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帝都驚變（一）

昭武十九年的一個晚上，帝都，三王子姬豐正和大內總管段讓在定安河的邊上慢慢走著。定安河是當年帝君親自批准開鑿的，它象徵了帝國的安定和諧與長治久安，如今多少年過去了，它依舊在陣陣晚風中自在的流淌，只是帝國已不再是那個萬邦來朝威幅四海的帝國了。不遠處是一片燈紅酒綠，依依呀呀的俚曲小調和放肆不羈的笑聲不時傳來，人都是這樣，管你是誰當政，管你邊關打得怎麼厲害，反正現在挨不到我，我就安心生活吧，該吃的吃該樂的樂。

走了不遠，兩人便來到河邊的一個涼亭坐下。三王子姬豐主管帝國吏治和考察，總管段讓負責大內皇宮的各項事務，可就是這兩個在帝國內舉足輕重的人物現在只能坐在這安定河邊的小涼亭里，對著悠悠流淌的河水默默無語。

帝國的權力劃分是這樣的，帝君掌握全國的兵馬調度大權，在他下面的是長公主姬無雙負責帝國各部邊軍的戰略物資調配和考核；二王子姬猛負責御林軍的訓練選拔和帝都的安全守衛；三王子姬豐負責帝國的吏治和考核；丞相李馥總領帝國政務部門，向帝君直接負責；總管段讓負責大內皇族一切事務。換句話說，姬豐就相當於今天的組織部部長兼全國最高檢察院院長，段讓就是中央秘書處秘書長。而今帝國政壇炙手可熱的兩個重量級人物卻只能坐在這裡望著安定河發獃。

自從有了段讓的效忠以來，三王子姬豐的仕途可謂春風得意，不僅能第一時間得知父王的喜怒哀樂，更是借著主管帝國組織和檢察工作的機會，將一些重要部門都安插了自己的心腹，儼然有和丞相李馥分庭抗禮之勢。

但丞相李馥是什麼人，焉能眼睜睜看著姬豐做大？在最近一次的朝會上，李馥公然指責姬豐和段讓大肆貪污受賄，將各地進獻給帝君的修鍊財物私自挪用，致使帝君修鍊進度緩慢，遲遲不能踏入仙途，並且列舉了大量人證物證。帝君聽后勃然大怒，現在他的修鍊是最重要的事情，能直接影響到他能否長生不老的關鍵，姬豐和段讓這麼做不就等於是簡介謀害他么，於是二話不說立刻下旨：免去段讓大內總管的職務，令其回家養老；三王子姬豐性情頑劣，缺乏管教，即日起入宗人府面壁思過一年，面壁期間所有職權由二王子姬猛負責。

「哎，沒想到啊，一步走錯滿盤皆輸，姬猛這招真是毒辣！」姬豐真的不敢相信，這麼狠毒的計策就是平日里最疼愛他的二哥做出來的，如此一來，他姬豐沒有了宮內的內應，職權也被剝奪了，等著他的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一定是李馥的主意，你那二哥是沒這麼聰明的腦子的。」段讓搖了搖頭道，多年的宮廷勾心鬥角讓他耗盡了腦力，現在看來竟沒有一點當年彈指間詭計百出的樣子了，反倒像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

「李馥？就是那個靠送錢拍馬屁才起來的丞相？他有這個本事？」姬豐顯然並不同意段讓的話。

看著滿臉不在乎的姬豐，段讓心裡是默默嘆息，要不是你娘當年對我有大恩，我能眼巴巴的跑來效忠你？可臉上卻不敢有半點不敬，小心的問道：「敢問殿下，你覺得這次我們失利是好是壞？」

「當然是壞了，你不是大內總管了，我沒了權勢，現在還不是砧板上的魚肉，姬猛他們想怎麼玩就怎麼玩啊？這麼簡單的問題你也要問我，我看你是不是老糊塗了，難怪要讓李馥打敗。」姬豐此時心情奇差，說話也不那麼客氣了。

