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整理者的第一次死亡

晚上八點整，張信是最後一個到的。

等張信到的時候，李澤卻依舊沒有來。

「怎麼回事，已經過了十分鐘了。」董可有些擔心。畢竟按照這個詭異的情況來看，白天李澤沒有遭到鬼的襲擊，那麼這個時候即使鬼單獨去襲擊李澤也是有可能的。

畢竟鬼是不會講套路的。

「擔心的話，我們等會去看看吧。」然而，張信表現的卻不是很積極。

這點在他們遇到那個跳樓者喚來的鬼圍攻的時候，萬成就發現了。張信對每一個人，尤其是萬成可謂是關心至極，生怕出了一點差錯，然而，對李澤這個以小心謹慎為名的老牌整理者卻不甚關心，幾乎可以說得上是冷漠。

難道是李澤的性格和張信相反的緣故，讓張信看不下去了？

這說起來倒是有點可能，張信雖然是十一圖的第一智者，但是卻是有些像三國時期郭奉孝一般的浪子風範。和李澤這等小心謹慎的風格自然是背道而馳。

但是，既然是智者，又怎麼會看不出李澤擁有的能力對十一圖來說是很大的助力呢。

一定是有些我們沒有看出來的事情，卻又不能明言，所以張信才用這種方法暗示著我們。

當萬成想到這點時，眼睛里閃過一絲明悟。

一直觀察兩人反應的張信自然也是察覺到了，不由得對萬成再度多出一絲欣賞。

這才是有潛力的新人，但是……

這個解謎鬼圖的深度超出了張信剛進來時的預料。他本以為有萬成這種新人加入的鬼圖即使有些難，在他的鼎力相助下也不會有性命之虞。

然而，現在出乎意料的事情太多了，這個李澤……

「再等五分鐘，他再不下來的話我們上去找他吧。」雖然心念急轉，但是張信口中也毫不含糊。看了看時間，決定再等五分鐘。

「這個酒店暫時沒有陰氣。」在這段時間裡董可也不是沒事做的，她正不斷的使用靈圖感知著周圍的氣息。可以說，要是董可一個不慎，那麼即使有張信的謀略在，也是有全軍覆沒的可能的。

而且，可能性極大。

五分鐘的時間轉瞬即過，但是李澤卻依舊沒有下來。

萬成隱隱感到一絲不妙，但是仍然沒有說什麼。比起自己的感覺，他更加相信作為智者的張信的判斷。

「走。」張信果斷的下命令，同時帶頭向樓梯走去。他沒有選擇電梯，在狹窄的空間里如果遇到了像先前那樣大批的鬼的話，無異於找死。

不用張信再次強調，萬成已經緊緊地跟上了他，手也伸在口袋裡緊緊的握著拼圖。在剛才的一段休息時間裡，他的半秒保鏢已經冷卻了。

「目前整座酒店沒有陰氣。」董可彙報。

三人就這樣一路戒備的走到李澤房間門口。

「做好準備，有的鬼連靈圖都感受不到它的氣息的。」即使董可在門口再一次報告房間里沒有陰氣，張信依舊沒有放鬆。

在拼圖世界，衝動和死亡的距離並不遠。

「三，二，一！」張信一腳把門踹了開來，同時迅速的掃著房間——

空無一物。

不僅是李澤，連這房間里本來有的東西都沒有了。

「這……怎麼回事？」最驚訝的人是董可。她在房間里休息的時候根本就沒有停止過用靈圖感知周圍，但是在完全沒有陰氣的情況下李澤的房間竟然變成了這樣。

「兩種可能。」張信得出了結論。

「第一種，李澤吃飽了撐的把房間搬空然後跑了。」張信勉強扯起了一點笑容。「比起第二種，我更願意相信是第一種。第二種是，這個鬼圖無論是劇鬼還是圖鬼，在全力發作下可以躲過低級靈圖的探索。」

