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指引

烏雲遮住了最後一絲月光，林子裏幾隻鳥兒撲著翅膀四散飛去，慘叫聲漸漸消失。

「李虎，我們現在在什麼地方？」

陳啟拉住馬，目光盯着遠處樹林上空驚起的飛鳥。

林子裏傳來的慘叫聲陳啟也聽見了，大概是因為遭受了極大的痛苦致使那聲音顯得有點歇斯底里而難以辨認，但是陳啟卻捕捉到了一絲熟悉的感覺。

如果沒有猜錯，洪萬水十有**已經慘死在了前面林子裏。

但是洪萬水好歹也是一名宗師，就算暫時沒了內力，也比一般武師要強上許多。而且在這越水縣境內，除了陳啟的人，可以說沒有人敢對洪萬水動手。

可是陳啟的人都在石羊村收拾場子，那麼，又是什麼人有這個膽子和能力把洪萬水給殺了？而且從最後的慘叫聲來看，似乎對方的實力遠遠超出洪萬水目前的實力。

「陳大人，我們已經到了百獸庄的活動範圍。再往前，山林里的野獸就多了起來，剛才那聲慘叫，我想是有人被某種兇猛的野獸給吃了。」李虎回答道。

他已經見識過了陳啟的實力，現在已經改口叫陳啟大人了。

想起剛才的慘叫，李虎不自覺的吞了一口口水。

那聲音實在是太慘了。

「陳大人，你，該不會覺得那聲音是洪萬水的吧？」

李虎看陳啟一直盯着林子裏，忽然想到了一個可能。

「恩。你不覺得，這聲音有一點熟悉嗎？」

陳啟點點頭，翻身下馬，其他人也跟着下了馬。

李虎想了想，說道：「陳大人這麼一說，我倒是覺得確實如此。不過事情也有點蹊蹺。越水縣境內幾乎所有兇猛的野獸，都早已經被百獸庄馴養。如此一來，能夠殺了洪萬水的也就只有百獸庄的人。可是百獸庄的人為什麼要把七星寨的二當家給殺了？」

「百獸庄？」

陳啟略微思索了一下，隨即走向了樹林。

「我進去看看，你們留在外面等我。」

看着前方的樹林，陳啟隱約覺得，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指引著自己往前。

「我陪陳大人一起去。」

李虎見陳啟要一個人進去，連忙跟了上去。

開玩笑，論實力比不過你，膽氣總不能再輸了吧？要不然我跟着你來是為了什麼？

「這林子我也來過幾次，比陳大人要熟悉一點。有我帶路，到時候行動也方便一點。」

李虎握著刀，站到了陳啟身旁。

「我也一起去。」

「對，我們也和陳大人一起。」

其他四名好手也跟了上來，沒人願意當懦夫。

「前面很危險，你們還是在這裏等我比較好。」陳啟說道。

李虎道：「陳大人，你別說了。陳大人都不怕，我們怎麼能怕？弟兄們，你們說是不是？」

「是！」

其他四名好手舉刀喊道。

「你們這是何必呢。」陳啟暗自搖搖頭。

其實陳啟現在最好的選擇，就是回去休整一下，好好謀划謀划，等著朝廷的軍馬到來，再攻打七星寨，了結葉老闆的差事。而他卻冒着危險，一路追殺洪萬水至此，一切，都只是為了替大啞巴報仇而已。

大啞巴當初把家裏全部的食物都拿出來了，給陳啟煮了一小碗面，只是希望陳啟能保護村子。最後，卻被洪萬水斬於馬下。

別人對他好，陳啟就能為之拚命。這個仇，必須要報。洪萬水現在內力全失，正是追殺的最好時機。

眼前這幾人先前跟來，可以說出自道義。但現在情況有變，再跟進去就是被熱血沖昏了腦子。不過陳啟知道，自己現在想要勸這些人回頭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陳啟現在要是單獨對上洪萬水，也不敢說能十拿九穩將其擊殺。前方的局面，已經不是陳啟所能掌控的了。像李虎幾人這種初出江湖的愣頭青，憑着一股熱血不知天高地厚，哪裏都敢去，最後早早死掉的例子，陳啟在前世的武俠電視劇中已經見了太多。