聽姬豐說出這番話，段讓心中冷笑，心想：就憑你姬豐這點智商，要不是我里裡外外的幫襯著，你怕是早就給玩完了，還能蹦躂到現在？別人都說帝君現在痴迷修鍊，不理朝政，但是低下臣子的一舉一動他清楚著呢，這個江山是他的，誰都不能碰。這階段姬豐鬧的是有點厲害，把顧淮都整死了，帝君要是不做點樣子怕是真不能服眾，所以才會有朝會上的勃然大怒，才會有他和姬豐的黯然下台，這不過都是緩兵之計罷了。在帝君看來，現在對他江山威脅最大的不是姬無雙這個長公主，也不是姬豐這個缺心眼，而是一直藏而不露的二王子姬猛。既然你想藏而不露，那我就逼得你走上台來，這正是帝君此時的真正用意。

當然這些話段讓是不會對姬豐說的，就算說了，他也不會相信——都說龍生九子各有不同，這姬豐就是最好的例子，他一點也沒有帝君年輕時的殺伐果斷，常年的吏治工作讓他變得謹小慎微錙銖必較，所以此時落難，他所想的不過是如何保命，這其中的彎彎道道遠不是他姬豐能考慮得到的了。

段讓也不再多說，微微嘆息道：「奴才年事已高，此去還不知何時再能服侍殿下，如果有朝一日殿下能夠復起，還望記得老奴才是。」

姬豐有些詫異的道：「你這是說的什麼話，我怎麼聽不懂？」

「聽不懂便罷了，總有一日殿下會明白的。」

姬豐原本就有些不耐，但總算是念在往日舊情沒有和他翻臉，但現在段讓一直說一些讓他沒頭沒腦的話，他卻是再也忍不住：「我還要去宗人府打點打點，你不走我可走了。」

「不急不急，你我多年沒有這麼閑適的看看周圍的風景了，現在看來，這安定河還真是漂亮啊，可惜以前沒能多來看看•••」段讓說著說著便陷入了對往日的回憶中，當年他就是在這裡遇到了姬豐的母親麗妃娘娘，蒙她一飯活命之恩便下定決心要到宮裡去服侍她，可誰知紅顏薄命，麗妃在生養姬豐時出血而亡，臨終前將姬豐託付給他照料，於是段讓便一直將姬豐視為自己的主子，一心要報當年麗妃對他的恩情，不知不覺時間飛快，一轉眼都快五十年了。

「報告殿下，前面有人攔駕。」侍衛的聲音打斷了段讓的思緒，他一抬頭才發現姬豐竟是想與他不辭而別。

他心中暗暗不喜，卻聽的姬豐問：「誰這麼大的膽子？我現在雖說不是什麼官，可好歹還是個王子，誰敢攔我的駕？」

「是•••是•••」侍衛有些不敢說。

「怕什麼，說是誰！」姬豐怒道。

「是二王子殿下，他說•••他說你就要去面壁思過，他特意來送送你，讓你前去和他見面。」

「什麼？他來送我？還讓我去見他？他好大的面子！！」姬豐聞言大怒，一腳將那個侍衛踹倒在地，兀還覺得不解恨，又上去狠狠踢了幾腳。

「殿下請慢，這其中怕是有古怪，讓我問問看。」段讓出言道。

「行，那你就問。」

「我問你，那真是二王子殿下么？」

「是的，小的看得真切，確實是二王子殿下。」

「那二王子可曾帶兵？有多少人？是不是御林軍？」

「沒多少人，也就七八個的樣子，不是御林軍，倒像是家奴。」

段讓細細詢問了半天，直到姬豐快要不耐煩了才道：「殿下，前面應該是二王子了。他本來就是您二哥，弟弟見哥哥並沒有什麼丟面子的，更何況現在您實力不如他，是要吃些虧的•••」

「吃虧？行，誰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呢？那我就去見見他，不過你也一起來！」姬豐一指身後的段讓道。

「殿下和自己的哥哥話別，老奴去恐怕不妥吧•••」

「有什麼不妥？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的花花心思，丟臉的事情讓我去做，你在後面看笑話是吧？沒這麼便宜的事情，我就是要你和我一起去！」姬豐的臉色衰敗，話語卻是越發的尖刻起來。

「這•••那老奴便陪殿下走一遭便是。」段讓躬身道。

不多時，姬豐和段讓便帶著自己的侍衛走出涼亭，緩緩消失在夜色中了。