靈圖也是分等級的。像十一圖這種綜合實力其實並不算強的拼圖世界中，能獲得一個低級靈圖也已經是算運氣好的了。

「那這麼說……我們的重要戰鬥力又失去了大半？」萬成不禁發問。

沒人知道為什麼，一旦整理者持有靈圖的話，那麼就無法再獲得除了特殊拼圖之外別的類型的拼圖了。

即使是特殊拼圖，也只能拿到一小部分。更何況特殊拼圖的存在本來就十分稀少。

「情況不容樂觀，我們現在最好馬上放……找到李澤。」張信有些煩躁的抓了抓腦袋。發展到這種情況讓他有一種脫離掌控的感覺。所以他差點就脫口而出要放棄李澤了。

「那我們去哪裡找李澤？」萬成問道。他在「找」字上特地加了重音，表示他理解張信的意思。

當然，這種小動作有些迷糊的董可是完全看不出來的。

「等一下。」張信自然不會隨便說個地點出來。既然決定「找」李澤，那麼也要去一個能獲取信息的地方。

而且，空空的房間讓張信隱隱感到一絲不妥。

他決定先用拼圖聯繫一下李澤，不過在他的預料內拼圖應該是不會接通的。假如李澤真的是那個的話。

出乎意料的是，拼圖接通了。

「我……所……」張信勉強從李澤的話里分辨出兩個字。

拼圖的連接是類似心靈傳輸的，這種情況只有一種可能，李澤此刻正在被鬼追殺，由於太過慌亂而導致連拼圖對話都不能正常進行。

「我所……」張信默念著李澤傳來的話。因為兩個字之間的斷續時間判斷，中間的字絕對不可能超過五個字。

沒等張信繼續思考下去，意外突生！

拼圖裡本來傳出來次拉次拉的雜訊就在那一剎那變成了凄厲的哭號！

張信一個激靈，迅速切斷了與李澤的聯繫，然而聲音卻依舊存在。

似乎，從拼圖裡，鑽了出來一樣。

一旁的萬成和董可本來是等待著張信的思考結果的，然而卻突然聽到了從張信身上傳來的凄厲哭聲。

——從張信的口袋中。

「發生了什麼！」萬成大喊。那陣哭聲越來越大，讓他不由自主的提高音量。

張信沒有說話，站在原地不動。

「張信！？」董可不明白明明陰氣源源不斷的從他的口袋裡鑽出，為什麼張信還依然淡定的站在原地。

她頓時想到了一種可怕的可能性。

——張信不是不動，而是不能動！

「萬成，他被鬼纏住了，怎麼辦！」董可一下子就慌了手腳。以往她在鬼圖裡習慣了聽葉子龍或者張信的號令，而現在葉子龍不在，張信又被鬼纏身，沒了主心骨的董可頓時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萬成一個箭步上前想要用半秒保鏢把附著在張信身上的鬼彈開，但卻在半米外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擋住了。

他的半秒保鏢的作用範圍卻恰巧是半米！

「該死！」萬成狠狠的捶了一拳那個看不見的屏障，口中罵了幾聲。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要是張信在這裡折損的話，那光靠一知半解的他和幾乎失去靈圖感知效果的董可兩個人，一定會死在這裡的。

必須要想個辦法拯救張信。哪怕是自己和張信互換也是可以的，因為他相信如果是張信的話一定會有辦法救自己。

到底，到底有什麼方法可以擺脫！

萬成看著張信本來因為受傷有些蒼白的臉，此刻卻正在慢慢變黑。

他知道，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他的身上只有一個半秒保鏢，現在卻沒有一點用處。而董可幾乎沒有戰鬥力，靈圖的唯一感知作用即使是能用也沒有一點……

