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第一百一十七章 別離之殤

119 第一百一十七章 別離之殤

這一次的隕石,不是當初經過大氣層燃燒后的十多公分的小石塊。而是大小不一,特大的將近有數米的石頭,飛速的從天而降。

這次石頭全部來自於天空裂開的縫隙,是那交雜着空間亂流的黑暗夾縫中飄蕩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碎片。

這一天,無數的人在隕石中失去了生命。

隕石几乎攻擊了全世界所有的城市、地區,連遠在內陸高原的地方都沒有倖免。

前線對抗凶獸們的士兵,抱着武器躲在掩體后看着天空不斷落下的火球。

他們中很多人的同伴被怪物們撕扯走,正在不遠處被分食。

當第一個火球砸中那些防禦驚人的凶蟲,看着它們發出凄厲的慘叫,白色的腦汁和血液四處飛濺時,戰士們心裏有種說不出的痛快。有的士兵甚至興奮地舉起武器,讚歎上天降臨的懲罰。

然而很快他們就發現,這種懲罰不僅僅是針對怪物,連人類也在其中。

鋼筋水泥的掩體絲毫阻擋不住再次降臨的隕石軌跡。

數百米高的大樓,可以在幾顆隕石的衝撞下,頃刻間倒塌。

街道不僅被砸出一個個大坑,連同幾十米深的地下防空洞也沒有倖免。

這次的隕石,讓人們感覺到了真正的絕望。

那是避無可避的災禍,是人類無法抵抗的自然之力。

沒人知道這場全球各地降臨的隕石雨會持續多久,甚至沒人去思考這次隕石之後,帶來的異空間污染、病毒等一系列環境變化。

在黑暗與磁場失效的地球上,無數躲在家裏的人走出了家門。

他們很多人甚至連逃亡也不再,就這樣筆直地站在空曠之處。房屋已經被毀,地面也塌陷下去,哪裏都已經不是安身之所,是否活下去,成了一種概率。

有的人開始祈禱,祈禱神明拯救這個絕望的世界;

有的人被隕石分裂了四肢,苟延殘喘,目光失焦地望着黑紅一片的夜空;

有的人與心愛的人抱在一起,生死與共。

徐瀟感覺到大地的震動,還有不斷倒塌的房屋的碎響。可是她所在的一方天地,卻是無比平靜。

她很想做點什麼,可惜全身無力,連一根手指都移動不了,精神力也因為王的強勢侵入,變得恍恍惚惚。

視野里,小小的啊嗚雙手環抱着自己顫抖的身體,用盡了全身的精神力,支撐著一個半徑不足四米的護罩,將她和媽媽,以及飛行許久四處躲避隕石直到精疲力盡的徐元都籠罩其中,哪怕周圍一片火海,他們所在的位置也安然無恙。

可惜,這場隕石雨實在持續太久。

啊嗚還沒有那麼強的能力可以持續長時間的護罩。

眼見護罩一點點的縮小,她開始控制周圍飛來的隕石改變軌跡,但是不管她怎麼努力,還是有部分隕石向他們砸來。

眼見護罩破碎,一塊直徑兩米的巨大火石從天而降,啊嗚嚇得立刻躲進了媽媽懷裏。

陡然升起的赤焰火光,將遠處一切的危險都阻攔住。

啊嗚在火焰里看見了徐元挑眉的,帶着挑釁又囂張的表情,對她說:「小鬼,我休息夠了,換人!」

這是她聽到的徐元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之後,便是茫茫的火海,沿着長洲市的高牆一直衝上半空,許久沒有熄滅。

