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拾陸章、計出蘭竹

貳拾陸章、計出蘭竹

總算回到花府,踏入門檻的瞬間,花憶蝶居然感到回家的溫暖和眷戀。

一種難捨難分的感覺,看來,我是真的把這裡當作自己的家了。

花憶蝶對自己說。

回內院,上樓,把自己拋在床上,鞋也不脫,蒙頭大睡。

遲到的睡魔終於來襲,氣勢洶洶,倦意一發不可收拾。

朦朧間覺察到有人躡手躡腳進來,輕輕地為自己除去鞋襪,整理好被子,站了一會,然後又躡手躡腳地離開。

是蘭兒……

鼾聲響起前,花憶蝶迷迷糊糊地想。

……

閨樓下,蘭兒扭著手指坐立難安,她的直覺告訴她:小姐沒事。

但她的使命感卻重複著四個字:不容有失。

小姐自幼膽怯內向,從來有什麼想什麼,都只願和自己說,聽自己的話;連夫人那裡,都未必會知道小姐居然會藏著這麼多的女兒心事。

會不會,終於連自己也有被她的心關在門外的一天?

蘭兒心頭空蕩蕩地,有些失落。

不過現在的小姐卻似完全變了一個人,愛說愛笑,腦子裡成天都是稀奇古怪的念頭,如果是這樣的小姐,當然不會怕她有事卻閉口不告訴自己。

可是……

如果竟是遭遇了失貞這樣的大事,她會不會……?

必須確認才好,蘭兒心意已決。

可是,同樣身為一個女兒家,卻如何說得出口去?難道說:小姐,蘭兒為你檢查一下身體有無異樣?有沒有被人……?

還是不行啊!蘭兒捂臉羞羞地想。

待從指縫中看見窗外熟悉的水蛇腰第三度經過,她終於作出一個艱難的決定。

「竹姐姐。」蘭兒忸怩地走近井邊。

「蘭兒妹子,此趟田莊之旅如何?」竹兒吹口氣,拂起一綹垂下的額發,曖昧地眨了下眼,打趣道:

「一路上可遇見甚中意的俏哥兒?嘻嘻。」

蘭兒再次臉紅,咬了咬唇,鼓足勇氣湊近還在發浪的竹兒耳邊,如此這般地說了一通。

竹兒笑容漸漸凝固,神情嚴肅起來:

「一夜未歸,你可肯定?」

「回到周伯院里時,聽到村間雞鳴,天色當時已發亮,約摸將接五更。」蘭兒邊想邊答道。

「小,她是何時回到屋裡的?」竹兒像個檢官般,繼續冷靜發問。

「嗯,聽彩虹姐說過,夫人事事準時,風雨無阻,總在卯時三刻許起床,我為夫人梳洗后,小,那個她便來了。」蘭兒也把話中的關鍵字眼吞下了肚去。

當時無日晷、無水鐘的情況下,兩個丫鬟無法準確計時,卻仍認真地推算自己小主人的遇險概率。曾經的花憶蝶見了,估計會感動到死。

而現今的花憶蝶,卻沒心沒肺地大被蒙頭,睡得死死。

「呼……哈……」輕鼾聲起,這也是從來世帶來的不好的生理習慣,卻也無法改掉。

……

內院中,計算結果已經得出。竹兒皺眉道:

「如此說來,小姐出去了約有半個時辰,這段時間是否有——這可就說不好了。」

「竹姐姐,那可怎麼辦?都怪蘭兒不好,應該一直看住小姐。」蘭兒說著,小聲嚶嚶起來。

「莫哭莫哭。」竹兒大姐姐般,在圍裙上擦擦手,趕緊給她找東西拭淚:

「此事不是沒有辦法查驗得知,只是——」竹兒臉也一紅,實在說不下去。

「只是什麼?」蘭兒抬淚眼問她。

輪到竹兒咬嘴唇下決心,拽過蘭兒再咬一回耳朵。

半晌兩人分開,蘭兒臉紅紅,眼睛卻是亮晶晶:

「好是甚好,只是萬一小姐動了真怒,會委屈了姐姐。」

竹兒一笑,如男人般瀟洒:

「為了小姐,我不怕。」

……

病人:花憶蝶。

病症:不爽。

病因:作為女性的初吻近期丟失(作為男性的初吻,丟失時間不詳)。

癥狀:女性感覺的屈辱、憤怒、迷惘、傷心……呃,再加上羞澀。

男性感覺只有一個:

想殺人。

包括殺自己。

花憶蝶一覺睡醒,躲在被窩裡在心裡為自己開了張診斷書。

用藥:無解。

也有一個聲音在告訴自己:沒什麼大不了的。

一:這並不是你自己,你的代入感太強了。

二:你的人格仍保持完整,只是受到身體潛在意識的影響,加重了自己的罪惡感。

擦!誰要你這個畫外音來解說?!滾!

花憶蝶掀被跳下床,竄到妝台前抓起銅鏡。

我是男人。

鏡中顏色依然那樣*。

我是男人!

她瞪大眼,試圖將面部表情修飾得彪悍些。

卻更添幾分水汪汪的靈動,嫵媚極了。

去你妹的!

一個黃燦燦的圓形不明物體從窗中嗖地飛出,不知去向,驚了樓外椿樹上的幾隻小鳥。

「我!——是!——男!——」

聲音戛然而止,餘音空氣中擴散開去,隔著院牆重重,待到了外院已幾不可聞,唯有某角落裡孤零零的一處小屋中,無雙花影耳朵微動,在床上懶懶翻了個身:

不就是碰個嘴么?如此的想不開,真是……

這樣想著,嘴唇卻回味似地翕動兩下,繼續鼾睡中。

內院小樓里,花憶蝶捂住嘴。

什麼意思?想讓全世界知道花小姐是個瘋子?

她頹然坐倒妝台前,望著原本銅鏡的所在:

老天爺,我恨你。

像是收聽到了花憶蝶的怨念,蘭兒挑簾進來,堆起一個不自信的微笑:

「小姐,可要先用午餐?或是,先沐浴一回?」

花憶蝶才感覺到自己身上黏黏糊糊的實在難受。

前世今生,都是個愛乾淨的人。就算再晚再累再沒條件,也要衝個澡,洗去一天的疲勞與煩惱。

大白天洗澡其實非常不合適,對良家女子來說有失貞靜,但蘭兒心懷鬼胎,花憶蝶也是大大咧咧地不懂細節,於是手一揮:

「太好了,洗澡洗澡!我感覺自己都快餿了!」

雖是心中一片愁雲,但還是被風趣的話逗得抿嘴一樂,蘭兒丹鳳眼彎彎:

「噗嗤,小姐真有趣,如此蘭兒便打水來。」

「好的,我先脫衣服罷。」說完便迫不及待地解衣帶,嚇得蘭兒攔住。

「小姐先別急,白天沐浴且莫聲張,讓人知道了終歸不好,蘭兒一人忙不過來,這就去喚竹兒一併來服侍你,可好?」

「好好,快去快去!」此時已近下午,本來忍一忍到晚上才洗也沒什麼,可昨晚的汗,早上的霧,浸得衣服內外微濕,好容易在床上捂幹了,午後的天氣又顯悶熱,再出了身新汗,貼在身上非常難受。

「水來啦。」竹兒吃力地提著一桶水上樓,而後又是來回幾桶。

一半熱水,一半涼水。

「這麼快?!」花憶蝶和蘭兒同時失聲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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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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