等等，靈圖？

萬成突然想到靈圖的作用除了感知之外，還有驅散！

「董可！用靈圖的驅散功能趕掉張信身上的鬼！」萬成大吼。

董可一愣，她在以往的鬼圖中只要探知就可以了，戰鬥完全輪不到她，所以她自己都快忘了靈圖有那麼個功能了。

「驅！」董可拿出拼圖，狠狠的一咬舌尖，一股血噴射在拼圖上，然後把拼圖對著張信。

一道血紅色的光芒從拼圖爆發了開來，然後把張信和那隻鬼籠罩在內。

只聽到本來的哭聲漸漸減弱，隨即突然傳出一聲巨大的爆鳴聲！

鬼的顏色慢慢變淡了，隨即消散在空氣中。

「可兒，太棒了！」看到張信脫險，萬成興奮的一揮拳頭，然而卻看到董可軟綿綿的倒下了。

「咳……咳咳……董可她的靈圖驅散是……咳……是有副作用的，會……暈過去。」正當萬成不知所措的時候，脫困的張信開口，雖然他自己的情況也是不怎麼樂觀。

「不過不用擔心……咳咳，第一次暈倒半天就可以好了。」

看著不斷咳嗽的張信和暈倒的董可，萬成憂慮重重。

「我暫時還沒事。」張信似乎看出了萬成的憂慮，笑著寬慰了一句，但隨即卻不斷的咳嗽起來，甚至還咳出了血絲。

然而張信卻依舊毫不在意，隨手擦掉了血之後說道：「身體狀況在這裡反而是最不要緊的一向，只要解開秘密回到拼圖世界就可以了。但是……」張信嘆了口氣：「沒有想到鬼圖竟然變的複雜，都是我太過輕視了。」言語之間充滿了自責。

「信瘋子，你說要是我連這個鬼圖都能過，是不是就是史上最強的新人了。」萬成把內心的焦慮掩蓋了起來。他知道要是連張信都失去信心的話那活下去的可能性就真的變成零了。

「敢這麼跟老人說話的，你本來就是個最強新人。」張信笑道，先前的空氣中的凝重一掃而空。「其實說來不難。我們只要找到這裡劇鬼的身份就可以了。」

「至於去哪裡找，我想我有頭緒了。剛才雖然被困住不能說話不能動，但是我的腦子可沒壞掉。我從李澤拼圖裡的兩個字分析出我們的目的地。」張信自通道，身體上的狀況並不能掩蓋掉他身為十一圖第一智者的風貌。

「李澤的原話是我……所……」張信示意萬成背起董可，然後兩人慢慢走出酒店，朝著張信指定的地方走去——那裡有他先前安置的一輛車。

「根據他的說話習慣，我和所中間的字絕對不會超過五個。」張信說道：「而在那種情況下，能想到的第一個就是，『我』所在的地方。」他話里的『我』指的自然是李澤。

「而李澤從進鬼圖到現在和我們的行蹤幾乎相同。即使不相同，他也不會說一個我們都不知道的地方。所以有兩種可能，李澤想說的是我在什麼所，或者是我在什麼所什麼。」

「但是如果是第二種可能的話，我們所有到過的地方都沒有這個。即使是把同音字算進去也沒有，所以直接排除。」張信和董可坐在後座，讓萬成在前面開車。

「所以，我在什麼所則是我們應該要找的地方。綜合所有條件，李澤在通話時的地方，必定是研究所。也就是那個我們曾到過的廢棄醫學研究所。」張信洒然一笑。

萬成沒說話，默默的把車往研究所開。

果然這種事情交給專業的人來做就最好了。萬成不由得心裡默念著，就算是打死他也不可能從李澤的兩個字得到一個精確的結果。就算有，也只是猜的。

「信瘋子，到了，然後呢？」萬成終於理解董可為什麼那麼習慣聽命令了。因為隊友太強大。雖然他並不想做這樣一個人，但是不得不承認張信要比他現在強太多了。

「董可那個小妮子這麼叫，你還真跟著啊……」張信有些無奈，他能感覺到如果能活著回十一圖的話他「信瘋子」的威名一定會傳開。

萬成聳肩，只是等著信瘋子……等著張信的下一步指示。

「還記得那個球么？那個時候我不讓你研究，是因為知道的線索太少，貿然進去可能會有危險。」張信無奈：「不過沒想到現在的危險也不算少。如果那個時候直接研究研究說不定就直接回去了。」