隕石全部被火焰擋住,沒有一塊再靠近這片區域。

死裏逃生的防線士兵們,那些從防空洞裏悄悄探出頭的殘存倖存者,震驚而驚喜的看着這道維護他們的屏障。

徐瀟在火光中閉上了眼睛,抱緊啊嗚,抓緊一切時間恢復自身的力氣。

地球外圍,大量的高等級文明星系的飛船合力,終於將地球外圍空間的裂縫給重新堵上。

主要出力的,卻是泰坦星的機械領主。

密密麻麻的機械戰士,化為了空間壁壘的一部分,互相交纏形成一道道強大的力場,把地球上空撕裂的空間,給牢牢封鎖起來。

隨着空間裂縫的合攏,地球上的隕石襲擊,才終於消停。

而那些致命的隕石,對地球的襲擊,竟持續了整整兩天。這期間無數生命死去,連同凶獸們一起,都化為了灰燼和殘破的肉塊。

陽光重新回到大地。

身在太陽系的高階文明們,卻有一部分將戰艦的毀滅性武器對準了地球。

他們的意圖很簡單。

「毀滅一切出現『宿』的地方,不能任由其發展。」

可是,還有更多秉著和平原則的文明力量,用同樣強大的武器與那些文明對峙。

他們的理由也很簡單。

「不能因為任何理由,屠殺低等星系的生命。」

太陽系中因為杜墨生而聚集起來的力量,產生了分歧,戰艦互相調轉了方向,一時間劍拔弩張。

地球上,卻恢復了短暫的平靜。

隕石的襲擊終於結束,還活着的人類抱頭痛哭,為躲過這一劫慶幸。

凶獸們死傷也不少,特別是體型巨大的第三波凶獸,成為了巨大的活靶子。沒有死在人類手裏,卻死在了隕石之下。

倒地的巨獸的血液,侵染了大片的防線。

血染之地,十數年間都沒有任何植物可以生長出來,腐蝕性的血液融化了地面生物的皮肉,殘留着森森白骨,向後人展示當時的慘烈。

人們後來稱這些區域,為「埋骨之地」。

徐瀟恢復了力氣的第一時間,就上前詢問靠坐在一處殘牆邊的徐元:「你怎麼樣?」

他化身火海,持續燃燒了整整兩天,直到完全沒有隕石墜落後,才恢復了人形。

徐元沒有回答她,詭異地安靜。

徐瀟心裏陡然一緊,雙手拉住他的手臂:「徐元,你醒醒,你怎麼樣?」

他的手臂還殘留着火焰的高溫,讓他一時分不出是體溫還是其他。

她的喊聲並沒有讓他回應,連他的呼吸聲,她都沒有怎麼聽見,這讓徐瀟緊張起來。

她伸手,有些顫抖地探向徐元的鼻息。

突然他一隻手抓了過來,捏住了她的手腕。

「我還活着,怕我死了?」

他的聲音有些低。

徐瀟鬆了口氣,抽回手:「你叫你沒有回應……不說這些,你怎麼樣?哪裏受傷了嗎?讓我看看。」

徐元沒有看她,俊美的臉頰全部埋在垂落的黑髮間,半晌才低聲應了句:「我沒事,不用擔心我,先把你自己的衣服穿好。」

徐瀟一愣,這才意識到自己什麼也沒穿。

她閃躲在斷牆角落,有些窘然:「抱歉。」

徐元低哼一聲:「被看光了還給我抱歉,傻的!」

徐瀟:「哦。我只是以為鳥類眼睛長在兩邊,看不到自己的背後……」

徐元:「……」

她大概是忘記誰在混亂中把她放在平地上了。

變形時總是難免撕破衣衫,徐瀟從手環里拿出了備用的衣服換好,摸了摸身邊看起來無精打採的啊嗚,眉頭微蹙:「她發燒了。」

「她還太小,堅持那麼久已經不錯。」徐元抬眸,眼底難得露出一絲溫和。

徐瀟表情難過:「都是我沒用。」

徐元仰首望着蔚藍而平靜的天空:「別那麼說,你剛才一定無意中搞定了個大傢伙,否則我們都保不住。比起能停歇的隕石,那個恐怖的大傢伙才是真的麻煩,希望它最好不會再出現。」

