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傻了

第二章 傻了

林老將軍的千金傻了。

短短几個字的消息,在一天之內如同瘟疫一般,蔓延到了汴京的每一個角落。

而身為當事人的林震天,此刻正鐵青著臉,站在林妙香的面前,表情十分糾結而痛苦。

如果不是自己女兒還長著和以前一模一樣的臉,林震天幾乎就要懷疑,這根本就是一個隨便從外面撿回來的野孩子。

林妙香顯然沒有注意到自己老爹的糾結,她大張著嘴,自顧自地趴在枕頭上,睡得一臉香甜。

林震天看着從她嘴角流出的口水,剛毅的臉上眉頭一抽,忍不住移開視線,望向了自己身邊的妻子,「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走的時候都還好好的,怎麼一回來就傻了。」

袁雙雙兩眼通紅,眼角眉梢處,儘是難掩的憔悴和疲憊,「香兒七日前從床上摔了下來,醒過來之後,就一直這樣,一句話都沒有說過。每天只是吃飯,睡覺,也不哭鬧。」

「吃飯睡覺?」林震天皺了皺眉,「她既然不說話,你怎麼知道她餓了,要吃飯?」

袁雙雙一愣,「每日三餐,我囑咐廚房按照以前的時間送過來的。」

「以後不用再送過來,她餓的話,自然知道開口。」林震天冷笑一聲,剛才和袁雙雙說話的時候,他分明瞥見了林妙香偷偷睜開了眼睛,兩隻眼珠子滴溜溜地打量著自己。

她是裝傻。

林震天心裏飛快地閃過這樣一個念頭。

袁雙雙揉了揉眼睛,擔憂地望了林妙香一眼,「可是……」

「就這樣決定了。」林震天不耐煩地一錘定音。

袁雙雙還想說什麼,可習慣性聽從林震天意見的她,張了張嘴,最後也只是化成了一聲嘆息,跟着他走出了門。

床上,林妙香翻了個身,惡狠狠地咬住了枕頭的一角。

咬牙切齒的模樣,彷彿那一口是咬在了林震天身上似的。

中午袁雙雙果然沒有再送飯過來。

林妙香的肚子很快唱起了空城計,接二連三地咕嚕直叫起來。

等林震天和袁雙雙夜裏過來的時候,林妙香已經連眼皮都懶得再抬一下,只一邊磨牙,一邊盯着林震天眼角處的得意,牙齒磨得更響了。

「如何,餓了嗎?」林震天反手關上門,信步走了過來,站在床邊。

林妙香瞪着他,沒有吭聲。

她調整了一下姿勢,把脖子仰了起來,下巴抬得高高的,努力讓自己看上去更加氣勢十足一些。

莫名穿越到這具身體中,林妙香裝傻度過了七天,她絕對不要因為林震天這種幼稚的威脅就功虧一簣。

林震天眉頭皺得更緊。

他分明感覺到,在自己女兒身上看見了一種生人勿進的戒備和抗拒。

袁雙雙嘆息著坐到床邊,誘哄著林妙香,「香兒,餓了的話,你就告訴娘,娘給你準備吃的,好嗎?」

林妙香眨巴着眼,繼續沉默。

林震天見她這般模樣,心中微怒,冷笑一聲,「你不說的話,那就不必吃了。」

林妙香的牙關咬得更緊。

林震天氣急,拉着袁雙雙就要出去,林妙香卻猛地抓住了袁雙雙的另一條胳膊。

袁雙雙眼睛一亮,連忙掙開了林震天,反手握住林妙香,「香兒,你肯說話了?」

林妙香動了動脖子,望向林震天的目光里極快地閃過了一絲戲謔,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突然一把抓住了袁雙雙的胸。

「……」袁雙雙一怔。

林震天臉騰地一下紅了起來,不過不是羞的,而是氣的。

袁雙雙微愣之後,半驚半喜地望着林妙香,聲音輕柔得像是害怕嚇到了她一樣,「香兒是想吃奶?」

手下軟綿綿的觸感讓林妙香耳根也紅了起來,畢竟她和袁雙雙之間並沒有過深的感情。

不過為了避免自己被餓死的危險,林妙香遲疑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一臉渴望地注視着袁雙雙。

袁雙雙目光柔和,摸了摸她的頭,「香兒乖,你已經七歲了,不能吃奶了,娘去給你做好吃的飯,好不好?」

林妙香迫不及待地再次點頭。

袁雙雙鬆了口氣,放開了林妙香,去給她端了幾個好菜進來。

林妙香狼吞虎咽地吃完,也不管一旁林震天難看的臉色,身子一扔,就把自己摔回了柔軟的床上,抱着被子,歡快地打了個嗝,沉沉睡了過去。

第二天清晨,林妙香醒來的時候已經不在床上了。

她被林震天拎在手裏,從左手扔到右手,再從右手扔到左手,來回晃蕩著。

林妙香被折騰得上氣不接下氣。

她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林震天親生的了。

周圍熙熙攘攘地擠滿了人。特意從皇宮裏面趕來的老御醫驚慌失措地看着林震天將林妙香扔來扔去,汗水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滴在了地上,「將軍,你還是先放下林小姐吧,她……」

