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五二 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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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家陸續出門先兩人,后四人,一起回來了七人——包括來歷含糊其辭的老頭李開。徐老爺子主動介紹自己的時候把名字給換了,顯然是不想讓葉外公知道自己真正叫什麼。葉外公聽了就聽了,沒問偶然聽到被稱為徐老先生的某人為什麼叫李開。

因為是趙肅的師傅,老爺子理直氣壯地跟著回來大坪。

「山清水秀,民風淳樸。」老爺子第二天在村子里村邊山上直逛到太陽落山,回來的時候這麼說道。然後就這麼坦然的把趙肅趕到野玫瑰平時喜歡趴著的屋檐下,指著好久沒打掃整理的門,「徒弟啊,你這房間師傅甚是喜歡,你年輕人,不會和師傅計較這點吧?」

比話少,趙肅穩勝。但是比臉皮么,就算下黑手說戳心話毫不猶豫,比起能當他師傅的老人仍舊差了老遠一大截。

所以。

開門之後看見裡面足有半個指節厚的灰塵,趙肅直接關門落鎖扭頭去搭了個簡易的小床。靠在牆邊,床架是長凳,鋪了晒乾的穀草和棕墊,再鋪棉絮和涼席,剛好。就是看著原本屬於自己的大床,再對比現在寒磣的小地方,有種當了傭人的錯覺。

老爺子躺在搖椅上,監督趙肅練功。

至於一同回來的葉家人,清晨的時候早早就出了門。山上有個讓家裡人心疼了三十多年卻也埋怨了十多年人。

葉承安和葉外婆以及幾位舅舅都站在十米之外,看葉外公蹲在那個簡陋的墓前把插香燭的土槽里長的野草連根拔掉。老人有些話當著眾人不好意思說,就讓他們先站遠一點,採藥非常熟練的手拔草連根也很熟練。把草拔出之後抖落草根上的泥,推回槽里,順手把鬆了的土壓實。

「閨女,他後悔了。」葉外公沒抬頭,聲音也不高,以至於十米之外除了葉承安,沒一個聽見。

不過葉外公又輕輕吐了口氣,「你應該心裡有數,反正你一直都說你比我這個老頭要聰明。那邊站的是承安,你兒子。以前來看過你,你沒忘吧?當年才接到手裡的時候還是只小小的紅皮猴子,現在你看長得多漂亮。」

提到漂亮,葉外公手上力氣沒用好,把草給扯斷了,又用手揪著短短的莖部扯,「和你差不多漂亮,腦子也和你差不多。明明蠢得要命還偏偏覺得自己聰明得不行。不過也都怪我,明明當初抱著你的時候就知道左腦袋是麵粉右腦袋是睡,我還抱著你搖啊搖的,不滿腦子漿糊么!承安是你兒子,繼承得沒丁點差別。」

「我不是收了個干孫子么。對了,這事兒你可能還不知道,不過你可能認識。就是村裡那個叫趙肅的。閨女你這地方視野好,就是幾年前長期一個打很多個的那個小子。人是挺不錯的,走哪條路都註定會有大成就的那種人。你說你當年怎麼就不選這樣的?之前我們去四九城的時候看見的那個叫什麼城來著的小夥子不就很好嘛!你不在高個兒裡面找好的偏到矮子裡面看就算了,矮子裡面挑了個特別矮的算是怎麼回事,所以閨女你別怪我當年把你掃出去,換現在你眼光還這樣我還掃。」

偶爾看見有白髮會自己調草汁染回來的老人離開不過幾天,再時候已經滿頭灰白。碑前的草清理得差不多,老人扶著墓碑站起來走到旁邊準備清理周圍的草。

「還好你能扶我一把,現在蹲久了全身都不得勁。人老了不得不認,連草藥都遮不住。剛剛說要再把你掃出去你也別當真,真的回來看看你爸我現在也沒你跑得快更掃不動你了。誒我剛才不是想和你說這個的,看見那邊你媽了吧?我就是把她支遠了才敢和你說,不然憑你媽家裡傳下來的笤帚十八式,我現在這身子骨可跑不開,非死即傷。所以你聽了不許搞什麼幺蛾子託夢之類的,不然第二天你老子我就得下來打你板子知道嗎!」

墳頭上經常都清理著,並沒有太多草,老人很快就把長得茂盛的給拔起來丟在旁邊。

「就是我剛剛說的那個干孫子,對承安心思不純吶!」

「那小子和你也差不多,認定了絕對不改,而且他經歷和你又不怎麼一樣。我也是前兩年才看出來,但是趙肅都已經魔障了,現在沒什麼法子,就看承安自己是怎麼想的。不過承安……哎,說著全是傷心淚,你先做好心理準備,說不好哪天承安就帶著人在你前面跪下讓你認人來了。」