徐瀟上前伸手扶他:「能站起來嗎?我去找點水給啊嗚喝。」

徐元揮手撥開了姐姐的手,淡淡地說:「你自己去,我就不陪你去了。」

「我現在沒多少力氣,沒法再回頭過來照顧你,我們一起。」徐瀟再次將手伸向徐元,堅定地說,「我不會丟下你。」

徐元:「我有沒有說過你固執得很讓人煩。」

徐瀟:「你是第一天認識我嗎?」

徐元貼著牆緩緩地站了起來,動作無比吃力。

徐瀟目光有些驚訝,他的身體狀況看起來比她想像中要差。

她正要檢查徐元身上是否有傷,卻見一隻手臂橫過來,不由分說地摟緊了她的肩頭。

他竟是將身體都全部依靠了過來。

「不是要找水嗎?」徐元瞥了她一眼。

徐瀟:「那走吧,我走慢一點,你要是有什麼不舒服,記得給我說。」

徐元偏頭道:「要幹嘛幹嘛去,我又死不了,啰啰嗦嗦的。」

修長的手臂搭在了徐瀟的肩頭,想起不久前還和自己差不多個子的少年,看着現在已經高出自己整整一個腦袋的年輕男人,徐瀟打趣道:「小哥你誰啊?我好像不認識你。」

徐元努力自己走着,不讓重量壓到徐瀟,他聞言眉頭輕動,哼笑道:「長得快,就是任性。」

總覺得兩人從未這樣輕鬆打趣的說話,徐瀟自己都感覺到一絲奇怪,好像真的與他才是初次見面一樣。

其實水到處都是。

街道上的積雪早就在隕石的高溫下融化。

雪水和泥土殘渣混合在一起,黑乎乎的無比骯髒。

徐瀟要找的是,相對乾淨清澈的水源。

他們路過之處,還陸陸續續見到了一些傷者像他們一樣,互相攙扶。

徐瀟頗有些感概地看着還算完好的長洲市區,對徐元道:「我沒想到你居然連他們一起保護了。」

在她印象里,徐元對周圍的人的生命,從來不見得有多熱衷去維護。

徐元環視周圍,不少人看見他們后,目光露出無比訝異的神色,對此他只是一笑:「大概就像你說的,我還覺得自己是人吧,我什麼也沒多想,救一個兩個和成千上萬,對我來說,沒有多大區別。」

他話裏有話,徐瀟皺了皺眉,沒有深問。

很快兩人見到了一處爆裂的消防栓,不斷噴濺出的水花,引來了周圍倖存者們的聚集。

有些在拚命喝水,有些在清洗傷口,有些則將自己浸在冰涼的水裏,除去天外飛來的火石帶來的炙熱。

將徐元扶著,讓他坐下。徐瀟趕緊撕下衣服一角,浸濕了水貼著啊嗚的額頭。

泰坦星人的幼童怎麼照顧,她完全沒有經驗,只能按照照顧人那樣去做。

或許冰涼的水極有效果,啊嗚很快轉了轉眼睛,臉上神情也輕鬆了幾分。

可就在這時,徐瀟突然聽到了身邊的人的驚呼。

她循聲望去,眼眸驟然一縮。

只見徐元靠坐的地方,血水快速地滲透出來,沿着地上還在流淌的消防栓的水流,很快蔓延出一片血紅。

不僅是他坐着的地方,徐瀟往後一望,兩人來的路上,一條長長的血跡一直拖到這裏。

她終於明白為什麼路過的人都用那樣的表情看着他們。

「讓我看看你後背!」她不由分說地掀起徐元臨時套著的外套。

徐元無力反抗她,軟軟地側倒在一邊。

他的背後全是灼燒的傷口,大大小小的,有些深入內腑,內臟看起來都有些焦黑了。

不管他的獸化形態是不是鳳凰,畢竟也只是生物,雖然可以化身火海,其實他不過是將隕石的傷害全部自己抵擋了而已,根本沒有消除。而為了承受住隕石,他甚至沒有躲避。

徐瀟記得自己很久沒有這樣哭過了,眼淚完全止不住地,一直往下淌。

她向來明白光靠哭解決不了問題,要冷靜的面對分析。但她現在腦子裏一片混亂,完全無法冷靜。

「我要先給你止血……哦,不,我找找他給我留下什麼急救的東西沒有……不對,你這是外傷,外傷該怎麼解決?」

徐瀟的手臂顫抖著,衣服都沒法再給他披上,六神無主的她,被徐元伸手拉住了。

「裏面都壞了,再生不了,你別多事了,安靜點。」他反而是無比平靜。

「不行……」

「夠了!你再廢話我就躲到你看不見的地方去,現在我至少還能飛,你卻只能站着,沒力氣來追我吧?」

徐瀟沉默了。

她知道徐元說得出做得到。

徐元偏頭望着她,找了個地方靠坐着支撐身體,環視着周圍的景象,淡淡地說:「幾個月前,也是這樣,隕石落下來,到處都被砸壞了。」

徐瀟心疼地看着他:「你不要說話,讓我想想怎麼救你。」

「給你說了別白費心思了,你能做什麼,真當自己救世主,誰都可以救?自己什麼情況,到了時候,自己最清楚。」徐元側眸看着她臉上的淚痕,伸手想要擦去,可是卻飄忽地落了空。