「到時候真有危險，本大人能幫襯的就幫襯，若是幫不了，可不能怪本大人了。」

陳啟心裏想着。既然勸不走，那就只有各安天命了。他陳啟自問也不是什麼聖人，胸懷蒼生，要救所有人的命。若真是那樣，那還不如去做和尚，每天念念經來普度眾生算了。

六個人都有武功在身，李虎又比較熟，隊伍的速度也不算慢。

不多久，幾人便停了下來。

「是血的味道。」

陳啟動了動鼻子，問到了一絲血腥味。四周的低矮灌木東倒西歪，顯然是不久前被什麼東西給壓過。

陳啟順着灌木壓出來的路往前走，空氣里的血腥味也越來越濃，四周到處可見灑出來的血跡。

一路走來，陳啟心裏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

透過血腥味，陳啟似乎還捕捉到了一絲其他的味道。具體是什麼，陳啟自己也說不清楚，似乎就是這一絲味道在指引著自己。

「啊！陳大人，你看！」

李虎忽然一聲大喊，將陳啟的思緒拉了回來。

不遠處一顆老樹上，吊著一個披頭散髮，全身血淋淋的人。

「小心點。」

陳啟慢慢走了過去，折了一根樹枝在手上。輕輕一戳，那人就掉了下來。

幾人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躺在地上的，勉強還有人形。血淋淋的衣服套著的只是一副殘破的骨架，身體所有的肉和內臟都已經被掏空。

不過從衣服和體型來看，能夠辨認出，這人正是洪萬水。

「這才多久時間？洪萬水就變成這樣了。」

李虎皺着眉頭，抿了抿嘴巴。他已經吐完了，現在有抵抗力了，之前陳啟屠殺逃跑的土匪的場面，和眼前的場景也差不多。

「真是殺人者，仁恆殺之。」陳啟感慨道。

絲絲。

這時候，忽然傳來一聲草動的聲響。

「快退！」

陳啟心裏猛然一緊，連忙往一邊退去。就在剛才那一瞬間，胸口的黑色碎片傳來了一股針刺一般的熱流。一直存在的那個味道好像被熱流從空氣里抓了出來，一下子就變得格外清晰。陳啟從這味道中感覺出了一股巨大的危機感，那種感覺就好像有一名武學大宗師在暗處冷冷的看着自己，讓人後背發麻。

吼！

一聲低沉的吼叫，一個黑色的影子橫空撲來，一名鐵刀門的好手來不及退走已經被撲倒在地。

「啊！」

隨後就看見一頭黑色的長牙老虎，如尖刀一般的兩顆獠牙三兩下就將地上的人撕成了碎片，連着骨頭碎肉大口大口的嚼進了嘴裏。

「這特么連劍齒虎都出來了！」

陳啟也是吃驚不小，眼前這頭畜生的造型和前世自己在書上見過的古獸劍齒虎幾乎是一模一樣。只不過眼前的這頭，似乎還有點不一樣，因為它的頭上還有一個尖尖的小包。

「原來那股味道來自這頭畜生。但是也不是這畜生身上的味道，那究竟又是什麼？」

陳啟感覺到的巨大危機感就來自眼前這頭黑虎，不過見到它之後，在這股危機感中又多了一種感覺。

興奮，一股源自內心的興奮。

陳啟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開始加速起來。源源不斷的熱流從胸口傳來，如針一般刺痛著全身的經脈，讓陳啟全身開始顫抖。在這刺痛之中，熱流慢慢變得溫和，開始往陳啟氣海內匯聚，最後轉化成了內力。