「閨女啊,我還要給你說件事,這次是真不許生氣。」老人絮絮叨叨嘴巴動個沒停,「我得快點說,你媽就對我凶你是知道的,讓她等久了等會就在你面前動手我這老臉還要不要了?就是那什麼吧,承安放狗咬了姓葉的那個小子,咳,我就是偷偷路過的時候做了點手腳,只有一點點,你信你爸絕對不騙你,真的是只有一點點。」

「反正你也清楚,那傢伙功利心很重,臉上肯定不會說什麼,而且他現在又生不出孩子,肯定不會把那個便宜兒子讓給他大哥。我就是要他噁心膈應一輩子,這件事沒得商量,有意見也保留。行了,我招呼你媽他們過來,我就先回去了。」

葉外公把拔出的草攏到一堆搭到路邊的草垛上,背著手往回走。他從不在閨女墳前燒紙,也從不插香,甚至和家裡人一起過來都是早早就離開。不過墳頭上的野草,一直都是背影開始佝僂起來的老人一點點清理的。說到底,幾個兒子在葉外婆的心中地位要稍微重一點,而這個閨女,才是葉外公心頭最疼的珍寶。

山下買來的串錢黃紙拆開,再一張張分開,堆在墳邊高高一堆。幾個舅舅性子隨了母親,越是心中有事情的時候話越少,不像葉外公,越是心底事情多表現出來的模樣就越是想讓人看了抽兩下捆了他去吃藥。

粗糙黃紙里草木碎屑都還有,一丁點兒火就呼地燃起來,高高的火焰躥上半空三四米高,逼得幾人都退開,慢慢等堆積成山的黃紙燒成一小撮灰燼。

「下次再來看你。」臨走時,仍舊能看出年輕時候傾人模樣的葉外婆在墳前墓碑上輕輕拍了拍,像是在拍個蹲在地上的孩子的頭。幾個舅舅都沒說話,葉承安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上山掛著香燭紙錢,下山就帶著上山時候滿噹噹現在空出來的背篼。幾個舅舅走在前面,葉承安和外婆兩個人手挽著手慢慢走。

葉承安其實有些茫然。

或許是旺山的經歷太起伏跌宕充滿傳奇色彩,中間的轉折又太多,事情結束得又太快,到回來已經睡了兩晚歇了一天仍舊沒回過神來。

對於親生母親,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說這種感覺。

就好像聽說了母親是因為文家老太爺文肖死的他會怒起殺人意,但是站在年紀輕輕就過世的母親墳前,真的要他如何如何感動,如何如何淚流滿面,他做不到。

母親的形象在他心裡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都之存在於別人的嘴裡還有幾張已經看不怎麼清楚人臉的照片中。或許就只是個執念而已?估計是和以前看過的狗血欄目里被收養的棄兒在知道自己身份之後非得去找親生父母的感覺差不多,真的找到之後要怎麼樣呢?本來當初就是被丟掉的。

其實我有點想要怪你的。葉承安心裡默默說道。嘟囔了幾下,就連mama這兩個一樣聲音的嘴型都沒做出來。

以前以為是臨死前母親想要護住自己,雖然沒等到人,不過至少能幻想一下母愛如山吧?結果母親是這麼個恣意到什麼都能放下的只應該書里才有的人。

葉明德就算後半輩子都被膈應最後還是心裡憋死的,有這麼個女子在回憶里再怎麼憋都還能有點回甜。就像一刀子割在心上,邊痛又邊爽。

可是對於家裡人來說,還能剩下些什麼?

和外婆回到家的時候幾個舅舅已經各自回家了,葉外公不會做飯,看見他們回來眼睛都亮了好多,狗腿的跑過來從葉承安手裡接過自家老伴把人往廚房帶,「今天打算做點什麼?」

「放開,還沒洗手呢!」外婆甩開某個老無賴,自顧自去洗手換衣服,順便不忘給葉外公丟兩個白眼,「幾十年就會熬藥,你葯能熬得分毫不差,怎麼就連個稀飯都能煮糊?」

葉外公呵呵裝傻。

晚飯是簡單的涼稀飯配鹹菜,從山上下來沒什麼胃口吃大魚大肉,這個剛好。

等吃完收拾好,洗洗漱漱各自回房。今天似乎是心神消耗得太多,累得厲害。躺在床上的葉承安把頭半懸在床沿外偷瞄窗外的月亮,腦子裡各種想法漸漸淡去,葉外公之前的話卻突然如同雷響,差點沒把他從床上嚇得掉下去。

趙肅,咳,他?

腦子裡不知道怎麼就飄過趙肅平時揉自己腦袋捏自己臉的樣子,不由自主就腦補了被揉腦袋捏臉之後趙肅那張涼拌刀削麵湊過來吧唧一下……

「!!!」

葉承安扯了被子把自己連頭蒙住,感覺自己應該是在像蒸汽火車一樣嗚嗚冒白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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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安[系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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