「唔……」從酒店到研究所的距離並不近，以萬成並不熟練的開車速度再加上時不時的找路，大約花了四五個小時。而董可也終於幽幽轉醒了。

看到董可醒來，萬成的憂慮才略微減少了一些，當下就把張信的推理告訴了董可。

「陰氣……」董可現在的精神相當恍惚，後遺症的效果還在。所以她只能勉強聽懂個大概。而靈圖感受到的陣陣陰氣讓她不由得打斷了萬成的話。

「這裡有陰氣是正常的。你暫時先不要用靈圖了，休息一下吧。」萬成看著董可恍恍惚惚卻還使勁感受著陰氣的樣子，不由得有些感嘆，在張信的指示下背起了董可。

這該死的鬼圖。

「我去前面探探路。」張信打破了有些沉悶的氣氛。他拖著疲憊的身子依舊一馬當先的走在前面。不管是第一智者也好，整理者中的老人也罷，他的身體再差，他的自保能力依舊是最強的。所以他有這個擔當的義務。

其實在進鬼圖之前所有人都沒有跟萬成說一個事實。

十一圖的綜合水平除了葉子龍之外，是在所有拼圖世界里最弱的。

但是十一圖的所有整理者都恍若一股繩一樣擰在一起，這才讓他們屢屢在鬼圖中險歸，然後獲得拼圖，一步步的走到了現在。

有些拼圖世界的生存法則是統治，有些則是叢林法則。

而十一圖的宗旨卻一直是凝聚。任何單人力量在鬼圖中，都是滄海一粟罷了，隨時都可能死去。

所以十一圖需要一次對萬成的考驗。而這個考驗，就在不久之後悄然來臨。

「萬成！注意戒備！」走在前面的張信突然大喊。

「該死，到了這個地方都不能稍微消停一下么。」萬成雖然口中不停，但是手已經握住了拼圖。

「能讓你消停的就只有拼圖世界了。」張信冷笑一聲，對這鬼圖充滿了不屑。

不，或許不是對鬼圖……

「李澤，你肯出來了么？」張信朝著面前空空如也的地方喊著。

李澤！？

萬成並沒有接話，而是靜靜的看著，他想要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空曠的平地就這麼開始不斷的發生變化。

一張床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在床的對面出現了一台電視機。

隨著時間的推移，出現的東西越來越多。

「這是！」萬成看著眼前的東西，突然反應過來。

這布局……不正是酒店裡李澤的房間么！

房間里的東西完整的出現在他們的面前。然而，張信口中的李澤卻遲遲沒有出現。

「難道？」張信突然臉色一變，變得極其蒼白。

電視機突然亮了。畫面慢慢的從雪花屏變得清晰。

李澤的屍體正在電視機裡面。

和先前的跳樓自殺的屍體不同，李澤的屍體，全身上下都有著大大小小的傷口，彷彿是用手術刀一樣刻上去的痕迹。

深的幾道，甚至都可以看得到森森白骨。

「棋差一招，棋差一招啊！」張信噴出了一口血，半跪在地。

「你們快跑，記得，去警察局裡我的辦公桌上，千萬不要回來。」張信沒有再轉頭，而是決然的對兩人說。

這……難道……張信他……

「活著回來！」萬成沒有多說什麼，他知道這種情況下由不得他廢話，而是一把抱起沉睡著的董可向汽車狂奔而去。

「來吧。李澤竟然真的死了，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幹掉我之後追上他們。」張信等兩人離開，站了起來，沖著面前漸漸凝聚起來的鬼影，洒然一笑。

話語中，充斥著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