「嗯?」林震天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御醫只覺得自己身子一陣發涼,他縮了縮脖子,老實地改了口,「你繼續玩。」

林震天滿意地收回了目光,他將林妙香夾在了咯吱窩下,「還有救嗎?」

真的是親爹嗎?林妙香不由在心裏咆哮起來。

御醫一愣,訕訕地解釋道,「林小姐只是……只是不願意開口說話,不是病入膏肓,你不要太過憂心。」

「哦?」林震天挑了挑眉,從善如流地換了語氣,「那,還有葯嗎?」

御醫忍不住擦了擦額上的汗,「依老朽診斷,林小姐應該是心事積壓,導致抑鬱寡歡,不欲說話。葯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要開解小姐的心結。」

林震天沉默了一下,這才緩緩開口,「你的意思是……她思春了?」

果然不是親爹吧?林妙香抬手在林震天的胳膊肘中掙紮起來。

林震天大手將她毫不客氣地按了回去。

御醫張著嘴,久久沒有回話。

「素聞將軍為人正直,說話直接,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一道稚嫩卻顯得溫潤的聲音泉水叮咚般,從門外汩汩流了進來。

林震天眉頭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林妙香在聽到這個聲音的瞬間,就徹底僵住了。

這個聲音,她曾經聽了二十三年,都沒有厭倦過。

月上柳梢,花影偏斜,他曾經告訴過她,天下之大,也只有一個流景。

只是到了後來,她為救他,披上嫁衣,嫁給了別的男人。

也就是在那天夜裏,她夢裏驚醒后,穿越到了林妙香的身體中,重回了過去的日子。

林妙香的眼睛忽然酸澀起來,她撥開林震天擋在自己眼前的衣袖,顫顫地往外看去。只見一個*歲左右的男童施施然從門口走了進來。

黑髮披散,白衣勝雪。

眉心一點硃砂明艷得令天地也失了顏色。

明明還很年幼,眼裏卻閃動着一種歷經磨難的滄桑感。

恍惚間,林妙香彷彿看見了之後他長大成人的樣子。

林妙香一下子從林震天懷裏掙脫出來,掉在了地上,甩著自己兩條小短腿,飛快地衝到了沈千山面前,用力撲向了他。

少年時期的少女總是比男孩長得更高。

林妙香輕而易舉就將沈千山塞到了自己胸前,緊抱着他,一連八天沒有開過的金口終於說出了醒來后的第一句話,「千山,我好想你……」

奉旨前來探望林妙香的某人被勒得漲紅了臉,幾乎快喘不過氣來。

御醫獃獃地看着眼前這一幕,深深地震驚了,他倒吸了一口氣,情不自禁地低聲道,「難道真的思春了?」

林震天一巴掌扇飛了他,長臂一伸,硬生生將林妙香拎了回來。

沈千山驚魂未定地後退了大半步,捂著自己的脖子用力地咳嗽著。

林妙香兩眼發紅,她完全忘記了自己現在已經不再是當初的流景了,眼看和沈千山被分開,林妙香急得一口狠狠咬在了林震天手上。

林震天吃痛鬆開了她。

林妙香立刻大步再次沖向了沈千山,不等他反應過來,眼淚鼻涕就全部蹭在了他潔白的衣衫上。

沈千山的臉色沉得快要滴出水來。

林震天氣得渾身直顫,走上前去又要拉開林妙香。

林妙香乾脆整個人連手帶腳地死死纏住了沈千山的身體,「我不要和你分開。千山,不要再和我分開了。」

「放……放手……」沈千山現在十分後悔自己今天踏進了這間屋子。

「不要離開我。」小孩子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眼淚和鼻涕很快就融為了一體。林妙香毫不猶豫地全部擦到了沈千山的頭上,更緊地纏住了他。

生怕一鬆手,這個人就會在自己面前消失一樣。

饒是見慣了風風雨雨,林震天還是被自己女兒這麼豪邁不羈的行為給徹底震住了。

御醫更是從頭到尾都扶著自己的下巴,目不轉睛地盯着林妙香。

林震天虎軀一顫,拎小雞一樣,再次拎起了林妙香。

林妙香激烈地反抗著,「別抓我,我要千山,我要千山!」

林震天手起手落,力道巧妙地在林妙香後頸上一砍,世界頓時安靜了。

御醫已經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反應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提醒林震天,被他毫不留情劈了一掌的人是他的閨女。

就在他猶豫的時候,林震天已經下了逐客令,「還不把七王爺帶走。」

御醫看着一旁扶著牆,還沒有回過氣來的沈千山,連忙過去拍着他的背,給他順氣。

林震天扛着林妙香就往裏屋走,沒一會兒,又折了出來,凶神惡煞地警告著御醫,「今天的事,絕對不能說出去,否則我就擰了你的腦袋。」

御醫連忙點頭,扶著沈千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林府。

只是當晚,御醫在喝醉后將這件事情告訴了自己的妻子。

他的妻子又忍不住告訴了自己的鄰居。

鄰居告訴了街邊賣菜的大嬸。

大嬸告訴了賣魚的大叔……

於是沒多久,林老將軍的千金不僅傻,還思春的消息再次席捲了汴京。

林妙香也因此一戰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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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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