都是兩眼無神目光獃滯，明顯被嚇壞了，要多狼狽有多狼狽。他們大都灰頭土臉，身上布滿了斑斑血跡，甚至有很多人的傷口還在往外滲著鮮血。

不斷有高高低低的痛呼聲從各個角落傳來，讓場面更加混亂。

003難得正常，「血腥氣很快就會把喪屍引來的。」

蕭霖點了下頭，開始飛快的往嘴巴里塞食物，她準備吃完早飯就跑路。

003趁著她吃飯的工夫問道，「蕭霖你要去哪兒呀？」

蕭霖頓了下，塞東西的速度慢了下，「黑龍江。」

003不解，似乎是思考了下兩地間的距離之後驚呼，「閑沒事兒跑那兒去幹嗎呀你，支援建設也得遵循就近原則。」

蕭霖緊緊抿了唇，悶聲啃麵包。

她當然知道就算去了肯定也不能上學了，可是她就是想去看看，想要看一眼媽媽兒時生活的地方。

直到現在蕭霖還模模糊糊的記得媽媽抱著她回憶的情景，溫暖而美好。

「白茫茫一片大雪真乾淨。」

也許是受全球氣候變暖的影響，又也許是維度不夠，沒出過青市的蕭霖從未見過那種白茫茫一片的雪世界。

見她沒有改主意的打算，003又道，「好吧好吧，如果你真能一路殺過去，戰鬥力肯定蹭蹭往上漲。」

蕭霖頓了下，隱約覺得有哪裡不對勁，不過一時間想不大明白也就不想了。

003繼續道，「強體劑雖然能提高身體素質，但是最關鍵的還是要多鍛煉，不然總有一天會因為不協調出現問題的。」

蕭霖點頭。

然後003興緻勃勃的問道，「你會開車嗎？」

蕭霖愣住了，她不會！

003也愣住了，「你不會？！」現在明顯不是徒步旅行的最佳時機好么！

啊，這果然是個問題。

蕭霖想了下，三口兩口將手裡的肉鬆餅塞進嘴裡，嚼了幾下咽下去，站起身來左看右看。

003好奇，「你幹嘛？」

蕭霖不管它，幾秒鐘之後終於鎖定人群中的孫彪，拿著自己的家當就過去了。

部隊出來救援的時候抓緊時間帶了接近一卡車的壓縮餅乾和部隊專供罐頭，然後中間還掃了幾家商店，本來挺多的，可是一對上這麼多倖存者頓時就顯得有些不大夠看。

張友國跟幾個營長排長商議過了，先保證戰士們和自願參加保護行動的人的供應，無戰鬥力倖存者只分配維持體能最低標準的量。

這種關鍵的時刻，不是亂髮善心的點兒，要是連挑大樑的都餓暈了，誰保護誰？

「呦，蕭霖丫頭。」孫彪剛咽下去一口壓縮餅乾，灌了口水就對著蕭霖咧咧嘴，一口白牙閃著森森的光。

蕭霖開門見山的問道，「你們要去哪兒？」

孫彪笑笑，「濟南軍區，那裡有應急設備和場所。」

蕭霖微微皺眉，想了下又問，「這裡面的人有去黑龍江的嗎？」

孫彪愣了下，「你去那兒幹嘛？家人在那兒？」

蕭霖也不回答，就這麼盯著他看。

孫彪讓她看的沒招，搔搔腦袋，「沒有吧，昨天老張還問過，沒吭聲的。」

其實也不一定都想去濟南，但是現在的這些倖存者基本上都嚇壞了，本能的不敢單獨行動。

孫彪看看她，微微彎下腰，「放心，到了濟南之後安定一段時間，肯定就有想往各地去的了，到時候我幫你找輛車跟著。」

蕭霖用力抿了下唇，臉色不大好。

她不喜歡這樣被動的感覺。

自行車騎行？

這個念頭剛一浮現003就尖叫起來，「不行！」

「為什麼？」

「你會死！」003大聲道，意志堅定，「你不能死。」

蕭霖皺了下眉，福至心靈的猜測道，「如果我死了，你也會死？」

003沒說話，默認了。