徐瀟一驚,握住他的手,只覺得他根本不像壽命將至,他的掌心那麼灼熱,熱得好像連帶她一起燃燒起來。

可是他的眼睛沒了焦距。

失血過多后,他紅色眸子也逐漸失去了光彩。

「我快看不見了,也好,這樣就看不到你哭。」他自嘲地笑了笑。

徐瀟心裏咻地一沉,啞著嗓子輕聲答道:「我沒哭。」

「沒哭就好。」徐元茫然地望着前方,回憶著說,「記得幾年前我被打得快死的時候嗎?明明你不認識我,幹嘛還哭成那樣。」

徐瀟想起自己站在病房外的時候,那時候她只是想起了去世的母親也被搶救的場景,眼淚才忍不住掉下來。

她輕輕地說道:「你當時醒著?」

「醒了,知道我想什麼嗎?女人哭起來真是太難看了。」徐元靜了一瞬,緩緩地說道,「你總是哭,當了母親也一樣,跟着他不幸福嗎?」

徐瀟:「沒有,他很好。」

「只有你那麼想,好個屁!」徐元低聲爆了個粗口,眼睛輕閉上,「如果我有一個深愛的女人。我會保護她,寵着她,把她捧在掌心,隨她肆意而活,只願用我的全部換她永遠的笑容。總讓她哭,算什麼寵她。」

他說着,俊美的臉龐上有淡淡的惋惜神色:「可惜我等不到那個人。」

徐瀟面色慘白地望着他,雙手握住他的:「不會的,你會等到的,你不會有事的。」

「姐。」徐元淡淡地道,「給我唱歌吧。」

沒等到徐瀟的回應,他又說道:「雖然你不說話更清凈,但是我看不見你,又想聽聽你的聲音。不過我不想聽你廢話,所以你唱歌吧,這樣我不會感覺自己一個人……」

靜默了許久,以為徐瀟不會同意他這麼奇怪的要求,徐元無力地勾了勾嘴角。

就在這時,他聽到了徐瀟的歌聲。

她唱歌一直不好聽,五音不全,屬於被他笑話的對象。

只是他有些懷念她的歌聲。

在她家寄住的那些日子裏,做家務、洗衣服……很多日常的時候,常常聽到她輕哼的小調。

昏黃的燈光中,夜色再深,有她的聲音在,總覺得就有暖意包裹在他周圍,讓他真切地感覺到普通簡單的人生。

「你沒有名字?那我怎麼叫你呢?」

「徐元好不好?圓圓滿滿,我不太會取名字啦,你就跟我姓吧,以後當我是你姐姐了。」

……

多謝你收留我,給我新的人生。

多謝你在生死關頭也不棄我而去,讓我活下去。

多謝你讓我有機會盛裝打扮,出席你的婚禮,分享你的幸福和喜悅。

徐元唇邊浮現出淺淡的、滿足的微笑。

「姐,活着的感覺……還不錯……」

痛苦的事情也好,絕望的人生也好,如果有一個人願意真心為你哭泣,那些都像是從來沒有過一樣,最後剩下的只有溫暖。

徐瀟望着徐元唇畔的微笑,想起來從最初到現在,其實很少見到他的笑。

她還記得他第一次找上門的表情。

那樣忐忑的、掙扎的表情,髒兮兮的小臉上,明亮的眸子異常醒目。

他對她說,留下他,什麼都能幫她做。

那時候,乃至以後,她都忘記給他說一句話。

「謝謝你……」徐瀟喃喃地說道。

明明陽光已經出來了,寒氣正在從地面消散,可是周圍靜靜流淌的水聲,卻透著徹骨的冰寒。

精神了些的啊嗚,悄然地爬到徐元身邊,用手指戳了戳不動的他,沒有反應。

她又伸手去抓徐元的頭髮,結果被母親一把撈在了懷裏,緊緊地抱着,不讓她亂動。

「啊嗚……」

她伸手去摸母親的臉,觸手全是一片濕潤。

不知道徐瀟為什麼不停流淚的啊嗚,感受到了別樣的氛圍,嘴巴一撇,眼淚也咕嚕嚕地滑落,好像斷了線的珠子。

在長久的寧靜后,徐瀟聽到了身後有力而熟悉的腳步聲,一步步地走向她。

她從悲戚的世界中回頭,看見了背對着陽光的他。

他的影子將她籠罩其中,琥珀色的眸子幽深而深情地凝望着她。

杜墨生的嘴角還殘留着沒有擦拭乾凈的些許血痕,望見滿眼複雜哀傷的妻子,他的心也隨之收緊,幾步上前將她抱在懷裏。

感受到她的顫抖,他用沉靜而平和的聲音安撫着她:「有事先跟我說。」

徐瀟滿臉眼淚的看着杜墨生:「徐元他……沒氣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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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世之我是凶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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