啪啪啪。

「看幾位身手不錯，反應還挺靈敏的，看來都是好手。」

一個高高瘦瘦的男子拍著巴掌從一旁走了出來，臉上笑呵呵的樣子，正是高流雲。

「你是百獸庄的高流雲？」

李虎盯了兩眼，就將高流雲認了出來。鐵刀門幾乎壟斷了越水縣境內的兵器市場，百獸庄是大客戶，李虎自然認得高流雲。

「原來是李老爺子的得意弟子，去年在你鐵刀門買兵器的時候我還見過你。不過，能把洪萬水逼到這個地步的，肯定不會是你。」

高流雲掃了一眼，隨後他呵呵一笑，臉上有些失望。

本以為那個十來歲的小子能第一時間察覺到黑牙的攻擊，至少也是個宗師，沒想到卻是個孬種，見到黑牙后居然全身發抖。現在想想，估計那小子也就是反應快點而已。

眼前幾人的實力都不怎麼樣，黑牙吃了也沒多大好處。還以為追殺洪萬水的是幾名宗師，如果都讓黑牙吃了，那黑牙頭上的角差不多就長出來了。到時候黑牙蛻變成靈獸，那就連大宗師也不怕了。

到那個時候，七星寨？那是什麼東西？

不過眼前看來，美好的願望似乎落空了。

難道說主角還在後面，這幾個只是前面探路的？

「你們就這些人？」

高流雲有些不滿的問道。

吼！

黑牙也抬起頭來，朝着幾人吼了兩聲，似乎也在表達出一種不爽。隨後，它又低下頭，接着啃食已經殘破的軀殼。

「當然不是。我師父還有好幾名宗師馬上就趕來了！難不成你以為憑我們幾個，就能追殺洪萬水？高流雲，我看你最好還是放了我們。」

李虎腳步慢慢往後挪動，方才的一腔熱血很快就消失得一乾二淨。

眼睜睜的看着身邊的兄弟被一頭野獸掏空了啃食，連還手之力都沒有。再看看身旁的陳啟，也沒了先前的豪氣，正低着頭，全身都在發抖。事到如今，李虎哪還敢提什麼江湖膽氣？

畢竟只是個十來歲的孩子啊，殺人的時候豪氣衝天，被殺的時候卻嚇得連動都動不了了。

李虎看了看陳啟，心裏大為後悔。早知如此，自己跟着這小子湊什麼熱鬧？

「後面還有？那就好，那就好。呵呵，我只是出來遛狗而已。黑牙餓了，忍不住把洪萬水給吃了，可怪不得我。」

「這是你那條叫做黑牙的獵狗？！」

李虎想到了什麼，心裏大驚。

「你也猜出來了，就給你一點獎勵。獎勵你成為黑牙的食物，如何？」

高流雲哈哈一笑，啪啪拍了兩聲，黑牙便抬起頭來，目光掃過幾人，眼中流露出紅色的血光。

「快跑！」

李虎一盯住那血色的眸子，全身汗毛立馬炸了起來，雙腿一軟，力氣也小了一半。

吼！

黑牙裂開嘴，鮮血將兩顆森白的獠牙染得鮮紅。正要朝着幾人撲過去，忽然感覺對面到一道炙熱的目光盯了過來，頓時又停了下來。

「恩？」

高流雲看了看黑牙，扭頭望去，只見對面那個發抖的少年慢慢抬起了頭來。

那個少年的身體停止了發抖，嘴角慢慢上揚，臉上竟然掛滿了笑意。

「哈哈哈，哈哈哈哈！」

陳啟抬起頭，盯着黑牙血紅的雙眸，忽然開口張狂大笑起來。

興奮！

巨大的危機感與對那股味道最深處的渴望，讓陳啟感覺到無比的興奮。

這就是黑色碎片的指引。

陳啟的鬥志開始燃燒，全身的熱血，在這一刻沸騰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