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拾章、報國的曲線

柒拾章、報國的曲線

一切風平浪靜,花憶蝶終於不用繼續罰跪,一家三口促膝聊天,一時天倫之樂融融。

這時,一個樣貌機伶的家丁走進來:

「見過三位主人。啟稟老爺,承王府來人下貼。」

花憶蝶一看,原來是熟面孔,那位油嘴滑舌的極品家丁花貴全。

花巍不語,舉杯啜一口茶,靜靜等待著,像是知道必有下文。

果然花貴全繼續稟報:

「小人斗膽問過來人,是由小承王爺親送給我家小姐的請帖,邀請她明日酉時到城西快活樓赴宴。」

「嗯?」

花巍拈鬚眼一橫。

花貴全笑吟吟不慌不忙道:

「來人說了,今春的雲歌詩會將要開始,小王爺此番是邀請煥州諸士子名媛,交流文章詞歌,請的人有……」

這小子口齒便給,記憶力過人,一口氣報出一長串姓名,花憶蝶一個也沒記住。

聽完,老爺揮揮手:

「告訴來人,留下帖子便罷,小王爺盛情謝過,至於明日是否過去,還看我家女兒可方便!」

分明沒把承王放在眼裡,這個老爹很酷嘛!花憶蝶聽得心頭一陣暢快。

花夫人卻皺起眉頭,為女兒相親之事她固然著急,面對這個咄咄逼人的高富帥,她也嫌對方吃相難看。好容易等花貴全離開,便不耐道:

「承王府欺人太盛!昨日是送書信給憶娘,今天又發請貼相邀赴宴,這個小承王仗著父威如此逼迫,難道我們就任他橫行不成?!憶娘,咱們不去!」

「涵兒,憶娘。」

花巍非但沒支持妻子,反而無奈地嘆了口氣:

「我不在的日子裡,家裡發生了好些事情,其實不難想見,一切都是針對我花巍而來。世道險惡,人心叵測,豈止這小小的煥州雲歌城。此番在燦京,見今上雖萬榮鼎盛,但始終面帶憂色,身為臣子,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慮的是什麼。」

母女二人知道他所說的必有深意,於是便靜靜地聽著。

花憶蝶第一次發現,花巍的鬢角已現几絲斑白。

今年才四十一,白髮對他而言還是早了點,一定是經常加班,嗯,搞不好還通宵。

花憶蝶邊想,邊聽父親將上層建築里的秘辛娓娓道出,猶如巨大的畫卷緩緩推開:

「長生山萬榮,官家仍三世龍脈單傳,雖然老來得子,太子卻沉痾多年,難繼大統。諸州親王蠢蠢欲動,朝中大臣們對紫微宮陽奉陰違附,各攀高枝。歲初各路州牧郡守領旨入京,明為地方述職,實際卻是官家向我等垂詢那些親王子謫中可有賢達英才,想要予以擢拔……唉,朝堂之上河清水晏,背地裡卻是潛流暗濤,想來官家必已是無法再承受各方壓力,無奈之下,想要易儲了。」

「易儲?!」花夫人失聲道,話一脫口趕緊捂住了自己的嘴。

茲事體大。皇帝更換太子,相當於是太平盛世的一種改朝換代,尤其是皇帝無後,還得將自己的侄子、侄孫等拉過來作自己的下一任的情況,其實對政治格局的影響非常深遠。外戚、權臣、軍隊、領邦……各種勢力指數震蕩,操作得好是繼續國泰民安,搞得不好就是一出燕王靖難。

花巍體貼地沖妻子笑笑:

「放心,四周無人。正廳外只有兩個丫鬟,聽她們的呼吸聲,一個是彤霞,一個應該是蘭兒。」

好強大!

花憶蝶不淡定了:

不是吧?!他僅憑氣息,就能分辨得出遠處的人,那我剛才——

她想起不久前還貓著腰在花廳外聽壁腳的自己,不由得乾咽一口口水,再看父親若有意若無意地沖自己一咧嘴,不禁臉紅了:

我勒個去呀!早知道你是高手,誰還敢偷聽你的話捏,起一身雞皮疙瘩不說,還被鄙視了,實在不上算啊!

花巍輕輕搖頭再點頭,朝女兒示意偷聽之事下不為例,接著話題繼續說道:

「我天啟設親王、州牧、大司馬共管地方,其制度便是為了三方彼此監督制約,本意甚善,但歷百年後,如有一方勢力增長,致使另外兩方攻守失衡,難免會有或沆瀣一氣,或勢同水火的情況出現。」

有道理。花憶蝶暗中點頭稱是:

從煥州局勢來看,承王府敢於在近期針對花巍所代表的州牧署勢力發起一系列的組合攻擊,雖是利用當家的不在的機會,但仍顯出綜合實力高出一籌。至於作壁上觀的大司馬衛方面,沒有趁機摻和進來已是值得花家慶幸的事,何況崔石虎是軍方勢力,無論亂世還是太平年月,都屬槍杆子硬,他的力量也不容小覷。

相形之下,花家居然是最弱的一方,想想都覺得心酸。

花憶蝶開始懊惱,自己是否投錯胎了?

這種想法,被隨之而來的罪惡感迅速打消:

面前這對夫妻,確實是難得的好父母,對自己各種愛護有加,居然還會這樣想,太過分了吧?!

鄙視自己一百次。

「因此那日朝堂之上,有稱某小王爺大善的,有稱某王千秀無德的,彼此指摘,爭吵不休,沒有一位皇族新秀可以為眾人共舉之。莫說官家,連我半日下來,都聽得頭暈腦漲。」

「夫君,卻是辛苦你了。」

花夫人心疼老公,花巍搖首喟然,語氣中有一種說不出的對家人的愧疚:

「山屹立萬世而不倒,在其剛強;水川流千載而不息,在其懷柔。我忝居花家家主,始終無能為太寒山增添榮光。時至今日,雖想遠廟堂,但終是身在其中,不能自己。承王那裡,應當早知官家有易儲之意,故以憶娘為題,藉機發揮,不在奪太子之位,而是想由此構造事端,拿捏於我。我深恨之,但……恐其發難於此時,為解君憂,只能讓我花家與承王府周旋,未來,徐圖之罷。」

「莫非你想讓憶娘嫁於小承王?!」

花夫人急了,眼圈和鼻頭也跟著紅了起來。

「娘你別急,爹自有主張,一定不會把女兒往火坑裡推的。我猜他是想先借我和小承王的往來,緩和兩邊的情勢,再騰出手來作其他安排……爹,看我說的可對?」

花憶蝶強笑道,心裡卻是忐忑不已:

老傢伙!千萬別玩真的啊!

要是你敢把我打包賣給承王府,老娘今晚就敢卷包袱翻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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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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