毫無疑問，只要嘗試過了生的滋味，誰都不想死。

蕭霖也沒再說什麼，其實騎行什麼的她也只是想想而已。

先不說兩次隕石雨過後的路面能不能騎，單那毫無遮擋的自行車就完全沒有安全保障。

啊，蕭霖突然就對自己筆下的單車俠油然生出一種羨慕嫉妒恨的複雜感情來：我要是有那樣的身手該多棒呀。

見蕭霖一聲不吭的站在這裡，也不說話也不怎麼的，孫彪微微嘆口氣，又想起來自家閨女，伸手想摸摸她的頭，結果卻被躲開了。

蕭霖掃了眼孫彪僵在半空中的手，說了聲謝謝之後轉頭走了。

得出不得不跟隨大部隊行進的結論之後，蕭霖瞬間有些煩躁，她不太喜歡、更不擅長與人接觸。

離開這麼一小會兒蕭霖的位置已經被人佔了，她頓了下，重新找了個角落，結果還沒坐下的，就看見了熟人：

蕭東海夫婦和那個被劉敏喂成營養過剩雙下巴的小胖墩兒兒子，蕭文！

蕭霖的眼睛一下子就眯起來，他們竟然一個都沒死？

蕭東海父子除了臉上臟點之外看不見明顯的傷痕，就是劉敏頭上包著紗布，是被蕭霖用半截磚砸的可能性比較大。

也許是蕭霖的視線太過專註，那三個人也朝這邊看過來，然後愣住了。

反倒是劉敏先回過神來，她的視線落到蕭霖身後微微鼓起的背包上，咽了咽口水，用帶著恨意和害怕的複雜眼神瞪了蕭霖一眼之後一把扯過蕭東海，趴在他耳邊嘀嘀咕咕的說了幾句。

逃出來的時候太過匆忙，基本上什麼都沒來得及帶，隨手抓的幾袋零食早就沒影兒了，這會兒只能依靠部隊分配的壓縮餅乾維持生機，劉敏他們的肚子就沒有不叫的時候。

蕭東海明顯有些猶豫，然後劉敏狠命在他背上拍了一掌，他踟躕了下，慢騰騰的站起身來。

蕭霖看著往自己這邊走來的蕭東海，冷哼一聲，轉頭就走。

003問道，「那誰啊？」

沒等蕭霖回答的，就聽後面的蕭東海喊道，「蕭霖。」

蕭霖腳步不停，直接朝外走去。

蕭東海急了，抬高了嗓門大喊一聲，「蕭霖！」

這一聲瞬間壓過周圍亂糟糟的說話聲，在密集的人頭上空分外響亮的回蕩著。

現場像被按下了消聲鍵一樣，刷的安靜了，只有低不可聞的竊竊私語還在堅持。

一下子被這麼多人關注的蕭東海不自在了下，不過他實在是餓，而且背後劉敏灼灼的目光也不是蓋的，只能硬著頭皮上，「蕭霖，爸爸喊你呢。」

周圍群眾紛紛露出失望的表情，哦，是父女呀，那就沒看頭了，然後現場又漸漸喧雜起來。

說話間蕭霖已經目不斜視的走出去十來米，蕭東海一看不行，一咬牙，大步竄過去一把扯住了蕭霖的手腕子。

蕭霖的眼睛刷的瞪圓了，扭頭死死瞪著他，「鬆開！」

蕭東海吞吞口水，沒送，只是貪婪地看著她的背包，一開始的不情願早就被他拋到腦後，「乖女兒你包里有吃的吧啊，快拿出來點。」

冷哼一聲，蕭霖用力甩開他的手，一臉厭惡的擦了幾下，轉頭又要走。

蕭東海眼疾腿快的攔住了她的去路，繼續腆著臉道，「乖霖霖聽話。」說著竟然就伸手去抓蕭霖背後的包！

蕭霖一個側身躲開他的臟爪子，然後抬手，一下子就鉗住了蕭東海的胳膊，緊接著右腳前踏一步，然後重心降低腰部一擰，哐的就把這個噁心的男人高高的掄了個過肩摔！

砰！

一百四十多斤的蕭東海落地，發出一聲沉悶的巨響，再一次吸引了包括孫彪和張友國在內的幾乎是所有人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