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間（二）

枯黃的荒草叢中，一頭獅子趴卧在那裏，耐心地等著斑馬們向自己靠近。突然斑馬們發現了獅子，扭身便跑，獅子從草叢中一躍而起。此時粗獷激昂的鼓聲響起，獅子向著斑馬群猛撲過去，斑馬們四散逃竄。鼓聲一頓，另一頭獅子猛地從草叢中竄了出來，向著斑馬群包抄過來。一匹斑馬被這頭獅子從群體中分割出來，它沒命的奔逃，兩隻獅子緊追不捨，鼓聲愈加的高亢與密集。一隻獅爪勾住了斑馬的後腿，高速奔跑中的斑馬猛然栽倒在地，兩隻獅子迅速撲了上去，鼓聲戛然而止，斑馬的咽喉已經被咬住。

我從電腦屏幕上收回了視線，回頭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貓貓，嘴角露出一抹捕獲獵物后的快感。

貓貓媚眼如絲，用被子輕掩著胸前，嬌聲地笑着：「你是頭小獅子！」

我的慾火被再度勾起，在獅子們撕扯斑馬的低吼聲中，我又一次撲向了貓貓。

突然貓貓一把死死摟住我的脖子，讓我無法再運動下去。當她緩緩地用雙手捧起我的臉時，我卻看到了一雙淚眼。

「對我溫柔一些好嗎？」

貓貓哽咽的聲音，讓我狂暴的心一下子軟了下來，心底某個地方在隱隱作痛。我放開貓貓的雙腿，輕輕地將她摟在懷裏，一如我當初將小雪抱在懷裏一般。我輕柔地運動着，彷彿懷裏是個瓷娃娃，生怕一用力她就會碎掉。貓貓再也不像之前那樣尖叫，只是發出細碎的呻吟，雙臂把我抱的越來越緊。

疼痛在我心底漸漸地蔓延開來，當我終於達到快樂的頂峰時，淚水再也無法抑制，我把頭埋在貓貓耳邊，無聲地哭了。

「我愛你！小雪！」我在貓貓的耳邊哽咽著。

「滾！」

貓貓怔愣了一下，突然暴怒起來，一腳把我踹下了床……

接連休息了三天，我終於又人模狗樣的坐在辦公桌前，老闆笑眯眯地看着我，不住地誇我像個男人。但是他的誇獎早就讓我麻木了，當他為自己所謂的管理藝術而自得時，全然忽略了這堆廢話根本不如加薪來的實在。

語言，往往是這世界上最無力的東西，就如同我口口聲聲對貓貓說我愛小雪一樣。那時，貓貓豐滿的**正壓在我的胸膛之上，我被貓貓嘲笑得體無完膚，我那純潔真摯的感情被她批駁的一文不值。我委屈，我憤怒，但我卻無法為自己辯解，既然我真正愛着小雪，那我現在又在做什麼呢？我突然覺得我連為愛情痛苦的資格都沒有了。

我彷彿大徹大悟了，第二天送走貓貓后，我早早便來到了公司。我決心把所有的感情封存，埋頭努力工作，將來我要讓老闆主動把優厚的薪水和勞動合同擺在我面前，而不是像前幾天那樣低三下四地哀求。

三天沒上班，積壓了很多瑣碎的工作，幾筆尾款要去催，有兩份單子要去談，其中一份如果能拿下來，光前期預付款就接近兩百萬。這個單子是公司有史以來最大的一份單子，我已經跟了快一年了，如果能拿下來並順利完工後，我能拿到的提成加獎金差不多有十五萬。

我曾經因為這十五萬產生了很多幻想，但最終無情的現實把我的幻想敲的粉碎，即便我有了這十五萬，在這個城市裏，我連最小面積的房子都買不起。

不會貸款嗎？就我這種處境的人，貸款的門都沒有！

老闆的小三從不跟我講話，我們是不同的人，彼此都能從對方身上嗅到讓自己嫌惡的味道。今天她坐到了我的對面，跟我討教起業務方面的事來，雖然她表現的有些謙卑，但卻讓我很不舒服。儘管我們是同一公司，但我是市場部的，她是人事部的，我們分屬不同部門，在業務上也是八杆子打不著的兩個部門，她幹嘛來對我的工作問東問西的呢？

儘管生氣，但我還是忍住了，我要成功，就必須學會忍耐。

老闆的小三確有幾分姿色，但公司里有好幾位美女，容貌都遠在她之上，有時我都會懷疑老闆的眼光。也許這女人的床上功夫特別好吧，我在心裏惡毒地想着，眼神有意無意地飄向對方的兩腿之間。

忙活了一天，那份大單居然有了好消息，對方已經發出了合作邀請函，接下來就是要談一些合同的細節了，可以說這份單子基本上算是搞定了。好事總是接踵而來，當天還意外地收回了一份拖了很久的十萬元的尾款。本來那是十二萬的尾款，但當我親自去客戶那裏去催時，卻意外地接到老闆的電話，讓我告訴客戶，如果今天能夠付款，那麼二萬的零頭可以不要了。客戶自然是欣喜萬分，當即開了轉賬支票給我，我卻有些納悶，我可從沒見過老闆這麼大方過。

晚上我沒有上網，直接上床打算好好睡一覺，此時卻意外地接到貓貓給我打來的電話：「喂！臭獅子，我來做你的女朋友怎麼樣？」

「可以啊！免費送上門來的幹嘛不要呢？」我習慣了和貓貓互相貶損，這回自然也毫不客氣。

「王八蛋！你去死吧！」貓貓在那邊啪地掛斷了電話。

貓貓是一個讓我感到有壓力的女子，這種壓力來自於她強硬的個性與驚人的美貌，這讓我產生了一種無法駕馭的感覺。這樣的女人做女朋友，會讓我時刻處於一種無法把握的狀態中，換一種說法就是我沒有足夠的自信。我可以對自己有信心，但我對貓貓沒有，而且曾經我對小雪也充滿信心，但現在看來這種信心只能約束我自己。我並不善於掌控別人的情感，尤其像貓貓這樣看上去感情經歷坎坷的女人，昨夜貓貓對我和小雪感情的評價，無不體現着她對愛情的蔑視，這讓我無法接受。

我苦笑了一聲，關燈睡覺，卻怎麼也睡不着。我拿過手機查了一下已接電話，居然是一個座機號，怪不得剛才她掛斷電話時我會聽到啪的一聲。我想了一會兒，開始給貓貓的手機打電話，結果是已經欠費了，我找出那個座機號撥了回去，但久久無人接聽，我連續撥了三遍，終於有人拿起了話筒餵了一聲。

我聽出是貓貓的聲音，便問道：「你怎麼了？」

「你幹嘛還打過來？我不用你管！」貓貓冷冷地回道。

「沒辦法，我們跑市場的臉皮都厚。」

我開了個玩笑，試圖緩和一下氣氛。貓貓默默的不出聲，於是我用平和的語氣問道：「為什麼要做我的女朋友？」

「是我自己賤！」貓貓突然咬牙切齒起來。

「別這樣，你肯定有什麼事，說吧。」直覺告訴我，貓貓絕不會要做我女朋友這麼簡單，儘管我不知道接下來自己要付出什麼，但對一個剛剛和自己有過肌膚之親的女人，我實在冷淡不起來。

「我租的房子失火了，我無家可歸了。」貓貓的聲音很平靜，但我依舊能感覺到她偽裝出來的堅強。

「我明白了，你在哪兒，要不要我去接你？」我嘆了口氣，貓貓終究不是因為喜歡我。

「我在公司，不用你接我，我認得你家門兒。」貓貓的聲音透著一絲喜悅。

「沒有其它東西？」我看到貓貓只背了一個挎包就來了，脫口問道。

「都成灰了！」貓貓聳了聳肩，做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為什麼是我？」我盯着貓貓的眼睛。

「因為你是頭臭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